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靜馨苑裡一片寂然。偌大的內室,只有蠟燭滋滋的聲音,微弱的光亮,讓滿室都映着一片溫暖,上官倩兮久久無眠,只是睜着一雙眸子,看着燭火,一瞬間,無邊的黑暗涌了起來。宇文霖浩絕決的殘忍,上官蕊兒囂張的仇恨,都齊齊爬上上官倩兮的心田。
漸漸的,她坐在漆黑裡,緊緊的抓住被子,使勁的,拼命的不讓自己發出一個聲音,腦海裡的一切,都放空,空空無一,她有一種認命的絕望在蔓延,狠狠的吞噬着她的所有,從精神到身體……
母親,對不起!凌嬤嬤,對不起!香蘭,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
她急速的喘氣聲,驚醒了外間的香蘭。
隨即只見香蘭只着一件單衣便衝進來掀開了鏤空青紗的帳子,急聲道:“大小姐,您沒事吧?”
她大口大口的喘氣,驀然間睜開雙眸,看着滿室的傢俱,以及熟悉的閨房,猶帶着些許的茫然,額頭的碎髮被汗意滲透,溼噠噠的貼在光潔的額頭上。滿身的冷汗,幾乎溼透了單衣。上官倩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雕花填漆**,她不是在做夢,她還活着。真的還活着!
黑暗之中,她伸出手稍拂了下額頭上的幾縷溼溼地碎髮。
這時候,另一個丫頭雲芷從屋子外頭進來,也輕聲問:“大小姐不舒服嗎?”
今天夜裡是雲芷和香蘭守的夜。上官倩兮看了一眼香蘭,手裡接過雲芷遞過的茶立刻笑道:“沒有,只是被子蓋得厚了,發了汗呢!”
雲芷是個新進的丫頭,挺靈俐的。上官倩兮心中想到,當年這雲芷也跟過自己一段時間,但都不曾親近過,只是聽了那劉姨娘的話,說這丫頭太木訥不好**,就早早打發出去嫁人了。反而輕信了上官蕊兒送過來給她陪嫁的嬋月。到臨死前才知道何爲姐妹情深?!
現在看來,她需要幫手,而這個丫頭,只需要進一步考驗。看能不能爲她所用。
雲芷原是做雜務的下等丫頭,現在來了大小姐的屋子裡,自然提了一等,也算是了有等級的丫頭了。她相信好好的服伺大小姐,會過上好日子的。因爲大小姐怎麼對香蘭的,她可是看在眼裡。一個奴婢最幸運的是遇上一個真和善的主子。
她聽了上官倩兮的話,笑了笑,隨後轉身出去把爐子上溫着的熱水取來,輕聲道:“我幫小姐擦擦身子吧。”
上官倩兮點點頭,雲芷就手腳麻利地上前服伺着。
中午,膳食比以往送得要遲。上官倩兮吩咐出去打聽的香蘭不一會就回來了。
“大小姐,膳食是因爲中公廚房的管事都到老太太院子裡發派壽宴的細節了,所以各院子的膳食一時間有點跟不上。可能還要一會兒!”香蘭解釋道。
上官倩兮聽了只覺心裡悶悶的堵得慌,因爲前世母親就是在那天突然就病重,醫治不及時,所以當晚就去了。想來是有人把母親院子裡的人提前用其它由頭支開了去,讓母親病發時人手不夠,延遲了送醫。白白的害了性命,而且特別是選在老太太大壽的這天。
本來老太太就不待見母親了,事後更覺得晦氣,對自己更是冷淡疏遠的很。
現在看來,肯定是中了某些人的一箭雙鵰之計!
香蘭看上官倩兮半晌沒吱聲,眼底更是閃過一絲厲色,嘴裡不由得訕訕的喚了句:“小姐……”
上官倩兮這纔回過神來,朝香蘭吩咐道:“香蘭,給我梳妝!”
內室,香蘭在幫她梳頭,上官倩兮一頭如雲般的秀髮絲滑亮麗,披泄在肩上,有如黑綢一般。
“大小姐的秀髮可好看了,像綢緞一樣的絲滑,今兒梳個如意髻好嗎?”香蘭纖細的手指輕輕穿過上官倩兮的髮際,邊梳邊問道。
“梳個簡單些的吧,也別插太多的首飾到頭上,頂着累呢。”素顏想着今兒的事多,便催促香蘭道。
雲芷拿着衣裳進來時,香蘭已經給上官倩兮梳了個簡單些的髮型,只在頭上輕輕挽了個纂,插了根碧璽蘭花簪子固定在一側,戴了一對珍珠耳墜,看着清爽俏麗。
收拾停當後,上官倩兮便帶着香蘭去了屋子,片刻後,走到府側門處。果然見到凌嬤嬤已經在等着了。一旁還有平時守門的兩個家奴及幾個護衛。
碧藍的天空下,她慢慢走來,微微一笑,衆人只覺若春曉之花綻放,如中秋之月露顏,四周彷彿有雅樂輕奏,仙雀環飛,渾然間,三魂七魄似已被奪去了一半。
一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的美人款款而出。她俊眼修眉,顧盼神飛,一襲透着淡淡紫色的素羅衣裙,裙子上繡着燦若雲霞的牡丹花,腰間盈盈一束,益發顯得她的身材纖如柔柳,大有飛燕臨風的嬌怯之姿。髮式亦簡單,只挽着一枝珍珠簪,長長珠玉瓔珞更添她嬌柔麗色,有一種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迷煞了衆人的眼!原來相府的大小姐有着如此傾國傾城的美貌!
“大小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不過老爺說大小姐出府必須至少帶上幾個護衛,是爲了小姐的安全着想。”凌嬤嬤幾步上前說道。
上官倩兮掃視了一下衆人,便輕啓朱脣道:“那便帶上兩個吧!不用太大的排場,去把相府的旗牌拿下來吧!”
“是,大小姐!”凌嬤嬤說罷便領着上官倩兮走向馬車。一個家奴立刻一個伏身趴了下地,爲了讓上官倩兮墊腳上車。
上官倩兮神色淡靜,但秀眉一緊,以前的記憶接踵而至。哎,她不由得輕聲道:“起來吧!給我去拿那隻藤椅來墊腳就可以了。不需要如此作賤自己,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凡是府裡女眷都是許藤椅鋪墊。回頭我會回稟老爺的。”說罷,便提腳在另一旁上了去,掀簾得進了馬車了。
那家奴一臉愕然,一瞬間眸裡就氤氳着水霧。大小姐是真當他是人看啊,他不只是任人踐踏的地底泥。一下子上官倩兮就成了他心裡天神般的存在,不可褒褻!
上官倩兮也想不到,她一時興起的無心之舉,竟掀起了一波流言。只道相府大小姐不但美貌傾城,而且還是一位和氣善良,體恤下人的主子。
惹得上官倩兮是哭笑不得,不過,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