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別院。
這裡是以前楚雲裳經常來的地方,不同於以往的是,如今他卻要趁着夜色潛伏而入,而且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翻牆進去,他對這裡的一切都十分熟悉,自然是輕車熟路。太子在京城內有四座這樣的別院,加上那座他之前不知道的無名小院,一共是五座。每座別院內都有無數機關,院中也排有陣勢,那些看起來普通的花壇假山,甚至連一棵不起眼的樹和地上某個不入眼的石子,都會是牽動整個陣勢的陣眼,所以一般人闖進來,也只有死路一條。
這四座別院的陣勢他都十分清楚,唯有那座無名小院,他從未聽太子提起過,那院中的陣勢更是高明無比,連他也無法破解。由此,也足以證明那座無名小院纔是他重視的地方。
平時,這幾座別院根本不會有人在,但暗地裡卻還是有人在關注,十二暗衛中的龍衛就是負責看管的,不過他們並不是大張旗鼓的入住別院,而是時不時的巡查。深知這一點,楚雲裳纔會深夜潛入別院,因爲他知道十二暗衛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雖說他們武功並不是一等一的,可寡不敵衆,龍衛也是十二衛裡邊最爲驍勇的,他自然要小心謹慎。他此時以身犯險已經是很沒理智的舉措,更不能讓自己真的陷入險境。
院內漆黑一片,看不出什麼端倪,在牆角下駐足片刻,直至他再三確認以後,他才緩緩擡腳,接住朦朧的月光走在這以鵝卵石所鋪的小路上。心裡默唸破陣步找,他埋着頭,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跨得都極小,甚至還三進一退,五步一轉身。
這條不長的路,他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走完一半,修長的身影在黑夜中左閃右跳,看起來十分謹慎。破陣的同時,他還注意着周圍的情況,以免被人發現。
微喘一口氣,他緩緩擡腳一腳踏下,卻在同時聽到了腳下一聲輕微的細響,心中一緊,他頓時停下了身形,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腳下力氣不敢增添半分,也不敢移開腳,垂頭看了看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還好是觸動了機關,而不是牽動陣勢,不然他肯定無法全身而退。
他是按照別院的陣勢和佈局所走,卻觸動了機關,看來這裡早已被人動過,思及此,他不由得冷笑兩聲。那個男人早就不信任他了,又怎會給他半分機會。之前他還揣着一絲妄想,就算柳如煙發現了他跟蹤的事情並且上報回去,他想要改變這裡的機關和陣勢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所以他才急着趕來,卻不想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這裡的一切都早已改變,甚至像是故意針對他一般,饒是他剛纔細心查看過,也沒能發現這其中的貓膩。
思慮過後,他從腰間摸出一根菱形錐,僅一寸餘長,將錐捏在指間,他穩住身形,小心翼翼的輕輕一動腳掌,一寸一寸的挪動,待快要鬆掉腳下的開關時,他迅速彎腰將手中的銀卡在了那個機關按鈕上。尖尖的錐斜放入內,兩頭正好抵住機關,代替了他的腳,與此同時,他也聽到一聲沉重的悶響。
冷風吹過院中,可他卻絲毫不覺得寒冷,一層薄汗覆於額頭上,直到確定院中的機關並未被牽動,他才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的擦了擦額頭,他才放心的移開了整隻腳。
立在原處細細打量了片刻,若不是剛纔那個小小的意外,他都不會相信這裡已經被人重新動了手腳。看來,他對此事十分注重,也着實下了一番功夫啊!
