九鼎爐內的木炭已經漸漸熄滅,沒有皇上的吩咐,門外的宮人也不敢隨意進來添炭,原本暖和無比的御書房漸漸有了涼意,可在座的諸位王公大臣們卻絲毫不覺得冷,反而有些燥慮。
文至敏此話,無疑於平地驚雷,不但讓在場的這些重臣們臉色頓變,就連楚雲離和敬劍文也驚訝不已。
白越之墓?上將軍家?
這,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楚飛微蹙眉頭,小聲問到,“文將軍可有十成把握?”
“沒有。”搖頭,文至敏一臉正色,“不過此次被發現之墓地,不論架構還是外觀都與以往那些假墓完全不同。墓穴已被損壞,人們發現了許多前朝錢幣和一些宮廷御用物品,末將一得知此消息,立刻派兵駐守,並且馬不停蹄趕回京城柔報皇上,一切由皇上定奪。”
“嗯。”皇上頷首,一臉贊同,“文將軍此舉實爲大忠,朕此時叫你們前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謝皇上讚賞。”恭敬地行禮後,文至敏又退到了一旁。
在座的各位誰人不知,這上將軍冢是歷代先皇都十分重視的,先帝爺入關後第四年,不顧大臣們反對,毅然派人將緊靠皇陵的上將軍家挖開,結果卻大失所望,墓中除了幾件普通的衣物,再沒有別的東西,他也沒能找到他想要的。
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誰知在七年以後,又有人自越西挖出了所謂的白越墓,先皇欣喜,立刻派人前去挖掘,甚至不惜委身趕往越西,結果還是撲了一場空,自此,先帝便再也沒提過此事。
時過三世,景漢帝得知白越被葬在淮南故里,特派人前去,誰知竟是一座衣冠冢,僅僅拿到一套用金絲打造的鎧甲而已。隨後的幾世,也有不少人自全國的各地挖出所謂的上將軍冢,可全都是空墓,湯金滅亡至今四百餘年,已有十二座假墓被相繼撫出,他們要找的東西卻毫無蹤影。
自景文帝起至今,已清靜了百餘年,再沒有此事發生。誰知,今日卻又舊事重提,這不得不讓他們吃驚。
沉思片刻,楚飛終是忍不住開口,“皇上,您的意思是?”
聽他問這話,皇上頓時振奮起來,轉頭看向座下的衆人,朗聲說到,“諸位愛卿可知道湯金有四寶?而這四寶據說全都給白越做了陪葬品,這四樣寶貝,隨便挑一樣出來也是價值連城,據說四樣加起來,買下整個景龍都沒問題。”
是啊!當他聽到文至敏稟報的事情後,第一個就想到了那四寶,那可是諸位祖宗夢寐以求的東西,可是他們卻都沒能找到,如今此事落在了他頭上,試問他如何能不高興!
聽出了皇上的弦外之音,楚飛無奈一嘆,暗道可悲。想那前朝名將白越,他可是絕世難得的人才,是人人稱讚的英雄,雖說最後慘死沙場,可也是封候拜相,名垂千古,卻不想死後不得安寧。數十次的挖據,每一次都是傾財傾力,更有不少人死於非命,可他們卻沒有想過要停止。
如今此消息傳回京城,定會再次惹起一場風波啊!
與楚飛相同,南嶽天也震驚不已,片刻後纔回過神來。他趕緊上前兩步,朗聲說到,“老臣知道那湯金四寶的名字,他們分別是紫金鳳凰臺,赤翠琉璃鞭,至古璞玉和七盞星,此四寶確實是價值連城,千古難得之寶物啊!”
