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逸風對洛盼桃的語氣纔會更加地強硬一些,就好像是在跟一個不諳世事的妹妹說話一樣,思慮之間,洛盼桃已經頷首笑道:“知道啦。”
於是谷芽兒和洛盼桃就被逸風小心翼翼地送到了隔壁的房間中去,在精心結了結界之後,才稍微安心一點。
洛盼桃已經慢慢地躺在牀上,只用紗簾在她和谷芽兒之間隔開,又將一雙纖纖玉手伸了出來,說道:“來吧。”
谷芽兒的心中還是存了一些疑惑的,一來,如今洛盼桃的體質與從前已經大不一樣了,並不知道可以熬多久;二來,在這樣危險的境遇中給洛盼桃施針,本身就有很大的心理壓力。
洛盼桃看到谷芽兒有些猶豫不決,便笑着說道:“怎麼,怕把我害死嗎?”
谷芽兒“呸呸呸”了三聲,冷冷地說道:“小師叔怎麼總是這麼說話?不吉利的話若是讓逸風聽到了,恐怕又要以爲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了。”
谷芽兒雖然是這麼說着,可是分明已經慢慢地打開了一長卷的銀針,那些銀針在沉沉的夜色中煥發出了清冷的光芒,讓人覺得有些發憷。
若不是知道這些東西可能讓自己阻止一場殺戮,洛盼桃纔不願意觸碰,畢竟之前被谷芽兒施針之後遭遇到的夢魘讓洛盼桃這輩子都不想再重溫了。
“這次還是和上次一樣嗎?”
洛盼桃淡淡地問道,也算是給自己打氣吧。
谷芽兒恍然想到了從前在師尊手下學習中醫的場景了。
谷長留最是行事穩妥的人,所以教給他們的是凝神定氣的藥物,對這合谷穴的鑽研是谷芽兒自己的自覺。
他從醫書上看來,若是將這銀針多紮下去幾分,會讓人進入更深層的睡眠。
中醫最講究的是養生,十分強調睡覺是最好的休養生息的方法,谷芽兒索性就研究了起來,到底幾分深淺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雖然之前只是用這種半真半假的話來哄洛盼桃將手伸出來,當時是爲了探測洛盼桃的真心,如今洛盼桃竟然也用上癮了,谷芽兒也不知道這該是喜是悲了。
谷芽兒的回憶之間,已經揀選出了最適合洛盼桃體質的那一根銀針了。
便是上面還淬着晶瑩的露水,這銀針與其它的還有不同之處,需要每天用露水細細地保養了,纔能有所成效。
洛盼桃看着銀針上細細的水滴子,知道這小鬼頭定是沒有忘記了自己從醫的初衷,暗自地練手呢。
這麼想着,洛盼桃便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氣血,努力讓自己調整到一種舒適的狀態,以便讓谷芽兒更好地觸碰到脈搏上最容易被打入的地方。
慢慢的,手臂上突然好像是被蚊蟲叮咬了一下,有冰涼的觸感從合谷穴的地方慢慢地傳了過來,從前師尊在她的手上施針過的,當時也不過是淺淺的幾分。
當時的情況與現在又有不同。她在前世的沉淪中昏迷不醒,不斷地在睡夢中胡言亂語,雖然可以鋌而走險,但是師尊還是不忍心最後還是決定用最保守最普遍的方法。
洛盼桃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所謂的心亂如麻似乎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情,她的腦袋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烈地衝擊着,有許多陌生的面孔慢慢地撞擊在了自己的腦海中,等到洛盼桃認真地看過去,才發現這些人的形象是那麼地鮮活,一個個的都是她認識的,只不過是在突然之間的遭遇之間喪失了原有的記憶罷了。
銀針慢慢旋轉着入了皮肉,觸到了血管的部分,洛盼桃的心間好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抽動着一般,體內的氣血在慢慢地涌向心臟,大腦一時之間喪失了所有的感覺,有一陣陣麻木的感覺。
“你就是洛盼桃?”有聲音從耳膜處慢慢地傳入到大腦之中,谷芽兒慢慢地睜開眼睛,可是迎接她的卻是一整片的黃沙,戈壁灘上細碎砂礫早就將洛盼桃眼睛吹刮到睜不開眼睛來了,她的意識在瞬間被一陣席捲而來的狂風給攪亂,便是瞬間,有冰涼的觸感在自己的肩膀上瀰漫開來。
原來是一個男人的手掌,溫柔地拍在了洛盼桃的肩膀上。
洛盼桃這個人向來不喜歡被別人觸碰,尤其是在陌生人之間的接觸,每次都會讓她毛骨悚然,可是很奇怪的是,這一次她卻沒有絲毫的抗拒,反而覺得十分的舒適,夾帶着一些柔軟的氣息,洛盼桃緩緩地轉過身來。
身後空空如也。
只有滿天的黃沙在嘲笑者洛盼桃的判斷失誤,她有些驚慌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而在現實中,谷芽兒所看到的場景便是洛盼桃緊緊地攥住了被子的一角,她的神色看起來十分慌張,慢慢地化成了脣齒之間的一陣驚恐喧譁:“你究竟是誰?”