一聲喟嘆,看了看不遠處的書房,他的腦海中滿是掙扎,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他從不會把這些東西放在宮中,這是他的習慣,所以他纔會來到別院。
繼續往前,說不定他能饒幸闖過這裡,拿到孃親的畫像和牌位,可是以他對那人的瞭解,他也深知這會有多難。
可若是後退,那麼他將功虧一簣,也白白暴露了自己。
沉思片刻,他再次深吸一口氣,隨即低下頭打量起地上,專注無比。
今晚,他是打算放手一搏了。如今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左右,他也一定要爭取時間。
剛走了沒幾步,一聲細不可聞的響聲立刻讓他警覺,待他轉過頭一看,頓時驚出一聲冷汗。那原本堅硬無比的菱形雄不知爲何竟然斷裂,機關一觸即發,輕響過後,周邊也立刻有了異動,他不由得暗呼一聲,提氣躍向高處。
身體剛離開地面,耳邊立刻響起一陣破風之聲,無奈之下,他只好抽出腰間軟劍在一處安全的地面借力,卻不想那利箭比他還要快了許多。唰唰幾聲,他揮劍擋掉幾支箭,靈活的身體在空中翻轉,隨即輕巧落地。腳剛接觸地面,原本平常的青石地面立刻裂出無數小縫,所踩之處無不佈滿五寸於長的匕首,如此狠毒,其殺傷力更是不可小覷。
慌得連忙躍起,可他卻不能躍上牆垣,因爲那裡還有更加狠戾的機關在等着他口心中一緊,他只好將身體貼在一旁大樹上,據他所知,這樹上也是有機關的,並且有兩處啓動陣勢的陣心,可如今機關和陣勢已經被改,他也抱着一搏的心態躍上大樹。
腳尖剛落在樹幹上,多如牛毛的銀針立刻向他飛來,其厲勢讓他也爲之暗驚,揮劍擋去那密密麻麻的銀針,卻不想有幾根躲開了劍氣自他身邊穿過。左手一軟,他暗道不好,只得躍到地面,眼見即將踩在那一片刀海里,他只好再次藉助軟劍在空中硬生生轉了個身,飛向對面的那顆大樹上。
還未靠近,他就感覺到異樣,不由暗驚,只好沉身下墜,卻不想,自那樹幹中間飛出幾支利箭,準確無誤的飛向他下墜的身體。
揮劍欲擋,可銀針中的毒似是已經發作,右手也漸漸失去了力道,有幾支只箭被他擋了出去,剩下的兩支卻穩穩的插在了他的身上,一支左肩上,而一隻卻插在了胸口上。
原本體內還硬撐着一口氣,如今被箭刺傷,他不由得驚呼一聲,身體也直直的下降,墜向那地面。就在他快要掉落的時候,牆垣上卻突然出現一個身影,還沒看清是何人,只聽到一聲輕喝,一條長鞭竟然捲起了別院的一道門,活活將門給拽開來,寬寬的門板順着她的力道飛了出去,不偏不斜正好接住了即將掉下來的楚雲裳,卻沒能緩住其下降之勢。
纖細的身體一個閃身便飛下牆垣,也不知她是用了何身法,竟然飛快的來到楚雲裳身旁。與那寬大的門也相比,她的身形明顯瘦小了許多,可她卻伸手拽住了那門板,活活將它託了起來。
指甲斷裂,十指生疼,可她卻顧不得那麼多,託着重重的門板飛身離開。這裡的陣勢雖然改變,但太子卻告知她生門在何處,所以她出入也沒有阻攔。楚雲裳觸動了機關,她不得已只好硬闖,好在陣勢與機關是相輔相成,也相互牽制,她雖說被地面的利刃傷了腳,最終還是順利的離開別院,救下了中箭的楚雲裳。
飛出偌大的別院,雙腳落地,她卻不由得輕嘶出聲,鑽心的疼痛讓一向很有自制力的她也皺起了眉頭。放下楚雲裳,自懷中摸出兩個藥瓶,給楚雲裳各喂下一粒,她自己也迅速吞下一粒,隨即將楚雲裳從門板上抱了起來。
看着沾了血跡的門板,她輕嘆一聲,如此一來,主子是必定會知曉他們之間的事了。手腕輕抖,她微微閉眼,啪啦一聲,堅固無比的門板竟然碎裂開來,無數木屑四濺,地面也變得凌亂不堪。
前後不過片刻功夫,剛纔還暗藏洶涌的別院此刻又歸於寧靜,若不是那殘缺的大門,恐怕外人很難發現裡邊的玄機。待龍衛趕來之時,院中早已沒了人影,就算他們行動迅速無比,也沒能擒住那私闖別院的人。
柳如煙抱着楚雲裳回到房中時,天邊已開始泛白,而在楚家暮函苑中沉睡的喬凝心也不知爲何一下子坐起身來。
