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廚子一鍋鏟敲下去,張順一屁股坐地上了。
儘管戴着極佳的隔音耳罩,他仍是被震得耳膜劇痛,暫時失去了平衡,心臟像是被被人兜底一腳踢到了嗓子眼,胸部和背部彷彿被攻城錘同時夾擊,把整個胸腔內的東西都震成了液體。
這時可以聽出來那個被當成鐵砧的粗黑圓柱是金屬製成的,在鍋鏟重新擡起來之後,它仍在發出不絕於耳的“嗡嗡”聲,很像是剛被敲過的大鐘。
牛廚子把鐵筷子拿起來,張順看到那根仍在發着暗紅色光芒的金屬條前端已經被巨大力量砸扁了,薄得像一張紙,廚子抖了抖上面的雜質,把像羽毛球拍一樣的金屬條放回圓柱上,換了個位置,又是一鍋鏟。
張順覺得他快要死了,捂着胸口喘着粗氣,剛纔被放了很多血,身體已經有些虛弱,再這樣下去的話他非得被震死不可。
盲道人注意到了張順的情況,走過來把他扶起來,指了指廚房門,讓他去門外等着。
張順感激的點了點頭,扶着廚臺走到門外,讓他驚訝的是剛一出廚房門,那“嗡嗡”聲立即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回過頭來正好看到牛廚子抖完雜質,又拍了一鍋鏟。
果然沒有聲音傳出來,門框內似乎有一層隔音的膜似的,可以看到裡面,可以進到裡面,卻無法聽到裡面。
五鍋鏟之後,鐵條已經變成了一張橢圓型的薄紙,並且已經冷卻下來,牛廚子把雜質全部抖掉,將這張“紙”揉成一團又扔回了鍋裡。
盲道人衝張順招招手,張順回到廚房開始拉風箱,他雙手使不上力來,那火苗竄得遠遠不如先前的高。
第二次把鍋擡離火焰,盲道人一臉壞笑的朝張順招了招手,張順嘆了口氣走過去,無奈的伸出右手。
又是一刀,與先前的傷口平行,等放完了血張順已經站不起來了,他也沒有麻煩盲道人,手腳並用爬出了廚房,打了個盤腳坐在地上,喝着有些燙嘴的飲料。
灌槽、冷卻、拍鍋鏟,牛廚子心無旁騖的認真做着,把第二個“紙”團扔進了鍋裡,張順覺得這張紙的顏色比剛纔要黑一些。
這次盲道人沒有叫張順,自己走到了風箱旁拉起來,那火苗一下就竄到了三米多高的位置,幾乎要燒到廚房的天花板了。
火更大,但這次煮濃湯的時間卻更長了,牛廚子表情專注,而盲道人居然也是一臉的嚴肅。
張順知道這一次比較關鍵,不等盲道人招手就爬直了廚房裡,等鍋離了火,盲道人走過來將他扶起,把那張王八綠豆符貼在了張順的腦門上。
張順虛弱的擡起右手,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大概是怕張順流不出血來了,這次盲道人更狠,豎着拉了一刀,直接把血管拉出了個大口子,在張順手上留下了個“卄”符號。
張順感覺不到疼痛,就連自己什麼時候暈過去的都不知道。
***
睜開眼睛,額頭上熱乎乎的,張順看到他正躺在自己的房間裡,頭疼得厲害,腦門上蓋着一塊略帶香味的熱毛巾。
他想要坐起來,手一擡發現筷蓋着好幾層被子,這才意識到冷得很,身體好像在拼命的吸收着額頭上那塊毛巾所散發出來的熱量。
“護士……”張順虛弱的喊了一聲,毛巾上的香味是那樣的獨特,他只在一個人身上聞到過。
“哎!你還真醒了,盲道人把你扛上來的時候我還以爲你已經死了。”於小瑤微笑着出現在了牀邊。
“護士,今天幾號了?這裡是哪裡?”張順仍用那種半死不活的語氣說着,彷彿是在喊魂。
於小瑤一楞,狐疑的說道:“你才昏迷了四個多小時,現在才晚上十一點多,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我……我是誰?”張順說着又閉上了眼睛。
於小瑤真被嚇到了,臉一板,說道:“你要是裝出來的,立即給我恢復!否則我以後再也不會理你了,還有,不許叫護士,叫我名字!”
“唉喲,是小瑤啊!”張順的聲音立即恢復了活力,眼睛也睜得大大的,哪裡還有垂死的樣子。
於小瑤白了張順一眼:“以後不許開這種玩笑,否則我扇你一大耳光子。”
張順嘿嘿笑着小聲說道:“哪有這麼粗暴的護士,一點想象空間都不留。”
“想象空間?”於小瑤突然又換成了那副嫵媚的樣子,用充滿誘惑的聲音問道:“你是說,角色扮演、制服誘惑?”
