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佳的失子之痛未必就是什麼偶然的事情,恐怕也和宮中那個冒充的太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只是這些事情怎麼能夠輕易地和慕容雲設說去,現在若是弄得民心不穩的話,也會爲日後太子就進京帶來很多的麻煩了。
“雖是這麼說,但是皇上如今也是太過於愛重那三王爺和七王爺了,”說着慕容雲設便是搖了搖頭,“我是不中用了,只想着什麼時候也能夠幫着太子拉攏一些軍方的勢力,也不用讓太子如今這麼爲難,朝中的傾軋已是顯而易見的事情,若是再讓太子舉步維艱了去,倒是我們這些所謂的忠臣的不是了。”
慕容雲設時任三朝元老,萬事都已看透。
當朝之事,不可謂不奇怪。縱然是早早就立了太子,可皇上卻對三王爺更加地倚重。
十三歲開府建制,十四歲有了名震京師的精武堂,十六歲便擢升爲二品元帥,征戰北漠,而那個時候的太子呢,也不過是有了一些民聲罷了,主管的也不過是京中的一些名冊戶口的事情,所以也導致了太子到現在都沒有什麼軍方勢力,只是在言官這一派有一些好的名聲罷了。
許佩凌想着,也忍不住悲從中來,便是緩緩地說道:“難爲太傅大人如今還在想着太子了,只是自從上一次的主戰主和之事過去了之後,皇上便是從此對武將一派刮目相看了去,如今若是真的要再有什麼波瀾,恐怕也未可知了。”
許佩凌所說的事情乃是今年的正月初五,北漠七族舉兵來犯,將北方的戰線繼續往南邊推後,北方前線不斷告急,原本正月初八纔開的朝,因爲戰事吃緊而提早開朝,朝堂之上,衆臣各抒己見,有主站的有主和的,一時之間爭執不下,而其中爭吵得最爲劇烈的便是主和派的慕容雲設和主戰派的丞相了。
慕容雲設的觀點認爲此次戰役實爲羌人挑起的,朝中只需要派出使臣遊說於其他各族之間,以利益引誘之,必能瓦解其中的組織,若是執意打仗,恐怕會讓剛剛富足起來的國庫更加空虛,並非上上之策。慕容雲設作爲文官的典型代表,常年在後方幫着皇上管理朝廷的事情,對軍中的事情並不熟悉,但堅定地相信以和爲貴的道理。
可是丞相秋德卻認爲,國家從建立以來就沒有怕哪個族類,當年從十餘個外邦手中奪下這片中原地帶的時候,祖先沒有怕過打仗,更是暗諷了慕容雲設在文職位置上坐久了,忘記了老祖宗是怎麼樣打下的這片江山。那秋德雖然在朝堂之上掌管的仍是文書一類的事務,但是好歹是三軍統帥,又剛從南海督戰回來,正信心滿滿,被一個管着官印的老古董叫停,心中不爽快,便拿他來開刀。
許佩凌這麼一說,慕容雲設便是垂頭道;“是啊,我們的皇上縱然在和平之世中俯瞰江山,可是骨子裡頭卻是最有傲氣的,怎麼容許別人染指了自己的江山分毫,所以就更加不願意對他人軟弱,只是太子終究是爲了長遠打算,如此看來,那一次倒真是皇上要借題發揮了。”
說着兩人之間便是出現了長久的沉默,許佩凌尋思着,應該怎麼樣才能從目前的僵局中解脫出來,便是段墨舒那邊,他也不願意隨便地將這樣的事情說了去,只怕會讓他又添了心病,到時候恐怕是更加不好了。
“太傅若是有什麼好法子,可千萬要與我說,如今太子殿下多被鎖在深宮之中,很多時候爲了避嫌,也只能從我這裡得知一二,如今京中的勢力相互糾纏,還請太傅先生您多留心一些,也不能落了敵人的陷阱裡頭去了。”
那番爭執之後,便慢慢地演化成了文關於武官之間的較量了,一時之間,宮廷之中刀光劍影之處,皇上又詢問了太子和其它兩個得寵的王子的意見,段墨舒自然是要支持太傅的意見,而那兩個皇子又是典型的主戰派,問題的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最終選擇了揮師北上,勢必要坡了北方韃子的囂張氣焰,之後又指桑罵槐地指出了段墨舒有了文人的病嬌體質,一時之間,也是滅了段墨舒的威風去了。
慕容雲設怎麼不惱?只是所謂權衡不過也是用了取長補短的招數罷了。
窗外春光正濃,可是屋內卻層疊嚴寒。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如今依我的看法,最好還是按兵不動,從中制衡纔是最好的,只是如今京中似乎有一樁怪事發生了。”慕容雲設輕輕地捻着鬍鬚,說道。
“還請太傅大人示下。”許佩凌抱拳說道。
“太子這一次回來似乎是完全轉變了心性一般,便是連老夫都不願意召見了,前日又聽說打發了兩個從前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心腹手下,如此看來,當真是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計較啊,更何況。”慕容雲設想了一下,頷首說道:“如今許侍衛在我的府中這樣久住,似乎也與從前的情態不太一樣,若不是有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慕容雲設的話語裡頭帶着一絲絲的疑慮,便是那一雙鷹眼迸發出來的尖銳的目光倒是讓許佩凌有了一些糾結,究竟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慕容雲設去?
