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樑倡武更加不同一些,他將所有的落寞都隱藏起來,只是留出一些謙恭與禮貌來,已經算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了。
便是這麼想着,洛盼桃看到樑倡武已經小心翼翼地將將那個壺子中的水慢慢地倒入了一旁的裝着茶葉的茶壺中了,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洛盼桃看着覺得十分舒服。
“有什麼關係,整個世界上多的是用惡意來揣測和傷害別人的人,你原也沒有什麼惡意的,我又何必要生你的氣呢?”
說着就細細地用方帕子將自己手上的細小的汗珠給擦去,從小到大,洛盼桃就有這樣的弱症,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只要與人說話超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手上就會留下汗水來。
大概也是與體寒有關係吧。
一時之間觸景傷情,眉目之間已經存了些許的哀傷了。
樑倡武聽了洛盼桃說的這話,心思裡頭有了一些寬解,便是笑着說道:“你可真懂得安慰人。”
洛盼桃是個懂得聽話的人,她的眉目之間慢慢地存了一絲笑意,說道:“懂得安慰人還需要對方能夠聽清楚不是,你就是個頂聰明的人了。”
說話之間,已經小心翼翼地接過了從樑倡武的手中接過來的茶盞,她先是將手中的杯盞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細細地嗅了一下,而後笑着說道:“你這茶水真是好,便是泡茶的露水都是放着五年的,比起我的那一盅露水,還要講究一些啊。”
說着便是看了一眼對面同樣是笑意盈盈的樑倡武,說道:“如此,我便先品了。”
樑倡武連忙禮貌地給出了一個請的動作來,洛盼桃笑着飲下了。
此刻的洛盼桃雖然在陪着樑倡武談笑風生,但是心中實在是焦灼異常,父親那裡還在靠着山參吊着精神,一個不小心恐怕就會離開人世,這一邊卻不得不與洛盼桃談笑風生,言語之間努力壓抑下了自己所有的恐懼。
洛盼桃心中也是知道樑倡武此間的爲難,便是笑着說道:“其實我知道你的心中在想什麼。”
洛盼桃這一句話倒是讓樑倡武全身一個激靈,他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姑娘冰雪聰明,自然是知道我的心中想的是什麼的。”
說着便慢慢地放下了茶盞,只以手指尖觸碰着上頭的青花,神思之間已經顯露出了部分的愁態了。
洛盼桃細細地想了一下,慢慢地放下茶盞,走到窗邊,那一小串的茱萸此刻也在輕輕灌入房間中的微風的吹拂下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其實我也有自己不得已的地方,若不是因爲掛念着段墨舒,我跟你去一趟樑宇國又能如何?”說話之間已經將手指撫上了茱萸的根鬚,有一些癢。
“如此說來,姑娘算是拒絕了我了?”
樑倡武有些落寞地說,思忖之間,他還是決定能好言懇求洛盼桃一回,也算盡力,畢竟這輩子,樑倡武從來沒有在誰的面前低下頭裹,若要說爲了父親,就算是受點委屈也不算什麼。
“我知道這麼說可能不太合適,可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可否請你再好好地考慮一番?”說着便是抱拳,洛盼桃轉身一看,卻看到了一個與平日裡不太一樣的樑倡武來。
上一次與他有此番的接觸也不過是在前世了吧,縱然是那個時候要被段墨舒追殺,生死懸於一線,也沒看到他露出這般的愁態來,如此看來,樑倡武是真的焦灼了。
便是這麼想着,洛盼桃輕輕地伸出手去,將他的雙臂慢慢地托起了一些,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現在的心思全部都在段墨舒的身上,如果我貿然與你去了樑宇國,就算是見到了你的父親又能如何嗎,我仍是無法聚精會神地爲他診治。”
說着偏過頭去,不再接受樑倡武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洛盼桃知道大夫若是不用心醫治的害處,她唯一一次施錯了針是在谷芽兒的身上,那個時候她整天神色恍惚,終日想的是如何能與段墨舒再有說法,便是將針忘谷芽兒的穴位中多入了兩寸,導致谷芽兒到現在還落下頭風的頑疾。
便是這以後,洛盼桃的心中總有當時的陰影在,並且發誓,若是不能拋卻了心中的雜念,就不會再在病者的身上費什麼心思了。
思忖之間,洛盼桃突然有了一個打算,她想了片刻,問道:“你的父親如今是用什麼方法在續命?”
樑倡武小聲地說道:“如今用山參續命,平日裡更是在意食補的療法,多以白蘿蔔與排骨入藥,除此之後再無其他了,”
話語裡已經難以掩飾對內心的失望與苦楚了。
洛盼桃想了一下,說道:“若是我說,我可以給你開一個藥方,讓你暫且爲你的父親養着身子,等我將這裡的事情處理完後與你同去,你可願意?”
