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又道:“奴婢也覺得薄公子不是這樣的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可是不管奴婢怎麼說,那些公公們只覺得我人微言輕不足信,墨玄城當時在場居然還說公主您和薄公子私交甚篤,怕此事牽連到你身上,最好不要通知你。”
“最讓人不可置信的是,皇上竟然也點頭同意了!今日想必要不是奴婢湊巧去看了看,怕是我們都被矇在鼓裡了。”
洛雲陌眉頭深深皺起。
這皇帝真是,越來越剛愎自用了。
“我記得阿秀的住處就在這兒附近,趁禁衛軍沒搜到牡丹苑,快去看看阿秀到底在不在。若是不在,十有八九就是他被人算計了。這麼重要的朝宴,我一個女子不出席別人不會說什麼,他是天下第一世家的少主,要是不出席肯定會被視作輕視皇權,小題大做之下皇帝也鐵定會被拉下水。不,根據你複述的話看來,皇帝已經掉入陷阱了,指望不上他。”
洛雲陌當機立斷,帶着小雨主僕倆就逃出了墨玄城預留下的那些眼線的監視範圍,一路小跑去找薄野秀。
一點不讓人覺得意外的是,薄野秀的房間無人,房間裡也沒有什麼引人疑竇的痕跡,說明薄野秀的確是自己出去的。
小雨急道:“這個時候薄公子能去哪兒?難道就沒人通知薄公子一聲?那可是朝宴啊。”
突然,洛雲陌腦中靈光一閃——
莫非真如小雨說的,根本就沒人通知阿秀今日有朝宴的事?
是了,阿秀是個很怕麻煩的人,他心性簡單,喜歡行醫濟世,也不喜歡接手家族勢力橫行世間。
會不會就有人料中這一點,趁着他身邊沒有薄家的人,故意透露假消息或是根本沒通知朝宴之事,就故意設個圈套等着阿秀?
越想越覺得可疑,洛雲陌忙帶着小雨去問牡丹苑的管事官員,那官員是隨時呆在牡丹苑爲一干貴人辦事的,還沒私自離開牡丹苑的權限,更沒有途徑知道宮裡發生的亂子。
所以他什麼都不知情,聽到洛雲陌詢問不疑有他,就指了個方向說:“公主說薄公子嗎?薄公子今早被人叫出去了,下官還納了悶了,這都去赴朝宴了,薄公子能去哪兒?下官覺得,可能是哪個達官貴人家的少爺邀請薄公子一起去宮裡吧。”
洛雲陌自動忽視了後面官員自己揣測的想法,點頭之後就拉着小雨匆匆忙忙往外面官員指的方向趕去。
百味齋,一定是百味齋。
記得在西羌的時候,有時候與勞予綽提起薄野秀,勞予綽還說他和薄野秀在鳳棲城碰上的時候多半是在第一酒家或是百味齋相邀。想想,薄野秀再沒有警惕,熟人如果約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也一定會心生疑問。
果然,等洛雲陌帶着小雨趕到的時候,薄野秀正滿頭霧水,坐在老位置苦等。
“咦,雲陌你怎麼來了?”
“別說了,阿秀,快跟我走。”洛雲陌火急火燎拉着薄野秀就要離開。
薄野秀雖然雲裡霧裡,可是出於對紅顏知己的完全信任,他就被洛雲陌牽着走也沒有一點異議,只是半途上乖乖說了自己不打一聲招呼就出門的原因:“雲陌,我不是故意讓你好找的。昨晚勞兄派人給我送了封信,讓我在老地方等他。”
“阿秀,現在非常時候我就跟你長話短說了。”
洛雲陌帶着薄野秀一邊跑,一邊輕喘着告訴了他事情的全過程,末了才說道:“一定有哪裡不對,那
封信絕對不是勞予綽發的。這個時候勞予綽自己都在朝宴上,怎麼可能提前一晚上發那樣一封信給你?”
薄野秀心驚,頓住腳步。“慢着,雲陌你說,現在朝宴已經開始了?”
“沒錯啊!薄公子,你沒去朝宴已經被人發現了,那時候還很不巧。我們中秦的皇上要向你敬酒,結果你不在,等於蔑視皇威!現在皇上雷霆大怒,要派官兵押你回去!”小雨喘着粗氣在後面跟着,風風火火地說道。
薄野秀看向洛雲陌,語氣也帶了些焦急:“是這樣嗎?那我得趕緊去宮裡,不然被誤會大發了,肯定會引起爭端。”
“不,現在你不能去宮裡。”洛雲陌也停住腳步沉聲道。
薄野秀和小雨對視一眼都很不解,“爲什麼?”
“如果有人算計你,非要激怒皇帝將你押到他面前,那你受辱不要緊,天下第一世家的顏面還要不要了?”
洛雲陌苦笑了聲,“相對的,你不向皇帝卑躬屈膝,皇帝的心氣下不去肯定會責罰你,不然皇威無存。當着那麼多他國使臣的面,你要是有個萬一,中秦與薄家撕破臉皮,定又將面臨風雨飄搖孤立無援的境地。薄家是傳承悠久的龐然世家,沒有人願意得罪薄家,但也沒人願意和薄家站在一處,就是怕其他勢力誤認爲是薄家的盟友,打破平衡格局。”
薄野秀和小雨很快就會意了,身上升起陣陣寒意。
如此一來,就必然是薄家和中秦鬧僵的格局。
算計他的人當真好奸詐的手段,根本是叫他進退維谷,跳進泥潭就別想脫身!
