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邊上,一座華麗無比的王府新建而成。和楚家大宅相比,這裡毫不遜色,和喬家的府邸也是不分一二,可這座王府的主人卻是之前從沒聽說過的一個王爺——靖王。
偌大的靖王府,從內到外無不彰顯有錢的好處,用這王府主人的話來說,既然有人願意花錢當棒槌,我們爲何不光明正大的奢侈一把,用不完的還可以拿去接濟百姓,多划算。
可是這話卻是出自京城首富喬家千金喬凝心,這就讓人驚訝無比了。
楚飛的大兒子楚雲絕,曾經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子弟,道德敗壞人品極差,也不知走了什麼運,竟然娶了喬家的大小姐。光這一點就足以讓人嫉妒了,可他偏偏在娶妻幾個月後被皇上封爲靖王,雖無官職,可好歹也算列入皇室,這事在別人眼裡,那可是莫大的恩惠,算他積了八輩子德,踩了三大車的狗屎,不然怎麼會那麼好運。
說起來,這都要歸功於那日的圍場狩獵。誰也不知道那羚羊竟會讓皇上的寶馬受驚,更沒計算到楚雲絕正好就在一旁,完全沒想到那個敗家子竟然還有兩把刷子,能夠將烈馬制服讓皇上脫困。這樣有些戲劇的一幕就像是在回放一般,彷彿又回到了幾個月前,同樣的地方,同樣的驚馬事件,可結果卻截然不同。
上次事件的兩個女主角,當時呆呆的坐在外邊等待着他們回來,看到遠遠走來的一羣人時,她倆無一不感到奇怪。皇上在衆人的攙扶下走出圍場,一羣人圍在一旁,他的臉色卻有些蒼白,像是驚嚇過度。與他相比,身旁那些侍衛的臉早已慘白,深怕自己會因此丟了腦袋。
皇上當日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在衆人的保護下回了宮,楚雲絕等人只能打道回府。
三日後,一道聖旨改變了楚雲絕的身份,因爲救駕有功,他一下子從平民百姓變成了異姓王爺,也有了這座王府。
自從楚雲絕搬出楚家自立門戶之後,大家才知道娶了有錢人家的女兒有多命苦,對楚雲絕的態度也從嫉妒變成了同情,有妻如此,卻是讓人覺得可憐啊!
靖王妃一句話,原本那些擠破頭朝着王府奔的人全都被推了出來,可他們帶來的禮物卻全被收了下來。一個個高官子弟,富二代富三代,甚至連鄉紳土豪都想來走這道後門,這樣平白無故冒出來的王爺,當然是他們走門道的最佳人選。
看着院子裡那一堆堆價值不菲的東西,喬凝心的嘴一直都沒合上,“沒想到啊,我竟然也能做個官太太,而且一做就是個王妃。”
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楚雲絕無奈笑到,“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爲夫就不像是做王爺的料!”雖然他知道這樣做很不合適,可既然凝心喜歡,他就勉爲其難做一回真正的壞人吧。那些送禮的人連個面都沒見着,這些東西無疑都是打水漂了。
“是,是,是,我家相公天生就是做王爺的料,跑都跑不掉!”有些事情,不必過分較真,雖然她也看出來這次皇上是在針對他們,可她卻不想過多的去計較,人家給王爺就做,送王府就要,反正沒有任何官職,暫時不必去在意什麼。至於以後的事情,兵來將擋就是了,而且坐上這王爺的位子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她的如意小算盤正打得噼裡啪啦響呢!