洛盼桃的話裡帶着一絲的體恤,縱然是個冰冷的女子,但仍含着對萬物生靈的尊重與崇敬,所以她也不願意以冰冷來對待,而是稍微換了一個更能讓樑倡武接受的語氣來說明。
有些許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慢慢蔓延開了,樑倡武沉思了片刻,腳步之間有了些許的遲遲之意,沉思了片刻,他問道:“姑娘就這麼有把握能爲我的父親續命?”
樑倡武的眉目之間慢慢地泛起了一絲的清冷,洛盼桃稍微想了一下,說道“令尊大人的情況,我如今已經基本清楚,實際上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心病,所謂的藥物不過是輔助,若是你能夠修書一封,與他說明此行的來歷,說不定他就能很快地痊癒呢。”
說着快步地來到了一旁的書桌上,看了一眼上頭的裝扮,筆墨紙硯一應俱全,言語之間已經有了一絲的篤定。
“心病?”
樑倡武一時之間並沒有反應過來。
是啊,心病。
若說什麼纔是萬惡之源,大概就是人關於利益的渴望吧,且不說那樑忠庭身上的病痛是否嚴重,就說他如今心心念念記掛的,可不是樑宇國的大業嗎?
細細想來,樑倡武與段墨舒的情況還更加不一樣一些,段墨舒需在夾縫之中求生存,可是樑倡武不需要,樑忠庭只有樑倡武這個兒子,一心一意的栽培纔是他如今的想法。
可是如今眼見自己一手培養上來的兒子卻絲毫沒有集成他的衣鉢的樣子,樑忠庭如何不氣不惱?
所以這個時候樑忠庭與其說是身上的傷痛未愈,不如說是心上多了一些對兒子的猜忌。
便是這麼想着,洛盼桃淡然一笑:“你可知道你的父親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麼?”
燭火之中,洛盼桃的眉目帶着清爽的意思,與剛纔那個略顯憂鬱的人更加不同一些。
她今天只是在一襲青絲下繫了一小條淺青色的髮帶,顯得人要更加嬌弱一些,便是這麼想着,竟然出了神。
洛盼桃的指尖慢慢地觸及到了桌子上的那一柄毛筆的筆身上,是觸手生溫的玉石製成,洛盼桃難免要感慨一下,原來樑倡武當真這麼在意自己的生活品質,便是在書寫上都有自己的堅持嗎?
她的神色慢慢地變得柔.軟了一些,樑倡武是多麼聰明的人,聽到洛盼桃這番點撥,突然責怪起自己的粗心來,虧得他還是父親最得力的孩子,這個時候卻完全忘了父親的初心了。
當初他離了樑宇國來宣國求醫問藥的時候,父親就已經有所暗示了,只說要更希望得到的宣國的消息,那時候的樑倡武一門心思在周全父親的身體,怎麼會想到這麼多?
如今看來父親還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只是倔強如父親,他怎麼可能自己低下頭來說出心裡的心思呢?
便是這麼想着,一雙手已經敲在了頭上:“你看我,竟然還不如你看得透徹。”
說話之間,已經慢慢地將手移到了那把壺子的壺柄上,有一些溫熱的氣息從壺柄上慢慢地襲來,有了洛盼桃給他的這個定心丸,樑倡武也覺得安心許多。
便是這麼想着,才意識到洛盼桃還站在那裡等着自己的反應呢,便笑着說:“姑娘若是能爲我的父親續命,我自然是願意與你走一趟宣城的。”
其實樑倡武這麼說還是存了一點私心在裡面的,畢竟他也許久沒有看到段墨舒了,如果這一去能夠與段墨舒話話家常,又有什麼不可的呢?
洛盼桃的眼神慢慢地落在了樑倡武綻放出來的笑顏上,這一次她也算是與自己賭一把了吧。
就賭樑倡武到底是不是守信到與他們共同奔赴宣城還不出賣自己,畢竟這一去,就要讓樑倡武將宣城最隱秘的那部分看到,但是樑倡武是一個人才,若是能夠招攬了這樣的人在身邊,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就算是突然遇到了誰也能多留一層保障,只是不知道,段墨舒若是知道了,會不會贊同他的想法。
便是這麼想着,洛盼桃已經淡淡地笑道:“我們不過是相互合作的結果,你情我願的事情,不算什麼,只是……”
說着洛盼桃已經稍微轉變了姿態,眼神慢慢地落在了遠處的一處盆景上,那桂花倒是被修剪得很是精緻,這大夏天的原本就不應該有桂花,大概也是樑倡武在中間施了什麼靈法,才讓它能花枝浪漫吧。
那樑倡武原本就在意父親的病情,如今聽到洛盼桃這麼一說,連忙問道:“姑娘還有什麼疑惑嗎?”
說着便是小心翼翼地端着剛剛熱好開水走了過來,洛盼桃手裡頭的茶葉已經空了,樑倡武果然是茶道大家,這沖泡出來的茶水就竟然與谷芽兒有了不相上下的本事來了。
樑倡武跟洛盼桃使了個眼色,洛盼桃將茶盞遞了上來樑倡武往洛盼桃手中還的茶杯中倒入了滾燙的茶水去,一時之間洛盼桃的手中好像是突然就被套上了火指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