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和雲爭還要推辭,雲葉卻道:“感謝樑老闆一番好意,我們就不客氣了。雲爭,收起來吧。”
人多嘴雜,五十兩銀子在鄉下不算個小數目,雲爭不想搞得人人皆知。
自己給福祥居白乾了一個月,給福祥居掙了多少錢,樑有福自然心中是有數的,這五十兩本不算多。
何況,自己出了福祥居便被丁正豪給綁了,樑有福一直因爲沒有派人把自己送到家心存愧疚。
今天來,只怕還有事相商,若是不收這五十兩銀子,只怕話就說不下去了。
樑有福忙道:“正該如此。”
見雲爭收下了銀子,樑有福道:“二來呢,還有個好事要說給你們。”
聞言,秦氏喜上眉梢,忙問:“什麼好事?”
“這不入冬了嗎?城裡成親的家戶挺多、也有不少家裡老人去了辦喪事的。體面些的,便來福祥居請大廚操辦宴席。”
“我想着,你們家的攤子不擺了,雲葉在家閒着怪可惜的,不如出來掙幾個零花錢。”
樑有福轉頭看了一下正壘牆的新房子,問:“不知道雲葉能不能走得開?”
秦氏忙看雲葉,見雲葉微笑,忙道:“家裡多忙些就是了,難爲樑老闆親自來說。只是每天葉子一人來去,我卻有些不大放心。”
“老嫂子,你放心,我們館子裡多是讓老賈去,雲葉跟他很熟,兩人一處便可。老賈若是派去了別處,我讓小廝來回接送雲葉。若是晚上回不來,便住在福祥居。”
“再說,不用每天都去的,”樑有福又道,“吉日都是早定下的,過來給我們說的也早,都是有日子的。”
“喪事雖說都是事發突然,好在,等到款待親朋吃飯,卻也是第三天發喪時候的事了,我們最晚也可以提前一天知道。”
其實,樑有福來請雲葉,爲雲葉好是不錯,也是有私心的。
一方面,感激雲葉給自己白乾了一個月,教會了大廚們做顧老壽宴上的那些菜,現在生意比往年強了許多。
還有便是,福祥居的大廚一個蘿蔔一個坑,派出去一個老賈,廚房裡吃力了不少。
現在辦宴席的多,老賈派出去了,再有哪家來請,福祥居便派不出人來。
讓人家無功而返,以後只怕人家便不再來。若能讓雲葉去,福祥居便可以穩住客人。
既保證了福祥居的正常運轉、又穩住了回頭客、也還了雲葉的情分,真是一舉三得的好事。所以,樑有福便親自來了。
樑有福一提這話,雲葉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哪會有不應的?
樑有福笑:“廚師這行,要的便是手藝,只要願意出手,便有錢賺。雲葉在家給這些工匠們做飯,說難聽些竟是暴殄天物,哪如出去掙大錢?”
雲爭也沒有說什麼,“只要姐姐安全便好。”上一次被丁家綁架,真是嚇壞了,家人到現在還不知道呢。
聞言,秦氏鬆了一口氣,看雲葉。
雲葉把茶杯往前推了推,示意樑有福喝茶,笑道:“這事我應了。本來我也是想着,等家裡的房子蓋完了,便出來擺攤兒的。既然如此,便不擺了,天寒地凍的也辛苦得很。”
樑有福道:“是啊,早晚在城裡租一處門面纔好。”
“那就有勞樑老闆費心打聽一下。只要價錢合適,盤下來也可以。”
“咱們賣吃食的,最要緊的是人多。”樑有福嘆了一口氣,“七裡大街倒是熱鬧,就是租金太貴。不大的一間門臉,一個月的租金便要四、五十兩,還算不上什麼好位置。”
自古以來,凡是商賈雲集之地,自然是寸土寸金。
“嗯,我也爲這發愁呢。”雲葉點頭,“所以說,實在是感謝樑老闆,給我們一個容身之地。”
秦氏跟雲爭都忙致謝。
樑有福擺擺手,“不說這個了。雲葉,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
雲葉點頭,“定了!不知道這行情……這樣吧,無論人家給多少,我都只要九成,剩下的一成,樑老闆可不要嫌少。”
樑有福沉了臉,“雲葉,掙多少都是你的,我一分不留!若是再客氣,我可就生氣了啊!”
