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悠悠的往西街走去,前面人潮涌動,馬車裡靜悄悄的,染染能夠很清楚的聽到周圍人的議論聲,這段時間城裡最熱鬧的事情莫過於玄經大師殺人案了。
如果是殺人還不會引起大家的熱烈討論,主要還是玄經大師和林趙氏母女倆的風流韻事,大家對於桃色新聞總是抱有極大的好奇,也更加喜歡討論。
今日是玄經大師、林趙氏母女倆判刑的日子,經過官府的核查後,玄經大師不僅涉嫌殺人,還坑蒙拐騙,他壓根就不是慈安寺的高僧,只是一個騙吃騙喝的僞大師,慈安寺也不是外面所流傳香火鼎盛的寺廟。
經過這半個月的盤查,慈安寺其實就是一羣小混混組合在一起的寺廟,若說以前寺廟裡有高僧不假,但是在十幾年前,慈安寺裡除去了那些小混混外,正經的和尚是一個沒有了,有的也被那些小混混給折磨死了。
慈安寺的名聲外在,那些小混混披着高僧的外表在外面胡作非爲、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而玄經大師不僅坑蒙拐騙那些無辜的百姓,背地裡他還有家室,除此以外,他更是十幾年來就跟林趙氏糾纏不清,甚至林趙氏唯一的女兒都還是玄經大師所生。
這些消息爆出來以後,直接就把這把火點燃了,那些被慈安寺給欺瞞的人,更是聯名起來去官府狀告玄經大師和慈安寺。
事情越鬧越大,縣令大人爲了平民憤,自然是用心覈查,隨後慈安寺裡的所有僞高僧都被投下獄,今日一起宣判。
染染聽着馬車外面喧鬧的聲音,也不由得嘆了口氣,楊三郎跟蹤她不過是爲了得到那仙鶴草,誰知卻命喪石子山。
斷腸草有致人昏迷的效果,染染雖然沒有去旁聽玄經大師的供述,但是也能夠猜出一二,楊三郎定是那日看到了她採摘的斷腸草,隨後他也跟着去採摘,他雖知道斷腸草有劇毒,但是卻不知道斷腸草也有致人昏迷的作用,在挖掘的時候,定是長時間的聞着那氣味,隨後中毒昏迷。
玄經大師路過此地,不由心生惡意,故而做下了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染染想着事情,馬車早已經駛出了濟仁堂的這條街,轉入了中心街道,穿過潮涌的人羣,來到了王家。
染染跳下馬車,就看到了王家門前的兩隻石雕的大獅子,很是威風鼎鼎,屋檐下和門口的大柱子上也雕刻了不少的花雕,看的出來王家曾經很是富貴,只是那上面紅色的漆塊小片小片的掉落,似乎是很久沒人來打理了。
正大門的門框上面掛了一個牌匾,上面寫着王宅二字。
在染染打量着王家時,王大夫已經上前敲門了,很快一個小廝打扮的小夥子從裡面走出來,迎着王大夫和染染、玉辰生一同進去。
王家不愧是有錢人家,家裡的一景一物都擺放有致,看的出來是精心裝修過,院子裡的花草一眼看去很是凌亂,但是仔細一瞧便能夠看出來,那些花草也是錯落有致,絕對不是她所以爲的胡亂修剪。
王家的客廳裡坐落了七位容貌各異,性格各異的女子,她們穿着華麗的衣裳,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看到王大夫帶人過來,她們也只是擡眼望向了染染一下,隨即又垂下了眼瞼,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王大夫並沒有停下腳步與她們問候,而是帶着染染往後院走去,越往後院走,越能夠看出王家的財大氣粗,後院的風景比起前院的更是精緻了幾分,怪石嶙峋的假山、綠草茵茵的草坪,錯落有致的大樹還有風格獨特的涼亭。
三人快步往小嬌娘住的院子走去,剛走到那院子門口就看到在原地打轉的王老爺,他看到王大夫回來了,立刻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抓住王大夫,急切的喊道:“王大夫,求求你救救她,你要多少錢我都付得起,只要你能救她。”
語氣急切、緊張還帶有一絲的顫意,這讓染染忍不住側目看向他,王老爺年紀四十出頭,不知道是這兩年經歷了太多的事情還是心裡壓力過大,他臉上有着深深的皺紋,特別是眼角那處的皺紋更是清晰可見。
小嬌娘已經難產了一天一夜,拖得時間越長就越危險,看王老爺的神情就知道他急得不行,王大夫是城裡醫術最好的大夫之一,要是王大夫都沒有辦法,那小嬌娘就只有等死的命運了。
“王老爺不必心急,在下定會盡力而爲,這位是我們東家的弟子,有些我不方便的事情,就由她來幫着查看,還望王老爺不介意。”王大夫指了指身邊的染染說道。
王老爺連連說道:“不介意不介意。”只要能夠救他那心上人就是王大夫親自去看他也不會介意,只不過王大夫還特意帶了一位女弟子來,王老爺心裡舒服了不少。
把玉辰生留在門外,染染和王大夫推開門走了進去,房間裡的穩婆看到王大夫後連忙走了過來,着急的說道:“王大夫,姨娘已經沒力氣了,這可怎麼辦?”