一聲驚呼,嚇到了楚雲絕,也嚇到了她自己。暗自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她隨即聽到楚雲絕緊張的詢問,趕緊回到,“沒事,我沒事。”
剛剛在睡夢中,她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可是當她坐起身來,腦海中的記憶卻漸漸模糊,只留下一身的冷汗。心有餘悸,她不由得深吸兩口氣,安撫自己無法平靜的心口
“可是做噩夢了?”天邊已泛白,屋中也有少許光線,楚雲絕看着臉色慘白的喬凝心,心疼的將她護在懷中,輕聲問到。
點頭,喬凝心輕嗯一聲,“可是我卻不記得都夢見了些什麼,只是被嚇醒了。”真是奇怪,心中至今還是七上八下,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流失一般,可她卻無法記起剛纔到底夢見了什麼,這前後不過片刻的功夫,她竟然沒有印象。
“無妨,記不得更好。”輕拍喬凝心的後背,他說得極小聲。
“可是……”頓了頓,她擡起頭一臉正色的看着楚雲絕,“可是心裡卻無法安靜下來,我的心一直噗通噗通的跳,人也覺得好難受。”如此情況,她還真是沒有遇到過。
“我去給你倒杯水。”說罷,他隨即起身走向桌邊。
接過水杯,喬凝心一口喝光,隨後輕拍自己的胸口,不斷的深呼吸,可心中的不安還是沒有揮去。揉了揉有些沉重的腦袋,她暗忖奇怪,活了那麼多年,她很少做噩夢,就連殺人過後,或是全神戒備躲避通緝和追捕的時候,她也沒做過噩夢,今晚這樣的情形就更不應該啊!
觸及她眼底的擔憂,楚雲絕輕聲說到,“不用多想,就是一個噩夢罷了,更何況都不記得了。”
擡頭,咬牙看了看楚雲絕,她只要輕點頭,“嗯。”可心底的不安卻絲毫沒有減少,噩夢過後的餘悸也不是她說不去想就不會想的。
楚雲絕將她重新擁入懷中,就好似哄小孩一般的輕拍她的後背,溫柔的說到,“好了,再睡一覺吧,昨晚本就睡得晚,今天晚些起來也無妨。”至於孃親畫像的事情,還是他自己去想辦法解決好了。
將頭埋於楚雲絕的胸口,喬凝心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可還是久久不能睡去。察覺到懷中人兒的不安,楚雲絕緊鎖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直至天明,喬凝心才睜開有些疼痛的雙眼,嚷着要起來。
楚飛一身官服,早早的就已準備好,一夜沒睡,再加上心中牽掛着事情,他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而林天炎卻是一早就出去,又一次沒有任何的招呼。
皺着眉,楚飛在老夫人不斷的叮囑下離開的楚家,揣着不安的心去了大殿。而楚雲絕卻因爲毫無頭緒,又找不到可靠之人,只好留下來照顧依舊心神不寧的凝心。
楚雲裳不在家中,這不由得讓他們兩人都十分擔心,喬凝心更是大膽猜想,自己之所以會不安,八成與他有關。吃了早飯,她面露難色看着楚雲絕,輕聲說到,“不如我們去那無名小院看看吧!”
“爲何突然想到要去?”皺眉,楚雲絕有些不解,不過片刻之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隨即低聲說到,“好吧,不過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你不用去。”
“不行,我不放心。”楚雲裳沒了人影,她可不想雲絕再有什麼閃失,一想到清晨那個無法記起的噩夢,她就越發的坐立不安。
看着喬凝心焦急的模樣,楚雲絕突然覺得心底生出一絲莫名的惆悵。她說只愛他一人,爲何還會對別的人如此上心,若是此刻不見的是他,不知她又會做何反應!
