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待她回過神來,沈夢蘿身上已多了一件高貴而華麗的拖尾長裙。黑色的金絲線若隱若現,似乎有一團火焰在燃燒。墨痕雖只是一個丫鬟,可在沈家呆了十多年,也見過不少綾羅綢緞,但卻從未見過可以奢華到如斯地步的衣裙。
沈夢蘿身上並無任何飾品,便是長髮,也僅僅用一條黑色的珠鏈束縛,竟有種異樣的魔魅誘惑,讓人無法移開雙眸。
“姐姐,你……”墨痕心中的疑問更甚,這本是萬金難求之物,竟被如此浪費,讓她如何不驚?如何不奇?需知,只需半匹,就足以給夫人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醫藥。
沈夢蘿依然未曾說話,緩步走向墨痕。每一步,腳下都隱約有一朵黑色的花朵盛開,當真應了一句話——蓮步生花。
黑色的花瓣從黑雲手中拋灑而出,落在黑雨、黑霧剛剛鋪好的紅色地毯之上。
墨痕眼中瞳孔陡然一緊,紅色錦緞爲地,珍貴黑色玫瑰花瓣鋪地,這便是皇后貴妃也無法享受的尊榮與奢侈啊!
左手微揚,圈在手臂上的黑色挽紗飛出,纏繞住擺放在牆角的黑色古樸模樣的玉琴。
沈夢蘿眼眸微斂,右手虛空輕彈。清脆而動聽的音符從玉琴中宣泄而出,讓墨痕心頭一跳,緊繃的精神不由自主的放鬆了下來。
直到此時,玉琴才緩緩落入沈夢蘿的手中。天籟般的曲子從她的指縫中流出,讓人似乎回到了美好的童年,心中、眼中、臉上都帶着幸福而溫馨的笑容。
墨痕緩緩閉上了雙眼,似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什麼傷心的,擔憂的,害怕的,都似乎不存在了,腦中一片空白,唯一存在的只有母親溫暖的慈愛與和祥的音容。
“錚……”伴隨着一聲清脆的聲響,墨痕心頭一跳,從沉醉中甦醒過來。思緒重新回到了腦中,臉色刷一下血色盡失。她……剛纔怎麼了?那是……“天……魔……琴?”墨痕有些混亂的眼眸中逐漸了有了焦距,映入眼簾的竟是讓她幾近魂飛魄散的三個字——天魔琴!
傳說中,天魔琴只與殺戮並存。凡是天魔琴出現的地方,帶來的便只有死亡與毀滅。
傳說中,天魔琴來自地獄,是閻羅的追魂貼。從未有人可在天魔琴下活命!
傳說中,天魔琴的主人是一個美到了極致的女人,她有着顛倒衆生的容顏,但同時,她也是一個讓江湖中所有人懼怕、聞風喪膽的女人,有着如冰一般的冷酷心腸。她的美,可以讓天下男兒放下武器,甘心受戮;她的美,可以讓天下男兒誓死追隨,只爲博她一笑;她的美……
傳說中,天魔琴的女人擁有着舉世難敵的財富與天下無雙的武功。她是江湖中所有男兒夢寐以求的女人,也是所有男兒想要得到的女人。擁有了她,便擁有她的一切。她是讓天下男兒癡迷的女人,她是讓天下男兒恐懼的女人,她亦是讓所有女人嫉妒的女人,她是一個充滿着矛盾的女人,她是江湖中的神話,她就是天魔宮的主人,她就是——天魔公主!
即便是從未涉身過江湖的墨痕,也從沈家中聽到過無數有關天魔琴的傳說,無數有關天魔公主的神話。
可眼前,當天魔琴赫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墨痕卻發現,自己竟找不出該有的恐懼感。雖是看到沈夢蘿懷抱的玉琴,雖是看到那映入眼簾的三個古樸篆字,可墨痕卻沒有旁人那種膽戰心寒的懼意。
她的臉色雖然蒼白,可眼中卻依然帶着對沈夢蘿的信任與仰慕。
不對!天魔琴帶給她的衝擊過於強大,讓她一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當她看到沈夢蘿臉上那暖暖的笑容之時,不知爲何,思緒一下清晰了起來。天魔公主的傳說流傳江湖幾十年,不說其他,便只是年齡,就已不對。沈夢蘿太年輕了。
“姐姐……”墨痕的臉色雖暫時無法恢復正常,可眼中的神色已然平靜下來,靜靜的看着沈夢蘿,等待她的解釋。
沈夢蘿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有對她的肯定,也有對她的讚賞。輕擡手臂,把天魔琴丟給了身後的黑雲。
黑雲默默的接過,便屈身退後一步,緊跟在沈夢蘿身後。
“你們先退下吧,”直到此時,沈夢蘿才說了第一句話。她的聲音極淡,淡的讓人似乎都聽不清楚;她的聲音也極柔,幾乎可以柔出水來,柔的讓人無法拒絕,無法抗拒。
“是,”黑雲等人沒有多問,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禮,閃身退了出去。動作之快,讓人肉眼無法捕捉。
沈夢蘿牽起墨痕的手,在軟榻邊坐下。拿起了桌面上的紫砂壺,斟滿了茶水。
墨痕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着沈夢蘿,看着她動作優雅的做着這所有的事情。
“墨痕,你從小與我一起長大,一同學習。你我同與一位西席先生,你之才學如何,我也最是清楚不過了。”沈夢蘿看向墨痕,淡然的眼眸中有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亮光,“以你之才學,足以堪稱才女。如你願意,你不會只是沈家的一個丫環……”
“姐姐……”墨痕釋然一笑,沈夢蘿的話點醒了她。不論沈夢蘿是何身份,不論發生了怎樣的變化,不變的依然是她們之間的姐妹情。天魔公主又如何?被譽爲妖女魔女又如何?在自己的眼中,她只有一個身份,就是自己的小姐,自己的……姐姐。“墨痕自知,比之姐姐,遠遠不足。”
沈夢蘿收回了眸光,看向遠處,眼神悠遠而綿長,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你沒有看錯,那的確是江湖中傳聞的天魔琴,我便是現在的天魔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