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廢話都不想要多說,因爲知道就算說了,對自己終究不開的,還不如這個時候就趕快打點起精神來。
等到洛盼桃隨着凌貴妃的腳步來到了停着沈樹玉屍體的房間的時候,洛盼桃的心裡沒來由地生起了一陣悲涼來。
其實在這之前,她是從來沒有真正地接觸過死亡的,且在這陰森的後宮中,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地見當做人來看,若是死掉了,也不過是匆匆地用白布裹住身體,就算是去了。
這麼想着,這凌貴妃對沈樹玉也不算是薄情了,看起來,凌貴妃還想着要如何留存着沈樹玉的屍體呢。
“你在這裡看着,我就在遠處看着就是了。”
凌貴妃說着,似乎是忍不住了自己眼睛裡頭的淚水一般。
不過是片刻的時間,那眼睛裡的淚水終究還是止不住了,不斷地滾落了下來。
“好。”
洛盼桃說着,已經慢慢地靠近了沈樹玉的身體了。
一陣溼潮的味道瞬間襲來,洛盼桃忍不住要遏制了自己胸口不斷翻涌起來的噁心。
她慢慢地朝着沈樹玉走了去,那一張蒼白的臉落入洛盼桃的眼簾的時候,洛盼桃只覺得一陣的嘔吐思潮慢慢地襲來。
這是一個將一輩子葬送在了這皇宮之中的女人,甚至於在她死去的時候,都沒有辦法發出一聲吶喊的女人,若是真的是心甘情願死去的,爲什麼還會將自己的雙手狠狠地攥緊呢?
洛盼桃稍微平定了自己的思緒之後,突然看到了在沈樹玉的脖子上有一道淺淺的勒痕,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顯而易見的是,這一道勒痕肯定是與沈樹玉的死亡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的。
當然,還有一點是最讓人難以相信的,那就是沈樹玉的皮膚上竟然已經出現了十分嚴重的褶皺了,要知道,那照沈樹玉去找她的那個時間,再加上從養心殿到佳貴人的宮室,不用上一刻鐘的時間是不可能的。
而凌貴妃自己也說了,是在凌晨五點的時候找到了沈樹玉的屍首的,也就是說,整個過程中,最快,沈樹玉也不過是在水裡頭被浸泡了一個時辰,若真的是這樣子的話,怎麼樣才能解釋從她的身上不斷出現的褶皺呢?
有悲傷而又恐怖的思緒在洛盼桃的心裡頭慢慢地蒸騰了起來,難道說那天晚上來找自己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沈樹玉?
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借屍還魂,用了沈樹玉的靈魂和軀體?
這樣的想法一旦是蔓延到了洛盼桃的腦海中的時候,洛盼桃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好像是被注入了鉛塊一樣,手腳上的冰涼在不斷地蔓延開來,這其中的絕望,豈是常人可以知道的?
“你怎麼了,是不是看出什麼端倪來了?”
看到洛盼桃這個樣子,凌貴妃連忙走過來,但是剛接近了沈樹玉那早就失去了溫度的屍體,凌貴妃已經是忍不住要皺起自己的眉頭了。
“不對,沈樹玉死亡的時間不對。”
凌貴妃聽了洛盼桃說了這樣的話來,腦海中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沈樹玉與她說的那句話。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小心了王進,難道說,着中間就是王進在爲非作歹麼?
這麼想着,凌貴妃已經少不得要提了王進的名字來了。
王進?
洛盼桃的腦海中迅速地翻涌出現了這個男人在她的面前卑躬屈膝的樣子來了,分明是個不入流的太監,可是段墨淵偏偏是優待她,倒是讓他在自己的面前這般地逞能了。
這麼想着了,眼神中已經有了曖昧不明的瞭然了:“他?他有什麼能耐?”
凌貴妃稍微地迴轉了身體,一雙手已經在自己的衣物上來回地摩挲着了,這也是凌貴妃表達自己恐懼的方式,若是沈樹玉真的是被王進用這樣陰險狡詐的方法害死的話,那麼是不是就說明,下一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她了?
有沉默從兩人之間不斷地迴轉開來,洛盼桃想着,也沒有什麼好研究的了,就將沈樹玉身上的白布慢慢地放了下來,她微微地垂了眉目,說道:“好了,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了。”
凌貴妃想了片刻,終於還是牢牢地蠟燭了洛盼桃手,說道:“好姑娘,我知道你是個有良心的,如今你也看到了,這件事情原本就存了許多的陰謀詭計在裡面,如今你若是回了段墨淵的身邊,他說的話,你也不能全信,你知道嗎?”
凌貴妃的話語中帶着讓人絕望的申訴,洛盼桃的眉眼之間有些淡淡的冷漠,她清淺地說道:“如今我是誰的話都不會去相信了,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斷。”
雖然是這麼說着,但是胸口分明是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子火辣辣的熱浪來,好像是有什麼都東西在狠狠地握住了她的咽喉一般,她瞬間覺得,也許從一開始,她對段墨淵的牴觸和擔心就是對的,也有可能,段墨淵根本就是在自導自演一齣戲,等着她來入呢?