“沒錯,沒錯。”想到那四樣東西,他不由得笑出聲來,彷彿那已經看到了那流光溢彩的絕世寶貝一般,“左相所說的完全正確,就是這四樣寶物。”
“可是,這……”見那兩人一唱一和,楚飛的臉色不免沉重起來,眉頭緊蹙,擔憂萬分。
“可是什麼?”挑眉,他語氣驟冷,看似有些不悅。
“回皇上,老臣認爲這四樣寶物未必就在上將軍冢裡,那些傳言也未必可信。”
“哼!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一臉勢在必得的模樣,根本聽不進楚飛的話。
“可掘墓有可能會讓百姓恐慌,引來流言蜚語,恐怕對皇上不利啊!”
“有何不利?”眼中滿是不屑,他滿不在乎的說到,“厲代先皇均有此舉,爲何朕掘墓就會不利?更何況朕也不是見誰的墓都去掘,上將軍冢裡埋着的可是四樣至寶,朕怎能讓那樣的寶貝長埋於地中而不見天日!”
不知道有多少人做夢也想一睹那四樣寶貝的風采,他自然也不例外。
“可皇上……”
“好了,右相別說了。”不耐的打斷了他的話,皇上揮手示意他退下,轉而看向其餘的人,“其他幾位愛卿有何見解?”
明爲徵求意見,實則卻是在告訴衆人他的想法。就連楚飛都被他喝斥了,其餘的人誰還敢站出來說個不是,更何況,在場的許多大臣們,也都想見識見識那四樣寶貝的真面目。
若是依舊撲空,天下人若是要說閒話,也只會說皇上的不是,與他們何干?若是真的撞上了,那他們也好開開眼界,何樂而不爲!
索性,全都附和好了!
幾位大臣們紛紛示意想一睹寶物風采,皇上自然樂得答應,當他轉頭看向衆人身後時,這才沉聲問到,“兩位狀元郎可有何意見?”
楚雲離和敬劍文本是這書房內身份最低微的人,雖說兩人都是頭名狀元,可至今還未受封官爵,人微言輕。此時皇上點名問他二人,自然也得上前來回答。
兩人恭敬地行禮後,楚雲離首先說到,“回皇上,我們資歷尚淺,自然不如諸位大人,微臣認爲諸位大人們說得不無道理,皇上儘可聽取他們的意見。”
此一句,與不說沒兩樣。
“嗯!”輕輕點頭,皇上將目光落在了尚未表態的敬劍文身上,“敬狀元,你與朕說說你的意見?”
“是!”輕聲應下,敬劍文緩緩擡起頭來,目不斜視,一臉正色,“微臣贊同右相大人的說法,希望皇上三思而後行。”
“哦?”挑眉,他眼中明顯掠過一抹不悅,可片刻後又消息不見,“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回皇上,微臣覺得右相大人的話很有道理,傳說中的四寶,至今無人見過,只不過是聽聞而已,更沒人能確定它們是否就埋藏於上將軍冢中,而那白越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將,至今也有不少人謹記他的英勇,若是皇上執意開棺,恐怕會惹來非議,恐對皇上不利!”
斟酌再三,他儘量挑那不刺耳的話回答,以免惹得龍顏大怒,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此地可不是他隨意放肆的地方,姨父出門前的交代,他謹記在心。
“可朕也說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是這次真能找到那四樣寶貝,恐怕天下人都不會怪朕,反而會感激朕讓它們重見天日。”對這新狀元,他還有幾分耐性。
淡淡的撇了敬劍文一眼,他繼續說到,“再說朕也不是爲了毀壞上將軍冢,目的只爲找出那四樣寶物,並不會對其有任何不敬之舉動,反而會將他重新安葬,讓他入土爲安。”
將那珍寶找到後,誰還有興趣管那什麼前朝名將!說到底,不過是一具枯骨罷了!
此時此刻若還是不能明白他的決心,那敬劍文可真算得上是傻子了!