“你在想什麼?”看着他出神的樣子,喬凝心不禁微蹙眉頭。
“沒什麼。”搖搖頭,楚雲絕繼而說到,“你就在這裡等我,我保證速去速回,如果找不到他,我立刻回來,如果找到了他,我會帶着他立刻回來。”說罷,他不等喬凝心有任何反應,立刻折回屋中換衣服。
看着他果斷的模樣,喬凝心不由得一愣,隨即跟了進去,“好吧,你自己要小心。”她不會輕功,這是最大的遺憾,而且現在她肚子裡還有她和楚雲絕的孩子,她把這個孩子看得比她自己還要重要,自然也不敢掉以輕心。
“嗯。”楚雲絕麻利的換了一身方便行動的衣服,安撫她兩句後迅速離開,留下更加焦慮的她在屋中不停的打轉。
無名小院中,柳如煙已經爲楚雲裳吸出帶有劇毒的銀針,也爲他逼了毒,雖未全部逼出,可好歹保住了他的性命,暫時無憂。顧不得疼痛的雙腳,她找出一罈烈酒,啓封候將酒倒入盆中,看着自己滿是血跡的雙手,她閉上眼一咬牙,將指甲盡裂的手伸了進去,咬牙硬撐片刻,她隨即拿出手,然後抽出匕首坐到了牀邊。
用烈酒爲楚雲裳的傷口消毒之後,她皺眉輕聲說到,“雲裳,你忍着點,我得先把箭取出來。”此刻,她已不是那個冷冰冰聲音暗啞的水戎纓,也不是嬌柔嫵媚的楚家少夫人,而是真實的柳如煙,她的聲音也從之前的暗啞轉變爲溫柔,是她從沒有過的溫柔,卻絲毫沒有做作之意,語調中滿是心疼與關懷,不由得讓那躺在牀上暗吸涼氣的人也爲之一震。
緊咬牙關,他強忍住疼痛,也不回答柳如煙的話,任由她爲自己處理傷口。
抿脣,柳如煙拿起匕首將鋒利的刀刃刺入左肩上的傷口,用力一摁,另一隻手同時抓住箭頭往外一拔,但見楚雲絕的身子動了動,那被利箭貫穿的左肩已是血肉模糊。
悶哼一聲,楚雲裳再次陷入沉寂,死咬住牙關不肯鬆口,可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卻將他此時的痛楚表露無疑。
滿臉自責,柳如煙趕緊丟掉那箭頭,迅速將止血藥撒在了傷口上,此時傷口尚且脆弱,她也不能隨意處理,只得將它暫時包紮起來。用嘴咬住匕首,她顧不得滿手血,撓了撓擋在額前的劉海,豔麗的小臉頭一次掛着如此凝重的神情,包紮傷口的雙手也十分小心,彷彿牀上的男子是易碎的瓷器一般,動作是輕之又輕。
一番折騰,左肩的傷口雖是已經處理好,卻牽動了他胸前的傷,饒是她已儘量小心還是無法避免,胸口上鮮血時不時涌出,偌大的牀鋪也被染紅。
看着那緊挨心臟的利箭,柳如煙退卻了,若是這傷在她身上她恐怕也不會如此害怕,可面對楚雲裳她卻不得不瞻前顧後。即便是耍了點小聰明,暫時躲過了那些暗衛,可她也清楚兩人此刻的處境,楚雲裳的重傷更是她十分擔憂的,這箭她不敢妄動,不然反而是害了楚雲裳。
強忍住胸口的疼痛,楚雲裳轉過臉來,看着眼眶微紅嘴裡還咬住匕首的女子,他一時愣住了,僵直的趴在那裡,不知該說何是好。
算起來,他認識柳如煙也不短了,可他卻從沒見過她今日這副模樣。她對他,似乎是真的關心,真的在乎,而不是他所想的虛情假意,也不是她往日裡所表現出的諂媚和服從。
看見他這樣的複雜的眼神,柳如煙終是回過神來,趕緊將匕首從嘴邊拿下來,轉過身去清洗受傷的血跡,“你胸前的傷我治不了,不如我去幫你找人吧!”
此時此刻,即便是暴露她也在所不惜,更何況楚雲裳昨天就盯上了她,恐怕楚家的人也是知道的吧!
