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時的賞花宴多在春秋時舉辦。可今年卻難得在天漸冷的時候下了帖子。
各家貴婦雖心存疑惑。但賞花宴卻是個極好的機會將自家的女兒介紹給其他的夫人,將來談親的時候有不少的好處。
於是京內各大成衣鋪都忙起來。
重華對衣服不感興趣,只讓教養嬤嬤帶着其他庶妹去量尺寸做衣服。自己則是挑了一套家常衣服,搭配了幾件淡雅的首飾。只求要多不顯眼就不多顯眼。否則逃跑的時候,就會成爲極大的障礙。
雀兒等人極力規勸,可重華卻置之不理。再多說,就冷下臉看着她們。只看得她們心慌。
鏡花水月唯重華馬首是瞻。重華說什麼,就是什麼。
凌夫人得到了彙報,只是淡淡地說由着她,沒再說什麼。
凌月華病了幾日,可不出門是絕對不行的。通江王妃親下的帖子,誰也不敢推掉。
也不知凌夫人對凌月華說了什麼,出門那天,凌月華一身水藍色菱花緞子長裙頭上戴着整套水晶的首飾,看上去彷彿水中芙蓉。
重華仍舊是一身水綠色的水緞長裙,頭上只戴了兩隻成色不錯的玉簪。
兩人站在一起,彷彿天鵝與麻雀。
重華看了凌月華素白的小臉一眼。淡淡地扶着鏡花的手上了馬車。
前往通江王府的路上,重華閉着眼睛回憶着教養嬤嬤講過的盛景園全景。雖然是爲了不讓重華出錯丟了凌府的臉面,可卻也給重華提供了較爲全景的地圖。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低醇的聲音從車外淡淡地傳來。重華眉心一頓。
行進中的馬車竟然還能夠聽到那人的聲音。她纔不會相信是什麼千里傳音。
“佳人倒是淡然。”那個聲音淡淡地笑着。
“馬車外面涼快麼?”重華微微睜眼。車內確實只有她和鏡花水月三個人。聲音究竟是從哪兒傳來的呢。
“還算好,車裡冷麼?”那道聲音帶着淡淡的調笑。
重華不理會,閉上眼睛。
鏡花輕聲提醒:“小姐,到了。”
馬車停止了晃動。車簾被緩緩擡起。
眼前一片光亮,重華微微眯起眼睛。有些無法適應。
盛景園的大門,光潔明亮。大紅色的門,銅的釘子,乍一看彷彿見到首都的故宮。心中覺得淡淡的熟悉,重華扶着鏡花下了馬車。
“小姐,小心臺階。”水月拿着披風,從另一側扶着重華。
重華淡淡地看了她們一眼,慢慢地走上臺階。
門裡,早已是一片花團錦簇。鶯鶯燕燕,雀鳴鶯啼。各家的女兒彷彿盛夏的花朵,搖曳生姿。
重華斂了眼眉,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坐了下來。
伺候的丫鬟們是不能跟着的,鏡花水月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重華看着眼前的盛景,仍然有一種彷彿置身事外的圍觀感。那種彷彿看3d古裝電影的感覺。讓人覺得很不真實。
凌月華早已名聲在外,來了自然要跟各位貴女交談。時不時便有視線飄向角落裡的重華。
重華仍然淡淡的,沒有任何反應。
“你!你是通江王世子未來的世子妃麼?”一個穿着鵝黃色水袖月華裙的少女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坐在角落裡的重華。
重華微怔,一時沒察覺到那人是在跟自己說話。微微擡起眼睫,看向那個少女。
女孩有着一張圓圓的蘋果臉。白潤細膩,彷彿剛剝了殼的荔枝。一雙杏眼大大地睜着,透徹的眼眸彷彿有千言萬語。
“我不知道。”重華微微一笑。
少女卻不依不饒起來,回身坐在重華身邊,仍舊是緊盯着重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麼會不知道呢?”
重華手指勾着一束頭髮,慢慢地轉着:“別人都道我是,我卻以爲我不是,那麼到底是與不是,我是真不知道。”
少女被繞的有些暈,擺擺手:“我纔不管呢。就說你是了對吧。”
重華低頭笑了起來。夢醒過來之後,許久不曾這樣笑過了。
少女拿起一個蘋果咔嚓咔嚓地吃了起來,伸出一隻小手指着那些花團錦簇的貴女:“看見了麼,那些都是粉紅骷髏。”
重華一愣,粉紅骷髏?這少女看着也就不到13、4歲,這種深意的臺詞是誰教給她的?
“我娘說啊,女兒再漂亮也不過是花之百日紅,過了青春,也會人老珠黃。美豔是沒用的,爲由內心沉靜才能永遠美下去。”少女踢踏着兩隻小腳。粉黃色的繡鞋繡着繽紛的彩蝶。
重華笑着點了點頭:“這話,不假。”
少女回頭看着她:“你跟她們不一樣。你是我娘說的那種內心沉靜的人。”
說罷也不等重華迴應,少女起身回頭笑了笑:“我叫周雅韻。你叫什麼?”
重華看着她,微微張開嘴:“我叫……重華。”
一位老嬤嬤從花廳走了出來,深沉的聲音微微高聲地說道:“各位貴女,宴席已備下,請往花廳來。”
重華慢慢起身,走在衆人的最後面。跟着那些綾紗羅裙慢慢地往花廳走去。
盛景園的花廳是成片成片的琉璃搭建而成。重華微微擡起頭來,頗有些詫異地看着那彷彿玻璃花房般的琉璃花廳。這絕對是建築界的奇蹟。這個年代也沒有玻璃膠,是怎麼搭建起來的呢?
獨立小桌小椅子,團花食盒,自斟壺。一人一個座。每個座位上有一個丫鬟引座,佈菜。
一個打扮的頗爲伶俐的丫鬟引着重華朝着上位排行地二的作爲走去。
重華眉頭一皺,那個位置,不容易隱身。
方纔那位嬤嬤這會兒正站在上位上,看着重華往這邊走,臉上掛起頗有深意的笑容,朝座位上讓了讓。
重華便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向那個座位。
貴女們都疑惑地看着重華,心下暗暗思索這個人到底是哪一號人物,竟然能坐在離王妃最近的第二把椅子上。
凌月華看見重華走過去,剛想要張嘴,突然想起在家時孃親提醒的事。便低下頭去,安靜地坐在位子上。
等衆人都坐好,宴席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