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院
劉氏此時正舒服的斜躺在美人榻上假寐,心裡想起綠萼狼狽的模樣還在暗暗自喜。這幾日,她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將老爺留在自己屋裡。好好氣一氣那個踐人。
正在這時,門口卻傳來雲裳驚慌失措的聲音,“老爺,你怎麼來了?老爺別生氣,快請進!”
“你給我滾開!”門外上官堂生氣的聲音震耳欲聾。
一聽到這個聲音,劉姨娘嚇得忙歪到榻上,眼睛轉了一轉,難得那個踐人真敢去告狀了?真是豈有此理!
想罷,便裝着剛睡醒的樣子,此時,上官堂已經滿臉盛怒的走了進來,一進來,他就抓起那桌上的茶碗,將茶碗砰的一聲砸到地上,濺起一地水花!
劉姨娘嚇了一跳,但仍裝作渾然不知出了何事的模樣迎了上去。“老爺,你怎麼生那麼大的氣?”
“踐人!你竟做得出這種事,說,是不是你將綠萼打得滿身都是傷?你今天要不說實話,本相……本相絕不輕饒了你!”上官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的,難得自己寵愛了多年的溫婉女子原來竟是隻披着羊皮的狼?他恨恨的走到劉姨娘榻前,目光如刀劍般盯着她。
劉姨娘一聽,心裡立刻猛得一跳,看來綠萼那個踐人真的去告狀了,真是不知好歹!想到這裡,她忙裝作困難的起身,朝上官堂委屈的跑過去,想一把撲進上官堂懷中。
誰知上官堂根本不賣帳,沉着臉擡起手,對着劉姨娘那如花似玉的臉“啪”的一聲打了下去,這一掌打得夠狠,立即把劉姨娘臉上打起五個指印,她簡直不敢相信,上官堂會這麼打她。
因爲上官堂早已潛意識相信了綠萼的話,如今見她還不副不知所爲何事的模樣,心裡更是窩火。
“老爺,你竟然打我?竟爲了那個踐人出手打琴兒……”劉姨娘望着上官堂,滿目的不可置信。難道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還是因爲那個狐媚子使了什麼法子讓老爺對自己如此憤怒?
聞言,上官堂憤怒的將劉姨娘一甩,目光兇狠,咄咄逼人的道:“我原以爲你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好女子,一直謹遵三從四德,所以一直對你寵愛有加。想不到你竟是個如此善妒之人,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是你找人打的綠萼對不對,你還敢不承認?”
劉姨娘一驚,忙揉着帕子放在眼前,淚如雨下的道:“老爺,你怎麼能這樣說,綠萼說什麼就是什麼,怎麼就不聽聽琴兒的解釋?”
“放肆!事實擺在眼前,還敢多說。綠萼向來膽小懦怯,又如何敢污衊於你,諒她也沒有那個膽子。”上官堂氣得捶胸,以前劉姨娘每次哭他都會心軟,如今,他只是覺得這是她在做戲,她的戲演得好假。而且一出事就爲自己找藉口,不似綠萼如此心善,被人欺負了還揣着委曲往肚子咽。真是難爲她了!
劉姨娘又用帕子揉了揉眼睛,乖乖的跪在地上,心裡懼怕不已,看來這一次,老爺是真的對她生氣了,便更是梨花帶淚且深情款款的看着上官堂,“老爺,難道我們夫妻這麼多載的情分,你還不信我麼?我是怎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
“信你?那綠萼身上的傷是怎麼弄的?你說!”上官堂哪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他發現自己寵愛多年的解花語竟是個心狠毒辣之人。這如何不讓他心驚?
劉姨娘嚇得一臉驚懼,忙連連搖頭,趕緊擠出兩滴眼淚,楚楚可憐的盯着上官堂,“夫君,你切莫聽那起子小人栽贓我,她之前就恨我,恨我一直壓着她,如今她纔剛升了姨娘,便經常對我諸加不敬。我爲正視聽,才命人給她一點教訓,想不到她竟還到您面前告狀。想破壞我倆多年的屋舍份,好趁虛而入,真真是狠毒心腸啊!”
