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足有一米七九的李國安,在華夏建國後出生的這批人裡,即使是以身材魁梧聞名的北疆,也絕對是個“昂藏大漢”。
要知道李國安出生和長個子的時候,華夏可不是後世那樣物質極大豐富時期,那時溫飽問題才勉強解決,想要豐富的營養長大個,還是洗洗睡了吧。
加上他天生的黝黑膚色和國字臉,整個人看起來就有股子不怒而威的英武氣,即使他身上只是穿着樸素到有些寒酸的藏藍色老款鐵路工作服,也一點沒影響到他的氣質。
四個碩大的包袱兩兩一組被繫到一起,一邊肩頭搭了一組,加上後背上兩個捆紮在一起的行李捲,左手是網兜裝的鍋碗瓢盆,右手又是一個不比肩頭上包袱小的行李袋。
可以說這個漢子身上的負重,完全符合了他的身材,即使所有包裹裡全是衣服之類輕便的東西,估計他身上也有上百斤。
不過這麼多的東西,似乎並沒有影響他的步伐,李國安依然健步如飛,兩條大長腿邁開,將他身後的鄭紅,甩開老大一塊距離。
身高只有一米五八的鄭紅,在這個年代來說算是一個標準身高,而且瘦瘦的沒有多餘的脂肪,膚色白白的,顯得猶如江南女子一樣嬌弱。
可是她兩手拖拽的一個玻璃絲袋子,和肩頭掛着的兩個包袱,卻顯示出了鄭紅完全不輸於李國安的強悍體力。
“你個憨貨走那麼快,顯你腿長唄?等等我!”外表文靜嬌弱的鄭紅,怒氣衝衝的對着李國安即將被人流掩蓋的背影,大聲怒吼。
滿嘴北疆大碴子味的口音,還有那股子彪悍的氣勢,將她外表營造出的“江南女子”假象,衝擊的支離破碎。
而前面雄壯的李國安聞聲下意識的一縮脖子,整個人嘴角抽動着,停在了原地,正在往出站口走的旅客全都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他們似乎已經預見到了,這個漢子馬上就會爆發,回頭好好“教訓教訓”那個大呼小叫的婆娘。
可惜現實讓他們失望了,那個高高壯壯的漢子,竟然轉身時臉色急速變化,最後擺出一副諂媚討好的笑容。
“嘿嘿……腿長還不是父母給的,有什麼好顯擺,這不是着急見兒子麼?來來……把那兩包磁帶放我肩上,你輕快輕快也走的快些!”
一邊小心翼翼的說着,李國安一邊微微曲腿,矮下身子好方便鄭紅將她肩頭的包袱放到自己的肩頭。
“好哇,就你想兒子是不是?我告訴你,那是我生出來的,我比你想,還有你是不是顯我個子矮?顯我力氣小?你是不是還惦記那個紡織廠一米七的……”
聽到李國安的話,鄭紅卻像被點着的炮仗,一下就炸了起來,語速和機關槍一樣,將李國安從頭數落到尾。
“這、這跟那什麼二丫有啥關係,當初人家介紹我就是去見了一面,再說咱兒子都那麼大了,你老提她幹什麼……”李國安臉上有些發紫,有些驚慌的左右看看是不是有熟人。
要知道這可不是南方沒什麼熟人,這是雪城火車站,他李國安當初也是雪城鐵路分局的“筆桿子”,弄不好就有認識的人。
要是讓人家聽了鄭紅的話,回頭不一定傳成什麼樣子,風言風語的可是會害死人的,人家二丫沒招誰沒惹誰,可不能敗壞人家名聲。
“哼!等回家我再收拾你,你晚上必須給我說清楚……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鄭紅也發覺自己嘴快失言,不過還是咬着牙,威脅一番李國安才作罷。
“你慢點走,咱兩一起也有個照應,攢了這麼久的錢可都在你衣服裡縫着,這可是給咱兒子上學、娶媳婦的,好不容易到了雪城,出站人多你要給我擠丟了,我就跟你拼了……”
“哎呀……放心、放心,丟了什麼也丟不了這個,咱們苦熬這幾年不就爲了這五千塊麼?”說着話李國安還用胳膊蹭了蹭縫在棉衣夾層的鈔票,表示安穩的很。
“那你也等等我,我不幫你盯着點不放心,還有……把你手裡那包蝦乾給我拎着,逞強顯你體格好?”說着話鄭紅將李國安手裡的行李袋搶過來,直接一甩搭在了空着的肩頭。
“我拿得動,你快給我吧啊……”
“扯淡,把你累趴下了,你好躺家裡享福等我伺候你?想的美我告訴你……”
“……”
兩人一如二十年來的每個日日夜夜一樣,一個刀子嘴豆腐心,不停數落自己的男人,一個伏低做小,腆着臉哄着自己的老婆,一邊說着一邊快步走向出站口。
正在出站口找尋肥羊的佛爺們,見到大包小裹的李國安夫婦,一時間眼睛都是一亮,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