並不回答她的問題,楚雲裳擡眼打量了一下這屋子,輕聲說到,“這裡是無名小院?”剛纔進來是他已陷入半昏迷狀態,自然也沒注意。
背對着他,柳如煙輕輕點頭,“如今恐怕也只有這裡能躲上一躲,不過他肯定很快就會想到,就會派人來搜,所以你也不適宜在這裡治傷,我這就去爲你找人。”
說罷,她也不管楚雲裳贊同不贊同,隨即站起身來欲走。
慌忙的開口叫住她,楚雲裳卻不知自己想說什麼,沉冷片刻,他終是低聲說到,“謝謝你。”這一句簡短的謝謝,他卻說得十分吃力,也不知自己到底翻的什麼愣,竟然會開口謝她。
緩緩擡起的腳步就這樣定在了那裡,柳如煙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片刻後纔回神,趕緊說到,“不必,我,我只是報答你之前的相救的恩情。”
說罷,她逃一般的衝出的房間。
略微遲疑,楚雲裳也不想再去多想,索性轉過頭去。身上的傷有多重,他自己比誰都清楚,這一次他算是栽大了,若不是柳如煙及時趕來,他恐怕……
自嘲一笑,看來他有時候真是過於自負了,這也致使他敗給了那個城府極深的男人,可柳如煙的出現卻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思及剛纔她那反常的神態,還有之前信紙裡誠意的忠告,他不由得皺起眉頭,心中有些煩亂。
剛閉眼,一陣腳步聲讓他立刻警覺,還未起身他便看到了匆忙趕來的兩人,其中一人是剛剛離去的柳如煙,另一個確實他熟悉的林天炎。
看到林天炎趕來,他也終是鬆了一口氣,剛想說話卻被林天炎給制止了。
林天炎皺眉坐在牀邊,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眉頭越發的緊皺,他沒想到楚雲裳竟然傷得那麼重,他更沒想到救他的會是柳如煙。
撇開別的事情,他暫且將心思放在了救治上邊,足足折騰了近一盞茶的功夫,胸前的利箭才被取出,利落的將傷口包好,林天炎才小心翼翼的將楚雲裳扶起身來。他身上的於都還未清掉,若是再體內太久,會影響他的傷勢。
這段時間,柳如煙一直站在一旁,爲林天炎打下手,忙碌不停的她從頭至尾都未說一句話,不過她的神色卻隨着楚雲裳傷勢的變化而變化。見林天炎收了手,她一顆懸吊的心才終於落了下來。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卻引來林天炎奇怪的眼神,她趕緊垂下眼簾,收起桌上那些東西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扶住楚雲裳,林天炎緩緩開口,“這次多謝你。”
“不必。”木納的說出這兩個字,柳如煙一臉的不自在,觸及楚雲裳那探究的目光,她更是暗自緊張,端着東西大步離開了房間。
原來,是林天炎最先發現了楚雲裳不在家中,他倒是沒想到楚雲裳去了東城別院,而是害怕他再次折返會中埋伏,所以急忙直奔這無名小院。在院外碰到了一臉焦慮的柳如煙,他更是大驚,誰知柳如煙卻告知他楚雲裳受了重傷,他才揣着幾分戒備跟着她進了院子,卻不想楚雲裳竟然受了那麼重的傷。
此時看到很是疲憊的楚雲裳,再看看早已透亮的天,他也明白他們此時留在這裡會有多危險。顧不得楚雲裳的傷,他只好彎腰將楚雲裳背在了背上,大步朝着門外走去。
柳如煙去而復返,看着想要離開的兩人,先是一愣,隨即輕聲說到,“是該趕緊離開,此地不宜久留。”
點頭,林天炎再次道謝,隨即從她身旁繞過。楚雲裳勉強撐起沉重的眼皮,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又沉沉睡去。
站在門外,看着離開的兩人,柳如煙如釋重負一般,一抹會心的笑容竟然自脣邊蕩起。足足站了片刻,她才轉身回屋收拾這些爛攤子。
人她是救下來了,可她之後的結果,她也能想象到。
還未趕到無名小院,楚雲絕便看到了林叔了雲裳,與林天炎相視一眼,他已明白不少,也不多問,隨即護着兩人迅速趕回楚家。
楚飛還未下朝,他們也自是不是會驚擾老夫人,從後門將楚雲裳帶回了錦蘭院。林天炎不惜以內力幫楚雲裳調戲,以便他早些康復,足足半個時辰,他們才從錦蘭院中退了出來。
