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兒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那張詭異的畫像和火庶饒有意暗示的話語,在她腦海裡反覆縈繞,她似乎開始摸到傅孟軒對她態度忽然轉變的原因了……
可是如果他有什麼誤會,爲什麼不直接說出來,他這個人總是這樣,無聊時話特別多,遇到事,卻立刻變成悶葫蘆,什麼都藏着掖着!
夏月兒從牀上坐起來,咬緊嘴脣朝靜心殿跑去,傅孟軒屋裡一片漆黑,應該是已經睡了,她的手握成拳,又舒展開,再握緊,她很想衝進去,把傅孟軒從牀上揪起來問個清楚,可最終還是沒有進去,爲什麼?是害怕升起的一點希望會被澆滅嗎……
夏月兒對自己的懦弱無限鄙視,她跺了跺腳,又跑回了清心殿。
傅孟軒豎起耳朵,聽着屋外的響動,夏月兒的猶豫,掙扎,他感同身受,心裡的某個柔軟部位,被她扯得生疼,他深吸一口氣,明日,明日他最後再試探她一次,如果真的與她無關,以後他絕不會再懷疑她。
第二日一早,夏月兒便奔着靜心殿去了,見關子墨站在門口,夏月兒心裡一沉,傅孟軒還是上不了早朝!
她推開門,果然見到他斜倚在睡塌上,旁邊擺了一疊的奏摺,他正吃力地翻看着。夏月兒扁扁嘴,生起病來就如此勤勉,平日裡怎麼就沒見他批過摺子!
夏月兒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在心裡默數着那摺子的數量,足有三十來份之多,傅孟軒拿個筆手都發抖,把這些摺子批完,得批到什麼時候去!
夏月兒咬了咬嘴脣,漫不經心地說:“中了毒還要批摺子,不累嗎?”
傅孟軒看了她一眼:“最近朝中事務繁忙,耽擱不得!”
她呸!他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朝政了!
夏月兒滿心不屑,可看傅孟軒執着地拿着筆,吃力地寫字,她終究還是心軟了:“喂,要不你念,我寫,怎麼樣?”
“後宮不得干政!被滿朝文武發現,朕這個皇帝就別當了!”某人面上淡定,心裡巴望着夏月兒快點上鉤。
夏月兒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美目一瞪:“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我保證他們看不出來!你以爲我喜歡干政嗎?若不是看在你受傷多少和我有點關係的份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我纔不幹呢。”
傅孟軒暗暗好笑,裝模作樣地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好,朕說,你寫!”
於是夏月兒先把奏摺的內容念給傅孟軒聽,然後他說什麼,她便模仿他的筆跡寫出來,果然是惟妙惟肖,以假亂真……
夏月兒越寫越氣憤,這羣大臣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是不是,不是吹噓功績,便是雞毛蒜皮,哪哪的莊稼豐收,麥子壯實得人能躺在上面睡覺,請皇上賞賜;哪哪久旱不雨,一個二愣子道士唸了幾句咒便暴雨傾盆,求皇上封其爲國師;哪個後宮妃子拿出自己的私房首飾貼補家用,因爲她們家三代爲官一清二白,絕不貪贓枉法,此種好官,應該委以重用;竟然還有一個參月妃專寵專房的,看得夏月兒差點撕了摺子。
“皇上,您確定這些摺子非今日批了不可嗎?”夏月兒無語地看着傅孟軒。
傅孟軒微笑:“覺得無聊了?朕平日裡看到的都是這種摺子,國家大事董丞相會處理,朕的任務,就是哄得大家皆大歡喜。”
夏月兒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明明有本事,卻當了這麼多年的傀儡皇帝,不覺得窩囊嗎?
“皇上,董丞相有那麼厲害,你鬥不過他?”夏月兒低下頭,替他委屈。
傅孟軒忍不住微笑:“我從前懶得跟他鬥,爭來鬥去的,有什麼意思?不過現在,我考慮一下。”
“爲什麼?”夏月兒好奇地擡起頭,轉性了?
傅孟軒定定地看着她,過了半晌才說:“沒爲什麼,就是閒得無聊了,忽然想跟他鬥鬥,繼續,下一份摺子。”
夏月兒扁了扁嘴,拿起了下一份摺子,俏臉卻慢慢沉了下來,傅孟軒始終盯着她的眼睛……
“皇上,你看!”夏月兒將摺子遞到傅孟軒面前,咬緊嘴脣說:“不鬥不行了,他們這是要把你往死路上逼!可是,這份摺子怎麼會在這裡!”
傅孟軒盯着那份奏摺,那正是讓慕容彥召發兵鮮國的密旨,他故意摻在一堆奏摺裡的。
“誰模仿你的筆跡能仿得這麼像!”夏月兒凝眉沉思。
傅孟軒看了她一眼:“是啊,這份摺子不是我寫的,誰能仿得這麼像?”
夏月兒警惕地擡頭看了他一眼:“你不會是懷疑我吧?”
傅孟軒似笑非笑:“你說該不該懷疑呢?”
夏月兒很有被侮辱的感覺:“傅孟軒,我不知道這摺子是誰寫的,絕對不是我,我仿的肯定比他像!這笨瓜的技術如此拙劣,我一眼就看出是假的了!”
傅孟軒剛想接話,屋外卻傳來了關子墨的聲音:“太后,您息怒,皇上生病,真的和月妃沒有關係……”
“滾開!”冷亦茹帶着一羣人怒氣衝衝地闖進房間,把關子墨關在外面,冷冷地說:“把月妃給哀家抓起來!”
夏月兒從牀頭站起身,這是冷亦茹第二次對她翻臉無情,上一次她滿心委屈,這一次,卻有些麻木的平靜。
太后關心的人根本不是她,冷亦茹對她好,都是因爲傅孟軒,但凡夏月兒有一絲一毫可能傷害到她的兒子,她就會立刻從慈母變成夜叉。這個道理夏月兒怎麼會不明白,只是不願意接受罷了,她多願意相信,太后會把她捧在手心上,當女兒來寵。
傅孟軒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疼起來,夏月兒沒有生氣,因爲她認清了現實,不再奢望不可能得到的關愛。
可是傅孟軒知道,只要不是走不動路,夏月兒無論天寒酷暑,都會堅持去給冷亦茹請安,從不遲到,即使上次差點被杖斃,也沒有改變。這對於骨子裡流淌着叛逆血液的夏月兒而言,是件多麼違心的事,但她從沒抱怨過一句,足以說明,冷亦茹在她心裡的份量。
可是今日,冷亦茹又讓她失望了,傅孟軒皺了皺眉頭,拉過夏月兒的手,對冷亦茹說:“母后,和月兒沒有關係。”
“沒關係?”冷亦茹的臉更陰沉了:“皇帝究竟還要護她護到什麼時候?有些話哀家沒有說出來,並不代表哀家不知道!那份出兵鮮國的密旨,難道不是她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