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墨舒的心裡慢慢地戰慄了起來,他想了片刻,才說道:“好,我們回宮,回去。”
大概是因爲心裡不願意承認洛盼桃永遠離開了自己的事實,段墨舒始終不願意去尋找她的骸骨,就當做是她迴歸到了這一處的星辰大海中就是了,就好像是她從未離開過。
到了皇宮之中,段墨舒自然是要打起精神來周全母妃的,一到了椒房殿中,段墨舒已經明顯感受到了這個地方的頹廢,且不說這母妃從前是個最喜歡流光溢彩的女子,這房間裡頭就算是正常的女子住着,也未免是太過於簡樸的。
段墨舒是在四大隱士的簇擁下才入的皇宮的,所以凌貴妃根本就不知道段墨舒已經戰勝了段墨淵這個事實。
當看到段墨舒款款地步入了房間內的時候,凌貴妃的眼神中是存了疑惑的,但是很快的,她就打點起了自己的精神來,說道:“太子殿下來我這椒房殿中,可是有什麼事情要說啊?”
段墨舒的心裡頭沒來由地生出了許多的心疼來,實在難以想象,從前這麼管不住自己話的母妃,如今爲了要迎合段墨淵的喜好,要收斂起自己這麼多的心性來,他稍微地頷首,然後有些難過地說道:“母妃,我是段墨舒啊。”
凌貴妃的眼神中慢慢地綻放出了光亮來,可是因爲之前她的心裡頭已經是存了太多的失望了,這一次,反而是變得更加不相信了起來,她稍微地皺起了眉頭,說道:“太子殿下,現在這個時候與我說這樣的笑話可是一點都不好玩的。”
那段墨舒早就是難以抑制住自己心裡頭的難過,已經跪拜在了凌貴妃的面前,說道:“母親,真的是兒子啊,你看。”
說着,段墨舒連忙將自己的袖子給翻上來,果然,段墨舒從小是在凌貴妃的身邊長大的,,凌貴妃自然是對他的身體再熟悉不過了。
她的眼神中慢慢地存了意味深長的瞭然,慢慢地扶起了段墨舒的手,說道:“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的兒啊,你讓我這個做母親的好找啊。”
如此,兩個人才能好好地相認了,因爲在這之前,凌貴妃好歹也保留了一些自己的權力和眼線,所以一旦有了凌貴妃的幫助和打點,段墨舒很快就重新振作了起來。
父親也因爲段墨舒盡心盡力的服侍,最終有了善終,最終在五年之後,安然長逝。
五年後,段墨舒登基,國號洛,國泰民安。
這些年來,段墨舒的心裡一直都存了尋找洛盼桃的念想,當初是他眼睜睜地看着洛盼桃掉到了懸崖下面去的,所以心裡頭多少有了失落。
但是現在,對於他來說,心裡是在無限的時光荏苒中,感受到了空虛的,一直到了第三年,段墨舒才決定要重整旗鼓尋找起洛盼桃來。
因爲懸崖下連着江河,大家都說水衝了屍體,對於段墨舒這看似勞民傷財的行爲都表示了不解。
但是段墨舒不信,每年都在全力以赴地尋找,就這麼找了許久都未找到,後宮始終空缺。
而那四大隱士,因爲保護洛盼桃的任務和心願也算是達成了,所以段墨舒也給了他們合理範圍內的一定權限,逸雲終於還是戒酒了,他開始恢復了自己體內的運動基因,天天都在皇城根下與人吟詩作對,好不愜意。
逸水和逸火原本就是兩個患難與共的兄弟,在段墨舒登上了皇帝的寶座之後,就開始了各處的遊山玩水,而經歷過這麼多年的挫折之後,仍然陪伴在段墨舒身邊的,竟然是當初那個無論如何怎麼看他都看不順眼的逸風了。
“皇上,如今已經是陽春四月了,整個宣城都被一片桃花的花海所覆蓋,您是不是要想着微服私訪了?”