踐人,竟害得老爺對我起了疑心。劉姨娘在心底狠罵一聲,一張臉皺得十分難看。
上官堂仔細看了劉姨娘一眼,如今她哭成一個大花臉,又頭髮凌亂,縱是身穿華衣,看上去也真是難看,道:“別對本相掉眼淚,你這套對本相來說不管用了,以後別動不動就哭,本相覺得煩!”
同樣的東西,看多了,自然就會膩。而且動不動就一副受了天大委曲的模樣,真讓人看得心煩。
劉姨娘聽到這話,如遭雷擊,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個含情脈脈的男人,他眼神充滿了對自己的鄙夷和蔑視,而且他異常的冷靜,這讓她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危機。這都怪那個可惡的綠萼,說不準還有那多管閒事的上官倩兮在幫她出謀劃策。真是失算了!
看來,老爺這次是真寒了心,劉姨娘只覺得腹腔裡溢滿濃濃的心涼,忙一把抱住上官堂的腿,“老爺,你竟這麼說我,我也只是太過愛老爺了,不想白白平分了屬於自己的寵愛給別人。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劉姨娘心中煩亂,不想竟將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
“不甘心?”上官堂冷冷挑眸,一把將劉姨娘甩開。“真是可笑之極!你只是一個區區的伺妾,如何能獲得本相完完整整的愛。真是貪心不足!”
劉姨娘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心裡恨恨道,男人就是賤,你對他百依百順,他還不拿你當回事,如今自己如此的做小伏低,他卻根本不屑看自己,想到這裡,劉姨娘一把站起身,冷冰冰的盯着上官堂,軟的不行,來硬的,“夫君,你雖然不顧我們往日的情分,竟如此待我,可我還是要說,有些人是口蜜腹劍之徒,表面做一套,背後又是另一副模樣。那種小人的話你也聽?”
上官堂不屑的冷哼,一掌拍在桌上,色厲內荏的道:“究竟誰是口蜜腹劍之徒,誰清楚!你不用再說了。”
劉姨娘心驚不已,一臉不可置信的望着上官堂。如今他竟然連她說的話都半點都不信了。
上官堂冷冰洋的睨向劉姨娘,沉聲道:“要不是家醜不可外揚,我定少不了好好責罰你一頓!”
劉姨娘聽到上官堂的語氣似有鬆動,心中不免一喜,“老爺,你別生氣!琴兒以後再也不敢了,定會好好的與綠萼妹妹和平相處。和她一齊好好和服伺好老爺的起居,讓老爺能安心上朝議政,爲國家社稷謀福祉。”
“如此作想甚好!那你便到佛堂好好閉門思過一個月,切不可再囂張行事了!”上官堂一副冷冷的神色,說出來的話卻讓劉氏大吃一驚。現在她已然如此伏低做小,他竟還要如此重罰她。說得倒好聽,但是到佛堂閉門思過一個月後出來都不知道相府是何光景了。她也沒忘記還有一個該死的連碧瑤在蠢蠢欲動?!
況且這可算是在打她劉鳳琴的臉,這頭她才着人傷了那個踐人綠萼,這頭老爺便讓她進佛堂閉門思過。這不是要她的命嗎?更是告訴府裡所有人知道,如今她綠萼正得恩寵,爲了她竟連老爺榮寵多年的劉姨娘都被攆進了佛堂。
“不可以!老爺,你可以如此無情無義的對我!”
劉姨娘氣呼呼的怒吼完,眉毛冷豎,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就那麼直直的坐了下去。
上官堂何時被人這樣對待過?府裡哪個人見了他不是畏首畏尾的,如今劉姨娘翅膀硬了,竟是要飛天了,竟敢對他大吼大叫,還敢拍桌子。
想到這裡,上官堂冷笑一聲,勃然拂袖道:“這話是你說的嗎,既然你如此不知輕重,那以後就別想我再進秋菊院這個門,再不知懺悔,我會讓你後悔今日的決定!孰輕孰重,你自己衡量吧!”
上官堂說完,負氣的轉身走了出去,劉姨娘看着男人那冷漠的背影,氣得一躍站起身,揮起手就啪啪打在桌子上,撒野般的吼道:“都是綠萼那踐人,還有上官倩兮那小踐人,要不然,老爺何苦這樣對我?”