張順骨頭都酥了,用力的點了點頭。
“好啊,我答應你……”於小瑤輕輕彎下腰,把臉湊到了離張順很近的地方,吐氣如蘭,柔聲說道:“下輩子要是你還能記得我,我就答應你……這下想象空間夠多了吧?能讓你想象一輩子呢!”
張順臉上的肌肉抽動,十足像個電影裡的反派,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太殘忍了吧?還讓不讓人活了?”
於小瑤直起腰來,笑得很是得意:“對你必須殘忍!誰讓你亂開玩笑的,早知道你這麼精神,先前我就不該那麼擔心你。”
張順笑得很猥瑣:“很擔心吧?嘿嘿,肯定又哭鼻子了。”
於小瑤背過身去,紅着臉說道:“誰哭鼻子了,纔沒有……”
剛纔她纔剛看見盲道人抱着張順慘白的“屍體”上來,立即就哭了,把道士嚇得手慌腳亂,差點把張順摔在地上。
張順笑得更奸詐了,又裝出了虛弱的聲音:“冷……好冷!”
於小瑤連忙轉過身來,把他額頭上的毛巾取下來,重新沾了燙水準備折起來蓋上,卻聽張順說道:“這個沒什麼作用,我是身上冷,頭又不冷。”
於小瑤着急的問道:“那要怎麼辦?”
“泡澡吧!”張順說出了蓄謀已久的臺詞。
“好,我去叫盲道人。”於小瑤哼了一聲轉身要走。
“別,別!道士幫我打武器,也累了一晚上,讓他休息吧,和尚要守門,先生又不出……不出接待臺……”張順很爲難的說道。
“好啊,我去煮一鍋開水把你扔進去,反正你也不怕開水燙。”於小瑤說着又要往外走。
“呃……好吧,捨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馬,開水就開水了,不過……洗澡總不能穿着衣服洗吧?”張順這次連聲音都變得猥瑣起來。
“你……我要買那個東西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臉皮這麼厚?那天晚上我們聊天的時候你臉紅什麼?怎麼才兩天不見你就變這樣了?”於小瑤回到牀邊氣乎乎的問道。
張順漫不經心的說道:“那不一樣,女性和女性用品是不同概念,這叫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那天晚上的氣氛和今天不一樣,我的狀態自然也不一樣了,呃……這樣好了,不泡澡,聽說人的身體是可以互相取暖……”話還沒說完,一塊熱毛巾突然蓋在了臉上,把他燙得殺豬一樣叫了起來。
房門打開又關上了,看來於小瑤已經回去,張順嘆了口氣,希望自己這番話能讓她暫時忘記下午的驚嚇,至少在睡覺的時候想到的不是他被暴打的情景,否則非做一晚上噩夢不可。
把臉上的毛巾拿下來,張順再一次怪叫起來——這一次是被嚇的。
盲道人那張醜臉就杵在眼前,笑容比剛纔的張順還要猥瑣幾百倍:“小倆口吵架呢?有意思!”
張順別過臉去,把盲道人的臉推開:“被你這麼一嚇,我今晚非做噩夢不可,對了,你放我這麼多血幹什麼?修真者不是都講一滴兩滴的嗎?”
盲道人白了張順一眼:“講滴的那是精血,你有得起嗎?一滴精血比你全身的血液加起來還要寶貴,你的血其實還沒放夠,怕你死了我才停手的,所以打造出來的東西也不是十分滿意,大概只有八分。”
“以你的水準來看,八分已經很不錯了吧?王八綠豆符能有幾分?”張順適時的拍了個馬屁。
盲道人樂得臉都笑開了花:“王八綠豆符是六分,只能治傷,沒別的作用。”
張順一聽大喜,血幾乎放光了都能救回來,王八綠豆符可不是一般的好用,卻還是比他的武器要少兩分,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盲道人滿意的看着張順的樣子,拿出了那對拳套。
拳套是悶黑色的,不會反光,整體形狀很像是紡織機裡用的棱子,較尖的兩頭可以輕易的鑿開頭骨;中間有四個圓孔,打磨得十分光滑,手柄上有個專門用來放大拇指的凹槽,很符合人體工程學,柄粗,剛好能握滿一掌,光是握着這個手柄應該就會覺得很舒服。
拳套靠外的那一面形狀很像是斧刃,但沒有開鋒,既能保證有足夠的衝擊力,又可以避免刃口磨損。整體看來拳套的造型略顯低調,但要是誰敢小看了它,下場一下會很慘的
“這個拳套的設計靈感來源於印度拳劍、手指虎、石鎖和手斧,結構我已經儘量的簡化了,反正你是用來打而不是防,完全符合你的霸……完全是按照你對‘力’的要求去打造的,真是良心之作啊!”盲道人舒眉展眼的介紹着,倒還真有點道骨仙風的感覺,得意得像是要哼起歌來。
張順則是楞住了:“那你放我這麼多血幹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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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到週一了,今晚零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