在一次的私下交談中,逸風提出了這樣的建議來,此時的他,已經是大內侍衛的總管了。
許佩凌因爲肩膀上的傷,暫時也不能進行太過於劇烈的運動,段墨舒乾脆就發給了他一個閒差,讓他可以和自己的夫人共享新婚之樂,而一直都沒有再想着成親的逸風自告奮勇地要成爲段墨舒的守候着。
其實這麼多年來,逸風已經是完全明白了段墨舒的心性,也很清楚,這一條路,他們終歸是要越走越孤獨了。
時間在慢慢地生髮開去,可就是在段墨舒不斷地將手上的日子過得更加舒適的時候,在另一邊,洛盼桃也慢慢地接近了段墨舒的生活範圍內。
自從洛盼桃走了之後,段墨舒爲了紀念她,將宣城變成了著名的桃花城,每年陽春三月桃花遍地,吸引了各國人前來賞桃,而在一處荒郊野外的田野間,關於桃花城的美名也傳到了洛盼桃的耳朵裡。
那個時候的她已經是一個男子的妻子了,她渾身上下已經完全沒有什麼華麗的衣裙,有的,也不過是粗衫荊裙的,而她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裡頭的良配,名字叫做沈天邑。
五年前,當洛盼桃從那個懸崖上墜落下來的時候,正好是被一個山崖上的樹杈給擋住了,讓她不至於掉落到了滔滔的洪水中,而正好被到這裡來採藥的沈天邑給救走了。
那個時候的沈天邑還不知道洛盼桃懷有身孕,便總是在細心地就照料她,一直到洛盼桃就甦醒了之後,才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可是那個時候的沈天邑已經對洛盼桃產生了十分深厚的感情了,所以他也答應了要給洛盼桃一個十分美好的未來。
洛盼桃喪失了部分的記憶,自然感念這個救命恩人,兩人就在荒郊野嶺之中有了自己的一處好去處,從此開開心心地活着了。
所以,當洛盼桃說要去桃花城中去看看的時候,沈天邑是很奇怪的。
他一邊在打趣,一邊已經在慢慢地張羅着進城的計劃了。
那一天,洛盼桃和沈天邑帶女兒小糯米糰子一塊到了桃花城,很快就被安插在整個宣城中的眼線給發現了,消息在一天之內就被傳到了段墨舒的耳朵裡。
當聽說洛盼桃的身邊多了一個男子和一個小孩的時候,微微地皺起了眉頭,怎麼,洛盼桃怎麼可能違背了自己的良心,和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在一起?
原來,洛盼桃在死之前又做了一件事情,她用師尊留給她的忘情水篡改了在場所有人的記憶,也就是說段墨舒從那之後,會想不起關於她懷孕的任何事情,不僅如此,連四大隱士也會全然忘記其中的過程,洛盼桃所能做的最後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了讓段墨舒與四大隱士毫無負擔地活下去吧。
逸風剛開始聽了這件事情的時候,心裡頭也是存了疑惑的,他緩緩地說道:“皇上,此事若是沒有親自去調查清楚,恐怕是要惹出禍患來的。”
段墨舒這輩子都在等一個奇蹟,如今成功與他這麼進了,他怎麼可能放棄呢?
於是乎,就微微地揮了揮手,說道:“朕不怕洛盼桃怨恨我,當初段墨淵在她的身上種下蠱蟲的時候,她都能恢復神智,我就不相信,今天她反而是會對一個凡夫俗子妥協了。”
這些年的風霜刀劍,已經完全將段墨舒這人鍛造成了一個雷厲風行的男子,也就是說,現在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已經不是是人的看法,最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擁有自己一直都在意的那個人。
這麼想着,眉宇之間已經存了淡淡的不滿意:“怎麼,如今連你也不聽朕的話了麼?去將那個與盼桃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給朕帶回來。”
逸風雖然是在理智上知道這件事情這麼做未免是太過於武斷了的,但是一想到這是他們唯一一次追回洛盼桃的機會了,也顧不上許多。
且說在集市之中,洛盼桃正在和沈天邑玩樂,她的指尖慢慢地觸碰到了桃樹上,總覺得有一陣冰涼在慢慢地蘊藏在自己的心裡頭,一同觀賞桃花的人倒是先說開了:“你們可知道嗎?當今的皇上可是個癡情種子,據說他遍栽了這滿城的桃花樹,就是爲了等一個人。”
沈天邑聽了,倒是覺得新鮮有趣的很,他們家世世代代都是雲遊四海的,且所做的營生都與朝堂之上沒有任何關係,從來只覺得定是冷血無情的,也想不到竟然還有這麼癡情的一面,難免有些不以爲然地問道:“這可是真的麼?自古說帝王最是無情,如今卻要用一座城池來紀念一個人?”
那小糯米糰子如今也到了懂事的年紀了,她看到父親這麼說,就癡癡地笑着說:“爹爹你這話說的好好玩啊,皇上是誰,是花匠嗎?爲什麼可以栽種出這麼多好看的桃花樹?”
洛盼桃的眼神中慢慢地表現出了寵溺來,她小心翼翼地颳了一下小糯米糰子的鼻子,說道:“你這個小古靈精怪,平日裡什麼都不說的,現在反而要說出這麼多深奧的道理來,誰就說了要將整個城池栽滿桃花樹,就一定要是花匠了?”
小糯米糰子原本就是個懵懂天真的小姑娘,如今且聽了母親這麼教訓自己,就有些不滿意地嘟着嘴地說道:“孃親,你總是教訓我,以後我不說就好了。”
這麼說着,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士兵十分渾厚的聲音來:“你們這三個刁民,在這裡討論什麼?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沈天邑也沒有見過什麼世面,還以爲自己一不小心觸碰到了宮廷中的禁忌,一時之間只覺得無所適從,就害怕地說道:“這位大哥,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不過是因爲小民的妻子與兒女,從來也沒有見到過世面,所以就胡言亂語了起來,還請這位大爺不要生氣。”
說着,沈天邑已經自覺地將自己的身體擋在了洛盼桃與這個士兵之間。
從一開始,沈天邑對洛盼桃的照顧就可以從一言一行中感受到,他雖然是個沒有什麼本事的大夫,但是在面對別人對自己可能存有的威脅的時候,卻可以毫無怨言地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