一臉凝重的看着楚雲絕,林天炎將今早的事情盡數告知,楚雲絕也完全愣住了。雖是不知道雲裳到底去了哪裡,爲何受了那麼重的傷,可他卻驚訝於柳如煙的所作所爲。
輕嘆一聲,林天炎看着他輕聲說到,“罷了,此事先放在一邊,我去皇城外一趟,無比等到你爹安全歸來,你先去看看凝心吧,她此時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其實他還有事瞞了楚家上下的人,喬凝心的身體比他所說的還要糟糕,不知爲何,她的脈象總是十分虛弱,雖然表面看來還算正常,可她的身體狀況卻十分不樂觀。了塵已失蹤,他一時也無法探知讓喬凝心無法放開心的到底是何事,可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她與她肚子裡的孩子會十分危險。
想到還在屋中焦急等待的凝心,楚雲絕趕緊應下,隨即又詢問了許多需要注意的事情,這才匆忙的回到暮函苑。喬凝心懷孕,他無疑是最高興的,不過他卻未全部表露出來。雖然他平日裡不將此事時常掛在嘴邊,但他卻時時刻刻記在心上,這幾日他幾乎把該要注意的事情都問了個遍,甚至不厭其煩的去問,事事小心在意,還一手打點喬凝心的一切,他所付出的也只有他和林天炎心知肚明。
喬凝心心中的事情,他始終不去探知,他也不想讓喬凝心有任何的負擔,其他所有的事情就交給他好了,而他需要喬凝心做的便是好好保護好自己。林叔時不時的提醒他一些事情,這也讓他有些不安,他深知林叔的脾性,也對他的醫術十分有把握,可林天炎的提醒卻讓他不得不上心,他知道林天炎是斷然不會草木皆兵的,更不會無中生有,他這般的重視,肯定有他道理。
匆忙的走進屋中,看着安然無恙的喬凝心他才放下心來。此時弦月不在身邊,事事都要親力親爲,他也確實忙碌不少,而殘月宮的人他卻不想去動,殘月宮於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不想再牽扯到其中,只要那人暫且沒有動作,他就不會去妄動殘月宮念頭。
喬凝心見他回來,終是放心不少,隨即看了看他空空的身後,緊張的問到,“沒找到他嗎?”
“找到了,可是他受了點傷。”
“受傷?”心中一緊,喬凝心緊蹙眉頭,沒想到真的與他有關。
“不用擔心,林叔已經爲他處理好了傷口,現在已無大礙。”扶着喬凝心坐下,他耐心的解釋着。
“林叔回來了?”
“是啊,林叔最先發現雲裳不在府中,這纔出門去找他,所幸被他找到了並且救了下來。”
“那可知道是何人所傷?”
搖頭,楚雲絕輕聲說到,“不知道,但是救下雲裳的還另有其人,正是那從南楚回來的柳如煙。”
“是她?”驚得睜大了雙眼,喬凝心一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會是她?昨晚不就是追蹤她而去的嗎?爲何她又會救下楚雲裳?
重重點頭,楚雲絕繼而說到,“此事還要等雲裳醒來才能知道其中的緣由,不過他能被救就是好事,無論誰救都無妨。”雖然他心中也疑惑萬分,但他卻不想喬凝心擔心,這無疑是讓她再添煩惱而已。
細數他們成親這數月,真正快樂的日子又有幾天,就連他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更何況是凝心。
抿脣一笑,他趕緊分散喬凝心的注意力,“今兒難得晴朗,不如我扶你出去走走。”
喬凝心擡眼看着他,苦笑一聲,她又何嘗不明白他的用心。點頭,她輕聲說到,“好啊,不過我又不是什麼重病之人,哪需要人扶,不如我來扶着你好了。”
“好。”誰扶都一樣,總之他不會讓喬凝心有半分閃失。
兩人相互挽着走到院中,卻看到鼕鼕迎面走來,“大少爺,老爺和林叔回來了,叫你們去書房一趟。”
楚飛將今日的事情向林天炎三人細說了一遍,今日早朝並沒有任何異樣,皇上還特意囑咐他爲明日納妃大典上點心,督促一下督辦的官員,看來暫時還沒有什麼風浪。可一想到明日的大典,楚飛便不自覺的皺起眉頭,南楚與景龍的這次聯姻,最終受益的人卻不知到底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