翻個白眼,楚雲絕看了看這一地的東西,懶洋洋的說到,“其實嘛,我這個靖王還沒你這個靖王妃風光,看看這府內,誰敢不聽你的話,就連門外那羣人也不敢反駁半句,被勒索完後還得夾着尾巴走人,如今這京城上上下下可是早就將你的大名給傳遍了,人人都知道有那麼一個厲害的靖王妃。”
出了一趟門,他這才知道大街小巷裡早都傳遍了,自己從浪蕩子弟變成靖王,又從靖王變成可憐蟲,這懼內的事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街上偶爾遇到幾個熟人,還得接受人家同情的目光,好不容易回來了,看到外邊站一堆人,他還得從後門進來,真夠可憐的。
不過,他卻沒有絲毫的在意,懼內又怎樣,爲了他家的小娘子,也不在乎再多那麼一條讓人津津樂道的事情了。
噗嗤一笑,末婉拿着東西從旁邊經過,忙不迭的捂嘴,深怕小姐和姑爺會修理她。看了看這堆得高高的東西,她走到喬凝心身邊輕聲問到,“小姐,這些東西怎麼處理啊?要不我叫他們全都搬到庫房裡去好了。”雖然家裡也不缺這些,可都收下了,總要放好吧!
“別啊!放庫房裡做什麼?皇上賞賜的那些東西都用不完呢,我還琢磨着什麼時候拿到門外分一分,東西多了佔地方。”
“可,可王府挺大的啊,能放下。”扁扁嘴,末婉可憐巴巴的看着她家小姐,希望她趕緊收回命令。就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講皇上賞賜的東西給分出去啊,退一萬步說,即便她豁出去了,比人知道後也不敢要吧!
白她一眼,喬凝心無趣的說到,“開個玩笑罷了,你當我真的那麼傻啊!”粗略的點了點那些東西,她輕聲說到,“你找幾個人點點,全都記下來,然後搬出去送給那些窮苦百姓,城內的恐怕沒什麼人需要,看看京城周邊的那些人吧,或者直接換成錢送給他們。”無論到哪裡,京城始終是個富庶之地,她只想用這些東西儘可能的去幫助一些需要它們的人,有時候做點好事也會讓人開心不已,她不想再將殺人數鈔票當作自己人生最大的樂趣。
楚雲絕站在一旁,欣慰的看着一臉正色的娘子,贊同的點點頭,“這主意不錯,還是我家娘子有心。”
看着兩人又站在了統一戰線上,末婉趕緊低頭,假裝沒看到兩人眉目傳情,“我知道了,這就叫人去做。小姐忙了這大半天也累了,不如跟姑爺回房去休息一下,這裡就交給末婉吧!”
呵呵一笑,喬凝心當然知道她的用意,也不推辭,“好啊,我正好也想上去躺一躺,你看着辦吧!”說完,她挽着楚雲絕的胳膊離開,才一轉身就假裝不在意的說到,“相公,我們家末婉長大了,那麼懂事,是不是該給她找個婆家了!”
“好啊,我以後都注意點,看看誰家有機靈又體貼的小子,要是她看得上,我們就把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莞爾一笑,楚雲絕稍稍提高了聲調,十分努力的配合着他家的小娘子。
捂臉,末婉恨恨的磨了磨牙,從另一邊咚咚的跑了出去,只留下兩個偷笑不止的人。
楚家書房內,坐着一身青色長衫的楚飛和灰色長袍的林天炎。兩人低垂着眼簾,眉頭都皺着,彷彿正在爲什麼事情煩心。按說,此時他們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實在找不出還有什麼值得煩心的事情,可兩人卻沒有絲毫的愉悅,全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緊了緊放在膝上的拳頭,楚飛暗暗咬牙,“或許,是時候離開了。”如今,他已經變了,恐怕再也不需要他在朝堂上坐鎮,他也沒有什麼值得顧慮的了。
“他未必答應,即便是他允許,有些居心叵測的人也未必讓你如意。”
陰着臉,林天炎冷冷開口,“這一次,我彷彿又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或許很多事情,我們依舊不能掌控。”
“我會先找他談一談,相信他不會刻意阻攔。”對此事他還是有些把握的。
輕輕點頭,林天炎低聲說到,“也好,早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是上上之選,只是雲絕和雲離都被套在了這裡,想要離開恐怕有此困難。”
“無妨,我相信他不會對雲絕做什麼,而云離於他也沒有任何意義,除非……”除非他還有其他打算。
一聲喟嘆,林天炎低聲說到,“放心吧,還有我在,我會時刻保護他們的,至於以後的事情我們再另做打算。”
半個時辰後,楚飛再次進了宮,直到日落西山時才從御書房內緩緩走出。雙手負揹走在宮道上,他的步伐十分平穩,嘴角掛着一絲不易被發覺的笑意,似是了卻了什麼大事一般。
翌日,右相辭官的奏摺被呈到了皇上跟前,淡淡的掃了一眼,他隨即向文武百官徵求意見,一時間,原本安靜的朝堂立刻喧鬧起來,不少人交頭接耳,眼中滿是止不住的驚訝。
以皇上對楚家此時的態度,他們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楚飛怎麼會這個時候辭官呢!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就連站在末位的楚雲離也是一臉驚訝。
“各位愛卿覺得朕應該準楚愛卿辭官嗎?”俯身探視着下邊的文武百官,皇上沉聲問到。
這…這問題真叫人爲難!