染染沒理會那穩婆說了什麼話,轉身就繞過了前面的屏風走了進去,傳聞中的小嬌娘躺在牀上,渾身冒着冷汗,頭髮凌亂,上面還沾滿了汗水,她面色蒼白的瞪着頭頂的帷帳,眼睛無神,嘴裡不自覺的發出了輕微的呻、吟聲,臉上還掛着淚痕,牀前的牀頭櫃上還放置着少量的蔘湯水。
走進以後,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染染伸手直接把蓋在小嬌娘身上的被褥掀開了,她認真的查看了胎位後,又給小嬌娘把了把脈。
染染的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按道理來說這小嬌娘年齡小,生孩子不會如此困難,可她把脈過後才發現,小嬌娘懷孕時應該進補過度了,胎兒比一般的胎兒大,加上本就胎位不正,所以即便那產婆已經想辦法讓胎兒移位了,可效果甚微。
看小嬌娘額頭上那細密的汗珠,染染知道除非立刻進行剖腹產,否則孕婦和胎兒都會出現問題。
“給我準備一把新的剪刀和一把鋒利的小刀、鹽水、針線。”染染走出來立刻說道。
穩婆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着染染,房間裡的丫鬟也不明白爲何要準備這些物件,染染沒打算解釋,小嬌娘已經渾身沒力氣了,再這麼拖延下去,就會出事了,染染厲色道:“沒時間解釋了,你們趕緊去準備,越快越好,還有熱水也多準備一些。”
丫鬟看了王大夫一眼,再看到王大夫點頭後,立刻下去準備。
穩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明白這些東西拿來跟接生有何關聯,只是她很快就知道了,在丫鬟們把東西拿進來以後,染染直接用燭火先給剪刀和那把薄薄的小刀消了毒,隨後用乾淨的白布擦拭了一下。
她走到小嬌娘的面前,看着那雙毫無生機的眼說道:“現在我要剖開你的肚子把你的孩子抱出來,否則你和孩子都會有危險,只是這等手術雖然沒有什麼大風險,但是你要吃一些苦,你可忍得?”
小嬌娘聞言,不由得把視線集中在了染染的身上,她哆哆嗦嗦的開口道:“主要你能救我孩兒,什麼樣的苦頭我也吃得了。”
她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夠生下肚子裡的這個寶貝孩兒,至於自己的生死,她還真沒有放在心上。只要孩子好好的,她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染染點點頭,她端起蔘湯水給小嬌娘餵了一點兒後道:“你先喝點這蔘湯水提提神。”
小嬌娘聽話的喝了幾口,隨後搖了搖頭,染染也不勉強,她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倒出了一粒清香的藥丸:“你把這藥丸含在嘴裡,慢慢的就不會感覺到疼痛。”
雖然小嬌娘說她不怕吃苦,但是這位小嬌娘現在也才十五歲,染染還是多做了一手準備,割開肚皮取出孩子本就是一件前所未聞的事情,要是小嬌娘疼的受不了,掙扎起來,那就壞了。
小嬌娘含淚的點點頭,她不知道眼前的人要用什麼辦法救她的孩兒,但是那剖腹二字她還是聽懂了,眼裡不由得掠過一抹害怕,把人的肚子剖開,那她還活的成麼?
只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她能不能活,而是她的孩子能不能活,只要她的孩子能夠平安的降生,那她就是死了也無怨無悔,也算是完成了那人的心願。
染染做好了所有準備後,直接走到小嬌娘的身邊,打算開始實施手術,產婆一見之下,不由得大驚,她連忙走過來勸慰道:“小姑娘,你這是要幹什麼?肚子豈是說剖就剖的?萬一大人活不成了如何是好?這個責任你負得起麼?”