暗歎一聲,他轉頭,與楚飛的眼神不期而遇,兩人對望一眼,均是有些無奈,他隨後輕聲說到,“一切由皇上定奪。”
“哈哈哈哈!看來諸位愛卿都沒有意見了,那朕就立刻下旨,着文將軍去辦此事。”滿面笑容,他轉頭看向一旁的文至敏,揚聲說到,“文愛卿聽旨。”
“末將在。”就地一跪,文至敏低下頭。
“朕命你立刻派人開棺尋寶,但切記不可傷損墓穴,待寶物找到,立刻將那白越厚葬,重修墓穴,以示朕之誠意。”
“末將遵旨。”起身,他面露喜色,朝皇上與衆人一一行禮後,大步走出御書房。
此一去,若是真能找到那些寶貝,不但能親眼一睹其風采,還能立一大功,他自然十分樂意。
輕嘆一聲,楚飛垂下眼簾,暗自爲那白越默哀。此事已定,皇上吩咐衆人暫不可將此事宣揚,隨後遣退衆人離開。
大步走出御書房,他深吸一口涼氣,蹙眉輕嘆,瞥見楚雲離從後邊走來,他隨即冷下臉來,待他走近他才輕聲說到,“隨我回家。”
“是。”輕輕點頭,楚雲離緊隨其身後走出宮外。
待他們走出宮門巳時值傍晚,不知何時天邊竟出現一抹紅霞,豔麗無比,直指南邊。仰頭輕嘆,楚飛與楚雲離同坐一車直奔家中。
馬車緩緩行至大街,車軲轆與堅硬的地面摩得嘎嘎作響,車上兩人均是一言不發,各有所思。
與此同時,南關郊外,數聲巨響,塵土飛揚,嚇得那些駐守的士兵們驚慌失措。
誰也不曾想,這傳聞中堅不可摧的上將軍冢,這曾經讓無數人命喪九泉的神墓,竟然自己塌陷了!
與一家人坐在飯桌前,喬凝心無聊的把玩着手中的筷子,肚子有些餓了,可表哥還沒回來,還得再等等看。
也不知那皇帝那麼急召他們前去是爲何事?不單她十分好奇,喬烈與喬凌軒也有些擔心。
看着眼前那麼多美味,卻不好意思動筷子,還真讓人無奈。手中的筷子也玩煩了,她索性放下筷子,將腦袋搭在桌面上,眨眼輕嘆。
看了看天色,再看看自家寶貝女兒,喬烈輕聲說到,“想必宮中是有什麼急事,或許皇上還留下他們用晚膳,不如我們先吃吧!”
之所以全都等在這裡,不單是爲了等他回來共用晚膳,而是擔心而已,既然天色已晚,又沒有什麼消息傳出來,索性不再等了。
“好啊!”輕輕一笑,她趕緊拿起筷子,反正是在自己家裡,不必注意那些禮節,“那我先動手了。”
“心兒定是餓壞了,趕緊吃吧!”有些心疼他的寶貝女兒,喬烈擡手爲她夾了不少菜,一臉慈愛的說到,“大家一起,不用等劍文了。”
“謝謝爹。”甜甜一笑,喬凝心也不客氣,誰知剛吃了兩口,胸口卻一陣絞痛,手指麻木連筷子都拿不住了。
嘩啦一聲,筷子掉地,她整個人也軟軟的趴在了桌上,眉頭緊蹙。
桌上幾人嚇得不輕,楚雲絕趕緊將她扶住,慌得無措,“凝心,你怎麼了?”
“心,心痛。”痛得無法言喻,痛得讓她連說話都沒有力氣,聲音細如蚊蟲一般。
此時她面色蒼白,連嘴脣都變了顏色,小手緊緊的攥在一起,那痛苦之意不言而喻。
喬凌軒猛的起身將她抱起,一臉驚慌之色,朝着屋外大喊到,“來人,快去找大夫。”
“我去找人,他肯定有辦法。”提起大夫,楚雲絕立刻想到了林叔,將喬凝心放至喬凌軒懷中,他想也不想便衝出門外,其速度快得令人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