不少人面面相覷,左右環視,吱吱嗚嗚,卻沒有一個敢站上前來說話,就連太子和南嶽天也是靜立一旁,冷眼旁觀。
挑眉,高位上的男人語氣一變,“這麼說大家都是贊成的了?”
“回皇上,微臣有一點疑惑,不知當問不當問?”垂着頭,禮部侍郎章勉鼓足了勇氣站了出來。
點頭示意,皇上沉聲說到,“准奏。”
“微臣看右相大人身強體壯,而此時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際,右相大人何不留下來輔助皇上鞏固江山大業呢!”
聽完他的話,皇上目光平靜,看不出是何心情,“楚愛卿,你可否向大家解釋一下!”
“是。”低頭行禮,楚飛轉過身來看着章勉,“章大人有所不知,其實我早年在戰場上受過傷,如今幾年舊傷反反覆覆發作,實在是讓人無奈,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恐怕將來力不從心,所以也只好辭官歸鄉了。”
當着文武百官和皇上說這樣不靠譜的話,恐怕也只有他纔會這麼做了。
濃眉一挑,太子站出身來,“右相是何隱疾,可否嚴重?”
點頭,楚飛笑說到,“多謝太子殿下關心,老臣的管家精通藥理,已爲老臣診治多年,這些年也多虧了他老臣才能勉強堅持下來,可如今再不能耽擱下去,否則恐怕老來不治,將來老臣就要一輩子躺在牀上做個重病之人了。”
嘶!倒吸一口涼氣,章勉不免心中一緊。楚飛面對太子也是這般態度,而且皇上沒有半分阻攔的意思,那他剛纔的所作所爲簡直就是愚蠢至極。尷尬一笑,他趕緊說到,“原來是這樣,請恕微臣不知詳情之罪,微臣失禮了。”
“無妨。”擺擺手,楚飛一臉平靜。
側目,太子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眼角的餘光觸及龍椅上的男人,心中惱怒萬分,卻是不好再說什麼,擡頭看着對面的南嶽天,他眼中隨即閃過一抹精光,目光一直緊鎖在他身上,像是有所示意。
慌的垂眼,南嶽天緊了緊衣袖中的手,將視線落在了別處,即便感覺到那兩道灼灼的目光,他也只當作視而不見。這一次,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好時機,看皇上此時的神態似是也已經默認,他爲何還要自討沒趣。
修長的手指在龍椅上來回叩着,他擡眼將地下衆人的神色一覽無餘,片刻後才揚聲說到,“既然這樣,朕也不好再多加阻攔,朕就準了。”
此話一出,殿中諸多人也鬆了一口氣,至少他們不用再左右爲難了,既然是皇上親口準的,即便有什麼問題也怪不到他們頭上,何樂而不爲。
就地一跪,楚飛面露三分欣喜,“多謝皇上,草民領旨謝恩。”
從此,他便不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離開這個讓他付出所有精力和青春的地方,將來的生活不知又會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