手裡頭已經攥緊了剛纔從沈樹玉的手裡頭解下來的腰帶了,這個東西還有用,洛盼桃有這個本事,讓沈樹玉身上所有的東西說出話來。
這麼想着,眼神中已經翻出了清冷的光來,因爲在她保持清醒的最後那個瞬間,她分明是覺得好像有千百隻的蟲子瞬間從她的腳底爬了上來。
之前不斷在抑制着自己體內往外洶涌的疼痛,這個時候且從身體的四面八方都奔涌而來。
洛盼桃的身子終於還是搖搖晃晃的,最後,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凌貴妃之後,身體便是沉沉地落了下去了。
耳邊所有的聲音好像是被什麼人給收走了一般,原以爲這個世界是會就因此而安靜了,可是才發現,更大的潮水正在洶涌而來。
且說在樑宇國與宣國的交界地帶,有一處孤山,這裡終年都盤旋着積雪,因爲海拔太高,所以但凡是有雨水降落在了這裡,都會迅速地結成了冰塊,終究還是締造了這白雪皚皚的景觀來。
那個被凡人稱作神音娘子的女人,這個時候正坐在一塊石凳子的中央,周圍不過是環繞着雲霧一般的水汽,空氣中正在散發出動人的芬芳來。
這一處的孤山,便是她一個人守着的,並沒有其他什麼人來,往年她要與外界世界產生唯一的聯繫是,將沿途搜刮上來的金銀珠寶送一點給情報網的主人,讓她能夠順利地運作起情報網的所有系統,除此之外,她可以安穩地做守山神,當然,有的時候遇到不聽話的,她也要去教訓一二,不能讓這些不懂規矩的人,壞了她的名聲來。
她的眉目微微地垂落着,就是因爲這樣的垂落,讓所有人都看不見她的悲喜。
僞裝何嘗不是一件很幸運的事,畢竟,還有人覺得你能藏得住自己。
正這麼想着,身後好像是突然之間裝入了一個什麼人一般,巨大的浪在席捲着她的身體,她且用上全身的真氣來爲自己控場,這個世界上還有誰的真氣運用到了這般爐火純青的地步?
除了主人,還有誰?
便是這麼想着,神音娘子已經朝着空中淡然地喊着:“神音恭迎主人大駕光臨。”
到了這個時候,那個藏匿在空氣裡頭的女人才慢慢地閃出了身形來,她那一雙冷冰冰的瞳孔中,鮮少能煥發出溫暖的光芒。
可是今天的這個時候,她倒是願意顯露出自己溫情的一面,她且將手輕輕地一揮,說道:“快起吧。”
這麼說着,已經是一個翩躚,已經到了神音修煉神功的石凳子上了。
神音的心裡頭有說不出的不高興,只是如今她並沒有這麼多的退路可以選擇了,其實就算是她這樣在江湖上的隱士,少不得也需要朝廷中的把持。
偏偏是主人能夠將她守着神山的地位給鞏固了,所以也偶爾要放下自己作爲一個俠士的尊嚴來,在她的面前稱臣。
江湖上對這個女人的定位有許多種,但是神音在心裡是偷偷地叫她神秘人的。
神秘人今天帶着一個金光燦爛的面具,唯一能將她的心思透露出來的地方,便是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了,她沉沉地說道:“幾天不見,我看神音娘子你的武功可是大有長進啊。”
說着,便是將手指頭慢慢地收起,不遠處的一個盛着水的杯盞就在神秘人的勾取下慢慢地到了眼前。
那裡頭是神音娘子每天都要品嚐的玉泉水,每天只有這一杯,可是每一次來,這個女人都要將它喝掉。
神音的眼神中漸漸地投射出了不爽快的意思來了,只是除了能將自己的拳頭攥緊之外,他也沒有別的好方法了。
神秘人好像是可以體察到她心裡頭在想什麼似的,便是慢慢地將眉目擡起,無所謂地說道:“我看你的表情不太好,可不是因爲我要喝了你的這杯佳釀,你要懷恨在心吧。”
神音連忙跪拜道:“神音何德何能?若是主人不嫌棄的話,這神山中哪裡的好東西不是您的,我怎麼敢這般地僭越。”
說着,便是沉沉地跪拜下去了。
神秘人似乎是對神音這樣的反應很滿意,這些年來,她看多了那些所謂的江湖人在自己的面前失了尊嚴的樣子,其實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左不過就是弱者向強者妥協,弱肉強食的出處也不算是白來的把。
這麼想着,她沉沉地笑道:“你知道這個道理就是很好,之前有個人,竟然狂妄到不知道如今他能擁有的這一切都是我給的,竟然也在我的面前擺譜了,結果你自然是知道的。”
神音怎麼不知道神秘人是什麼樣的人?
殺雞儆猴的把戲,她從來就沒有少玩過。
這麼想着,心裡頭忍不住要發出了嘲弄的聲音來,可是在面子上,卻不能不做出謙恭的樣子啦,她只沉沉地說道:“這樣的人這般地不是好歹,就算是被千刀萬剮了也不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