雲裳看着一臉難受的劉姨娘,也急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忙勸道:“姨娘,不是奴婢說你,剛纔孫嬸子也說過,切不可與大小姐與綠萼等人硬碰硬。如今真的應了那話了。你剛纔更不應該和老爺頂嘴,你看,傷了你倆的情份該如何是好?這不是便宜了那頭嗎?說不定那頭正在幸災樂禍着呢!”
劉姨娘氣得心口抽痛,老爺這次真是下狠心了,看來這佛堂她是不進也得進了。
劉姨娘思前想後,還是搬進了西院的佛堂,實爲閉門思過,卻對外卻說是爲了上官堂祈福安康。也算是力全了她的臉面,可是那些心思透亮的人,又豈會看不出那門道!?真是可笑極了!
她搬入佛堂之前,老太太遣了人來通知她府裡有好事了。綠萼懷孕之事,已然整個相府都知悉,府裡一下子便熱鬧得很。人人都是喜氣洋洋的。
劉姨娘耐不住性子,也沒和上官蕊兒商量,便直接去了碧心苑。有些事一定要提前部署好,不然到時候前功盡棄便得不償失了。綠萼那個踐人,就讓她多樂呵樂呵幾天羅,到時候有她哭的時候。哼!
纔剛進屋子,便見綠萼正一臉得意的坐在主位上,她前面的桌子上都擺着許許多多的補品。有人蔘啊、鹿茸啊,想不到還有那一枝劉氏肖想了多年還未得手的天山雪蓮。如今,竟讓她這個踐人捷足先登了。真真是可惡!
“姐姐!你怎麼來了?!妹妹不方便起來給你行禮,你可別介意!”那笑容明亮得像繁星閃爍,看得劉氏暗恨不已。
劉姨娘心底冷哼一聲,憑這踐人也配叫她姐姐,不過面上則和善又帶着歉意咧開嘴,笑道:“今日我來,肯定是特意來恭喜妹妹的啦!妹妹能爲上官家開枝散葉是何等光榮的事。姐姐真心爲你高興!再說上次的事,是我太沖動了,你我如今一同服侍相爺,就是親姐妹,妹妹如果賞臉,就喝了我這杯賠罪茶。”
劉姨娘說完,朝孫嬸子使了個眼色,孫嬸子端着桌上泡好的茶走到綠萼面前,綠萼心裡一驚,難道她那麼快就要出手對付自己了?
不對!她絕不會做如此愚蠢的事情,如果真出了什麼事她絕逃不脫關係。她如此心思縝密,又如何會自掘墳墓?
見綠萼發愣,劉姨娘笑得更開,溫潤的道:“妹妹你別怕,你有相爺撐腰,難不成你以爲我會給你下毒?我沒那麼傻,損敵一千自毀八百,這只是普通的普洱,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這茶就當是我給妹妹你賠罪的。”
說到最後,劉姨娘聲音一直都是淡淡的,好似一副什麼也無所謂的樣子。綠萼轉了轉眼珠,心想這堂堂相府,劉姨娘膽子再大也不敢明害她,再加上殘害子嗣可是大罪,諒她也沒有那個膽子。
想罷,綠萼便接過那茶,仰頭緩緩喝盡。
見綠萼乖乖把茶喝完,劉姨娘暗哼了一聲朝孫嬸子道:“作爲姐姐,來拜訪妹妹,怎麼能少了好禮?孫嬸子,去把我的陪嫁妝匣拿來。”
孫嬸子應完聲,迅速從身後的雲裳手裡接過一隻沉香木箱子,劉姨娘從裡面挑了幾枝翡翠簪、幾個金手鐲,一隻緋石綠珍珠白蓮彩戴香囊,再把扶起身,將玉簪插在綠萼髻上後,親手將那枚香囊系在綠萼身上。
那香囊發出醉人的清香,聞得綠萼是心裡忐忑不安,無事獻殷勤,非殲即盜,不過她現在已然劍在弦上不得不發。又豈會拘泥小節?
綠萼揚着歡喜的笑臉,佯裝毫不知覺,開心的受了劉姨娘的禮。倆人閒話了些許家常,劉姨娘便起身離開了。綠萼做戲做全套,移步把她送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