若是告訴了,只怕會讓他有所驚慌,轉日若是告訴了別人,可不就是要導致京中大亂了嗎。
若是不告訴,只怕下一步那段墨淵要怎麼繼續往下走也未可知了,在告訴與不告訴之間,竟然好像也沒有一條明路可走了。
“太傅大人,這件事情我會再尋了一個時機與你細說的,只是如今是個十萬火急的時刻,並不能與你說出這許多來。”許佩凌抱拳說道:“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見諒。”
慕容雲設聽了便是點了點頭,說道:“老夫知道,如今朝堂之上波雲詭譎,便是身邊人也要警惕着說話,這一點老夫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希望許侍衛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可千萬不要瞞着,若是太子還看重老夫的人品,就應該早一些告訴了,否則到時候等到事情發生的那一天,恐怕就沒有這麼好應付了。”說罷便是慢慢地推開門出去,那許佩凌便是站着目送慕容雲設離開。
許佩凌扭頭一看,卻看到殿中央正掛着一張“忠君效國”的牌匾,想到了當年的慕容世家,多有戰功赫赫之人,那一年,皇上外出御駕親征的時候,便是派了慕容雲設監國,只因太傅手握先皇傳承下來的尚方寶劍,本就有權利代爲行使國家全力,在社稷在脣亡齒寒之際,該有德高望重的臣子代爲掌管着家國天下,一時之間已成就了慕容世家與皇室比肩的美名,若是說有什麼不足的,便是那一次,皇上微覺由臣子代爲監國尚有些不妥,便想找了一位有同等地位的人共同執掌,再從王爺中挑出品性俱佳的,同時代理國政,從而起到相互制衡的作用。
慕容雲設雖然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可是也架不住有這樣榮光的時候,所以一時之間也有了一些文人風骨,竟然也沒有想到秋德在這裡等着他呢。
在皇上當天說了這樣的提議之後,便又提出了想法,認爲慕容太傅承先皇的尚方寶劍,有代爲監國的道理,王爺是皇親貴胄,也能夠成爲皇上不在朝時的替代,只是另外的人選秋德實不願意挑出一個,便讓太傅與王爺代爲監國,其餘臣子仍舊行使臣子該盡的權利與義務。
之後更是摸到了皇上的心思,願意與皇上一塊出兵北漠,完成帝王的心願,這樣一次交鋒下來,丞相以及三王七王那裡就佔了上風,其實從皇上並不願意將監國的實權交到太子的手上就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親屬關係來了,只是當時太子有當之不讓的榮寵,所以並沒有在意,如今想來,竟然是從那裡埋下了禍端啊。
許佩凌在風中站立着,一時之間想得多了,便也忘記了自己身上原有這麼多的事情要處理,故而也就緩緩地擺了擺手,只當是罷了。
正要關上窗子的時候,卻看到有一人似是在牆角的地方站着,許佩凌十分敏銳地問了一聲:“是誰。”
那人才趕緊站了出來,說道:“許將軍,奴婢是在太傅府中負責花房事務的小紅,因知許侍衛在這偏殿之中候着,便不敢出來置辦花花草草的東西,打擾到了許侍衛的的清修,還請許侍衛不要回了老爺去,要不然奴婢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來人果真捧着一捧的月季花,委身跪下道歉。
許佩凌知道自己終究是寄人籬下,這個時候若是多說了什麼,反而會落下不好的名聲。
沉穩的聲音響起——
“以後你若是要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直接說就好了,何必在這裡藏掖着,我是習武之人,比被人敏銳了許多,若是讓我不小心傷到了,你可要仔細自己的命數了,你便進來吧。”
門被推開,那小紅看到了許佩凌長身玉立的樣子,又想到了剛纔他與慕容雲設說的那些話,嘴角便勾起了一絲絲的淺笑。
正陽宮中,凌貴妃剛剛從皇上的養心殿中回來,往佳貴人的未央宮走去,那佳貴人不過是二十幾歲的年紀,又因爲是太傅的女兒,所以也能住的進未央宮中,便是在西邊的廂房中有了自己的一處住處。
“凌貴妃吉祥,娘娘萬福金安。”院子門口的侍婢太監們看到凌貴妃進來了,連忙跪拜道,那凌貴妃擡了擡手,眉宇之間全然都是一些犀利的神色。
“都平身吧,你們小主如今怎麼樣了呢?”
佳貴人身邊的一個長相清秀的侍女盈盈拜倒:“回稟凌貴妃娘娘,小主從昨日起開始願意進食了,如今身體也有了一些好轉,只是這最大的恩澤還是要靠着凌貴妃娘娘給的呢,每天都來看望我們家小主,我們家小主自然也是好得快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