即使鄭紅藏錢的手藝再高,還是讓他們在李國安身上一眼看了出來,此時正互相打着眼色,擠擠挨挨的往他們二人身邊聚攏。
“李叔……小瑜我看到李叔出來了!”薛冬至第一眼就看到了鶴立雞羣的李國安,連忙拍着李瑜的肩頭招呼到。
“咦?咋沒看到李嬸呢?哦哦……在李叔側後面,李嬸、李嬸也回來了……”薛冬至就像一個孩子,又蹦又跳的揮手大喊。
而一直緊張期待的李瑜,此時卻感覺眼角有些發澀,他似乎看不清只有十多米外的出站口。
朦朦朧朧的好像在自己的眼前有一層薄紗,又像是早起的寒霧,李國安和鄭紅的身影是那麼的模糊。
挺拔英武的李國安,正側頭低眉順眼的和嬌小而跋扈的鄭紅說着什麼,兩人臉上的神情,和那慣性的動作,彷彿從李瑜的夢裡走進現實。
只看過照片的高壯等人聽到了薛冬至的招呼,一起往站前掃視着,很快就看到了李國安夫妻,不過他們沒有聽到李瑜的聲音。
全都有些疑惑的看着李瑜,畢竟薛冬至和他們確認可不算數,還得是他們的瑜哥確認是才行,華夏這麼大,萬一認錯人不是很尷尬。
雖然這種機率很小,可是李瑜一直沒有出聲,他們心裡也是很狐疑的,要是真的李國安和鄭紅,李瑜怎麼會如此鎮定。
昨天下午李瑜那種心焦期待的樣子,他們都是看到眼裡的,現在親人當面,肯定不會如此冷靜。
所以他們以爲是薛冬至認錯了人,至於他們只是看過照片,如果連薛冬至都能認錯,他們更是認不出來的。
正在李瑜迷失在幻覺與現實中,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時候,老貓突然低低罵了一聲:“媽的……這些佛爺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原來那對酷似李瑜父母的兩口子,正被出站口“接站”的人流圍堵,加上後面着急出站的旅客,兩人被擠的東倒西歪。
已經算是“老江湖”的老貓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知道是佛爺在下手,不過這種事情太多,老貓也只是低低罵了一聲。
警察都是定期組織反扒和嚴打,他哪裡管得過來這麼多,如果是瑜哥的爹媽,那肯定沒得說,但是外人的話,老貓就不太想管閒事了。
“他媽的……小瑜你傻了?李叔被人偷呢?艹!”薛冬至見李瑜一直傻乎乎的發愣,他也沒有第一時間衝上去迎李國安夫妻,可是聽到老貓的話,他馬上忍不住罵了起來。
招呼了一聲李瑜,然後大步就往前衝,不過出站口這裡人太多,他速度也起不來,只是左推右撞的往前擠,弄得人羣罵聲一片。
“嗯?!”被薛冬至一罵,李瑜的眼睛重新恢復清明,連忙定睛往前看去,瞬間目呲欲裂,眼前的一幕讓他頭髮根都豎了起來。
剛剛通過出站口的李國安憑藉身高優勢,一眼就看到了李瑜等人,不過他一開始只是一掃而過。
只是在心裡嘀咕,原來雪城也有穿戴這麼板正的,要知道即使是他打工的南方羊城,這種西服革履的小夥子,也是非常罕見的。
不過在掃視了兩圈沒有看到記憶中的兒子,李國安正有些失望的時候,又看向了李瑜一夥西裝男。
然後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怎麼看那個站在最前面中間的,怎麼像自己的寶貝兒子,而另一旁手舞足蹈的,可不就是薛冬至麼。
雖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國安還是拽着鄭紅準備過去再仔細看看,不過他沒有注意到身邊一羣不懷好意的傢伙,正漸漸將他們夫妻圍擠在中間。
一開始李國安也沒在意,一路回家,不管是火車上還是火車站,所有地方都是人擠人,可是馬上他就發現不對。
畢竟也是這個年代少有的走南闖北的漢子,那些佛爺手藝還有些“潮”,給他衣服上開天窗的時候,李國安正好一把抓住那個佛爺的手腕。
按理來說失手的佛爺,就該退走不再糾纏,可是已經看到厚厚一沓鈔票的佛爺們,此時心裡哪有江湖規矩。
既然開天窗暗拿不得,這些傢伙瞬間改玩明搶,三四個體壯的挾制住李國安,還有兩個擠住鄭紅,剩下一個就要掏那沓子鈔票。
這筆錢可是李國安夫妻二人多年打工省吃儉用下的,如何肯這麼眼睜睜被人搶去,自然竭力反抗,而且想要大聲疾呼。
結果那些傢伙自然是暗暗下了幾下重手,還死命捂着兩人的嘴,而李瑜擡頭的時候,看到的正是李國安被人在肚子上狠懟了兩拳後,痛苦的皺眉弓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