銀針在洛盼桃的手腕之上多紮下去一分,這一種疼痛就會多備賦予一些,谷芽兒看準了時機,洛盼桃叮囑過,一定要將她深層意識中的惡魔給催化出來。
可是問題在於,洛盼桃分明在藥林谷中過了這麼久清靜無爲的日子,爲什麼就相信她會與這隻貓的主人有交集呢?
這件事的詭異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這隻貓本身了,更何況,她竟然願意爲了一個可能完全不認識的人增加了自己身體的風險。
從前那個善良單純卻明哲保身的小師叔還在嗎?
便是這麼想着,谷芽兒又將手中的力氣多施加了幾分。
且說逸風這邊,他與逸水根據從白貓身上得來的線索,慢慢地沿着河流的方向走去,根據兩人的推測,白貓的身上殘留着水漬,而這兩天城中並無下雨,土地乾涸,若是要沾染上什麼水漬,只有城南的那一處河水邊纔有,再說了,這水漬是殘留在白貓的背部的,若不是故意塗抹上去的,怎麼可能留在這麼詭異的一處位置呢?便是這麼想着,逸風將客棧裡頭的一應事情都交到了逸水的身上,他與逸雲兀自去找了那人了。
逸水緩緩地坐了下來,雖然身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但是總歸還要好好地調養自己的身體,便是一舉一動之間都應該注意放鬆,如今看到逸火火急火燎的樣子站在那裡,便將手輕輕一揮,說道:“怎麼,你這麼着急做什麼?”
雖說逸火平時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可是真的遇到這件事情之後,反而變得沉穩了起來,他看着兩個哥哥出去的場景,沉思了片刻,說道:“老三,你說這件事情會不會是個陰謀啊?”
陰謀?
一路上遇到的陰謀還少嗎?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原本就已經選擇了要被人魚肉了,若是這個時候打退堂鼓了,可不是覆水難收?
逸水這麼想着,只是淡淡地笑着,而後冷冷地說道:“你到現在才考慮到次其中的可能性嗎?不對啊,這不像是當初那個在我身邊廝混的逸火啊。”
逸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多久沒有享受和逸火斗嘴的痛快了呢?他低頭看了一眼已經發涼的飯菜,將其中的一雙筷子遞到了逸火的面前,說道:“好了,你想這麼多幹什麼,如今我們只要在這裡好好守着洛盼桃就好了。”
逸火的神色之間有了一絲的疑惑,從什麼時候開始,逸水已經對小主人直呼其名了呢?這一次從夢中醒來之後,逸水整個人好像是完全變了一般,那一天他聽到洛盼桃和逸雲之間的談話,好像與完顏紅菱有關係,便是那個他們在山谷中相識的女子吧。
如今再看看洛盼桃的態度似乎可以理解了。
在思忖之間,逸火還是決定將自己知道的部分事實告知逸水,這種互相欺騙的狀態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難受了,便是順手拿起了一雙筷子,夾了其中的一棵花生粒,放在嘴巴中細細地咀嚼了起來,淡淡地說道:“老三,有一件事情我覺得還是應該和你說明白的。”
有一絲沒來由的沉默從兩人之間慢慢地划過去,逸水很少看到逸火這麼嚴肅地與他說話,知道這件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便是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筷子放了下來,問道:“說吧,有什麼事情?”
逸火便將那一天能從窗子外頭聽來的隻言片語與逸水細細地說明白了,逸水沉思了片刻,終於放下了筷子,說道:“你的意思是說,這裡頭的懷疑,老二也是有份的?”
逸火點了點頭。
有一絲惆悵慢慢地劃過了逸水的眼睛,他向來是知道洛盼桃爲人敏感多思的,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竟然與逸雲也有關係,那一天醒來的時候,他便是覺得奇怪,爲什麼氣息如此地和順,原本以爲是谷芽兒妙手回春,如此看來,不知道還存了多少老二的心思在裡面。
逸水的心中慢慢地劃過了一絲痛楚,逸火看着逸水的申請冷冷的,想着這麼說定是讓傷心了,連忙說道:“三哥,這件事情你可千萬不要往心裡去,二哥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大哥在他的心中也不能佔據了全部的位置呢。”
是啊,老二什麼時候袒露過心思呢,都說老二是個千杯不醉的酒癡子,可是誰有知道這醉與不醉之間存了多少老二自己的心思,便是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吧。
便是這麼想着,逸水緩緩地放下了杯子,笑着說道:“怎麼了,你以爲我是小肚雞腸的人?”
逸火似笑非笑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是啊,只是有些事情還是要講開來比較好,那一次我們在谷口與完顏紅菱對陣的時候,可不就是存了最單純的心思在裡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