王大夫也跟了過來,只是他畢竟是男子也不好盯着小嬌娘的獨子看,他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染染,不明白她這麼做的用意。
“救人,她這麼下去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一屍兩命,用我的法子頂多是大人多遭罪一些,但是兩人都可以活,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哪種?”染染直接把問題丟回去給穩婆。
穩婆見此心裡還是很不滿,但是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若是有法子,小嬌娘的孩子早就生下來了,可她被眼前這還未及笄的少女如此頂撞,心裡很是窩火,她開始當穩婆的時候,這小丫頭還沒出生呢,她居然敢這麼跟她說話?她不由得碎碎念道:“這要是出了事,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小孩子家家的,逞什麼能?”
小嬌娘頭腦很是清醒,雖然不知道染染要如何剖開她的肚子,又如何讓她的肚子縫合,但是她看着染染那張堅定的小臉,心裡的焦慮也去除了幾分,她擡頭對穩婆說道:“我相信她。”
聞言,穩婆的臉色很是不好,但也沒敢說什麼了。
染染不理會穩婆他們,在估摸着藥效開始了以後,染染讓膽子小的人去屏風後站着,穩婆看染染有些不順眼,但是又好奇她要如何把剖腹,所以留了下來,一同留下的還有王大夫,他倒是很好奇染染要如何施救,也在心裡想着學習學習,萬一以後還有這類的案例,也讓孕婦和胎兒多一份生機。
屋外蟬聲陣陣,玉辰生冷着臉站在門口,屋裡一開始還有小嬌娘的呻、吟聲,後來好像還有爭論聲,可是到了現在屋裡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他有些擔心起來,倒不是擔心那小嬌娘而是擔心染染,害怕染染出了什麼事。
一旁的王老爺也是坐立不安,他的聽力沒有玉辰生的好,但是也知道里面沒有什麼動靜。
一刻鐘、兩刻鐘,時間慢慢的過去,太陽也從東邊緩緩的走向了中間,又從中間往西邊移動了一些。
正在他們兩人都等不下去的時候,屋裡傳來了嬰兒的哭泣聲,聲音不大也不響亮,但確實是嬰兒的哭聲,玉辰生神色稍微鬆懈了下來,王老爺則喜極而泣,雖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但只要生下來了就是好事。
很快穩婆就抱着裹着紅色襁褓的嬰兒滿臉喜色的走了出來:“恭喜老爺,喜得貴子。”
王老爺聞言,身子立馬就僵住了,他不敢置信的擡頭,小心翼翼的看着在穩婆懷裡的小嬰兒,很是不相信的問道:“你說什麼?他是……。”
穩婆立馬說道:“回老爺,姨娘生了位小公子。”王老爺年近四十還未有一子,城裡的人都知道他想要兒子已經想到要瘋了,現在聽到了生了一個兒子,定是欣喜若狂。
看來賞銀是不會少了,穩婆想到此,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王老爺欣喜若狂的伸出手道:“我抱抱。”他前面已經有了七個女兒,抱孩子自然是不陌生,只是看着在他懷中吐着小泡泡的小孩兒,王老爺心突然之間軟的如同雲朵一般。
這是他心心念唸的兒子,年近四十才得一子,爲了這一個兒子家裡的生意還是他的原配夫人爲此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王老爺的手微微顫抖,他看着懷中嬰兒那紅撲撲如同猴屁股的小臉,卻不覺得難看,反而心裡的空洞都被填補滿了。
“若紫如何了?”王老爺抱着兒子高興了半天后才問起了自己的小妾,若紫也就是小嬌娘的名字。
“姨娘還在縫肚皮,已經無事了。”穩婆說着就把染染剛纔的剖腹產過成說了一遍,王老爺雖然沒有見到這場面,但是也能夠想象出產房裡的一切,他心疼極了。
正在此時染染和王大夫走了出來,王老爺不顧自己的年齡直接跪在地上給染染磕頭:“多謝貴人出手相助,救了若紫和小兒。”雖然那剖腹產他聽不懂,但是縫肚皮他還是知道的,爲此他更是對染染感恩戴德,別人不知道若紫的危險,他是知道的,他在門口站了一天一夜了,若紫硬是疼了一天一夜,可胎兒卻是沒有出來的跡象。
穩婆說是難產了,王大夫也會若紫和孩子凶多吉少,好在最後關頭,來了這麼一位神醫,救了他的小妾和小兒。
若紫生下兒子,王家有了接班人,他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染染擺擺手,示意他起身,她不過是做了一個爲醫者本分的事情罷了,不值得王老爺如此又是跪又是拜。
“她今後幾天還需要臥牀休養,身上的傷口也要仔細的照看,你尋一個信得過的丫鬟過來,我跟她說一些注意事項。”染染想了想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