從宮裡出來的禁衛軍和御林軍很快就衝進了牡丹苑,看着就是氣勢洶洶不想善了的架勢。
剛巧洛雲陌三人才踏進後門,發現了前面大兵搜尋雞飛狗跳的場景,忙從後門又撤出來。
“皇帝做得太絕,這樣下去要是找到阿秀一定不肯善罷甘休。”洛雲陌直嘆息,“皇帝真是越來越任性了。”
薄野秀不知道怎麼說好,畢竟這一切都因爲那個幕後黑手算計他而起,他也只能笨拙地安慰洛雲陌:“雲陌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多懷疑下,不去赴約,跟着墨玄城一起進宮,說不定就不會有這一出。”
“等等,墨玄城!”
洛雲陌眯起眼睛,“阿秀,按照慣例要是宮裡舉辦朝宴的話,前一天就會有禮儀太監出現在牡丹苑向所有使臣公佈,好提早做準備。你和我們的住所相鄰,墨玄城更是就住在你的隔壁!明知會有朝宴,墨玄城還不主動邀請你一起,是不是太過可疑?”
薄野秀這個時候後知後覺地驚呼道:“沒有!墨玄城一早就進了宮,我以爲是他在跟你們的皇帝商量有關婚事的事情就不好跟着,哪知道今日就有朝宴?”
“那就是了,這指不定又是墨玄城自導自演的一場陰謀。”洛雲陌複雜地垂眸,“也罷,趁此機會一起斷個乾淨。”
薄野秀問道:“雲陌,你想怎麼做?我都聽你的。”
洛雲陌沒回答薄野秀的問題,只是看向小雨:“小雨,現在快去準備一輛馬車來,我們先出了這鳳棲城,好歹等皇帝的怒氣冷卻再回來說明一切。”
“好。”小雨應下,匆匆離去。
此時宮中。
洛翊一臉怒氣,坐在最上首,哪怕階下坐着不少使臣他也沒有收斂怒氣的打算。
蘇茂坐在衆臣之首的位置只能乾着急,拼命給兒子蘇亭稷使眼
色,偏偏耳聰目明的蘇亭稷就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沉默地呆在一邊,就像是尋常懼怕皇威的臣子一樣。
在此情此景,唯一能有辦法勸住洛翊的也就只有蘇亭稷了,偏偏蘇亭稷就對此視若不見,洛翊就這樣發怒,底下的人或冷漠或幸災樂禍地看着,也沒一人想着去勸他。而中秦這些臣子早就縮着脖子做鵪鶉了,誰也不願做出頭鳥再激怒皇帝。
“還是找不到他薄少主嗎!”洛翊氣笑了,重重拍案,酒菜撒了一桌,都洇溼了他寬大的袖擺。
滿朝無一人應他,墨玄城坐在僅次於他下首的位置上,面上仍是一派忠心耿耿的擔憂之色,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刻心情有多麼美妙。粉紅色的菱形薄脣似笑非笑勾起一抹旁人不仔細看都看不到的微小弧度,他身邊的荊羅只覺得可怕。
“王上,一切都準備好了。薄野秀這次一定十死無生!”
墨玄城心情很好的自斟自飲,還對對面兩眼噴火的勞予綽愉悅地遙遙舉杯,“很好。”
“發生這麼大的事,仙度王還有心情自飲,看來事態並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嘛。”妖魅入骨的聲音從一邊傳來。
墨玄城擡眼望去,是一臉似笑非笑神色的南邏國蒼佳。
蒼佳眼底藏着兩簇怒極壓抑的幽火,妖魅的容貌舉手投足都帶着言語描述不出的‘妖氣’,算是現在滿堂之中姿容僅遜色他的男子。看到蒼佳,墨玄城忍不住就想到當初和洛雲陌在汾州參加君山絕頂盟主大會時,見到的莫邪。
那莫邪,也是這般妖嬈入骨,看着都像是個尤物。只不過,他們兩者唯一的共同點都是不好惹。
呵呵,和自己一樣,他們三個都有某種共通點,都是同道中人啊。
笑了笑,墨玄城倒是難得真心笑了笑,衝蒼佳也舉起杯。
兩個同樣風姿出衆的男子向對方舉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一笑盡在不言中,背後意味着怎樣的深意。
洛雲陌帶着薄野秀上了小雨找來的馬車,他們剛要衝出城門,沒想到暗地裡還有殺手跟隨。
等到發現的時候,殺手們已經甩出飛爪索死死扣住了馬車車沿,一齊用力便將馬車粉碎,露出了裡面的三人。
本來是薄野秀駕車,車子粉碎以後洛雲陌腦中警鐘大作,忙拎着他還有小雨兩人飛身而去,順便一腳提回了不遠處樹上激射來的暗箭。
“居然有埋伏!看來,某些人是非要置阿秀你於死地了。”洛雲陌冷然道。
全賴曾經和李陵出逃時,他們被江湖上的賞金獵人追殺出來的默契和警覺性,這一刻殺手來勢洶洶,她心中卻是出奇的平靜。
她知道薄野秀只會一些粗淺功夫,小雨更是隻會一些花拳繡腿,今日能不能走出重圍都要看她了,所以這種時候一定不能分心兩用去想其他有的沒的。
冷靜,一定要冷靜。
洛雲陌緊握雙拳,將他們臨近大樹上的殺手踹了下來,將薄野秀和小雨帶到上面就以這棵樹爲中心展開了拉鋸戰。
掏出鞭子,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血紅迷了眼睛,左眉梢的紅痣也染上了血色,冷豔殺伐的氣息更凸顯了洛雲陌的魅力,叫薄野秀都看呆了。
不是沒見過雲陌大殺四方的情景,但是每次相見,他心頭都有些不受控制地狂跳。
這到底是什麼感覺?不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