其實,雲葉出去算是福祥居的人,給福祥居一些中介費也無可厚非,不過,見樑有福堅持,雲葉只得作罷。
再說了,憑自己的手藝,也可以給福祥居揚揚名。就算不給中介費,福祥居也不吃虧!
上次顧老壽宴,永安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去了不少,雲葉的名聲也算打了出去。福祥居的老賈,也因此身價銀子都高了。
“明日便有一家喜宴,你一早先到福祥居來,等明日見了老賈的面我們再細說。”樑有福說着,便起身,“你們忙吧。我走了!”
秦氏等人留不住,只得起身送客。
樑有福跟院中衆人團團一揖,笑呵呵地說了幾句客氣話,“大家在永安城有事可去福祥居找我,但凡用得着的,只管開口。”
衆人都道:“好說,有空再來……”
見樑有福要走,雲二忙跑過來,殷勤得不得了。看着青呢馬車走了,半晌猶自驕傲着。
“我們雲家要發財了,看看,城裡的貴人都過來幫襯我們家呢。”
平日明明看不起雲爭家,見人家起來了,才腆着臉過來。
虎子爹便有些看不上,笑着問雲二,“那是哪裡的貴人啊?雲二,是來找你的嗎?”
見雲二張口結舌地答不上來,衆人便鬨笑。
雲二氣沖沖地過來,一把拽過雲爭,“剛纔那有錢的老爺是誰來着?他剛給我說了,我竟忘了。”
雲爭有些不耐煩,“那是福祥居的樑有福樑老闆,你別到處瞎咧咧!”
雲二立即如得了寶貝一般,跑過去叉着腰,一臉得意,對衆人大聲道:“剛纔那有錢的老爺,是永安城大飯館福祥居的老闆,姓樑叫樑有福!不是我看不起你們,誰去福祥居吃過飯?啊?”
虎子爹立即接過話,大聲問道:“雲二,你去吃過?”
雲二噎了一下,避開這話,轉身拿起鐵杴,邊用力和泥邊得意洋洋地道:“我可是親口跟他說過話的!”
見這渾人蹬鼻子上臉,衆人都不再理他,各幹各的活兒了。
聽男人吃癟,穆氏忙從一旁走了過來,“你們這起子拈酸吃醋的,少瞧不起人!我們雲家可跟以前不一樣了!”
葛金柱的娘立即喊:“花兒她娘,把那案板洗乾淨了!馬上就做午飯了,你倒有空閒磕牙!”
衆人都鬨笑起來,“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聽喝的料!”
穆氏一聽,便惱了,衝過來對着葛金柱的娘便吼:“你憑什麼使喚我?!這可是我們雲家!”
鄉下女人們大多口無遮攔,葛金柱的娘也不是好惹的,立即叉着腰,衝着穆氏一伸手,冷笑道:“你既然是這雲家當家的,那好,明天的菜不夠了,拿錢來我買去!”
葛金柱的娘管廚房做菜的,逢會便跟秦氏一起去集市上買菜。有時候秦氏忙或者廚房急用的話,秦氏給錢,她便自己去,秦氏很放心。
此時,聽葛金柱的娘如此說,穆氏當場黑了臉!
她哪裡有錢哦?再說,有錢也不能掏啊,這又不是自己家蓋房子,憑啥跟自己要錢!
見穆氏呆怔,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裡不是你們雲家嗎?穆氏,掏錢啊!”
“是啊是啊,既然是主家,就掏錢讓柱子娘買菜去。”
“嘴上充大頭,一來真的她就慫了!”
“……”
穆氏張口結舌地看着葛金柱的娘,恨不得一口吃了她,罵道:“哪有你的事兒,給我滾一邊兒去!”
葛金柱的娘撇撇嘴,把手中的簸籮放下,衝着穆氏大聲道:“我看啊,該滾的是你這個懶女人!天天干那麼一點兒活,一家五口都在這兒吃,連我這個外姓人都看不下去!”
“要不是秦嫂子心眼兒好,嘖嘖嘖……這要是擱我身上,早拿糞叉子打出去了!”
衆人又都鬨笑起來。
鄉下人幹活兒的時候,只要不是本家親戚,相互開玩笑、胡說亂侃慣了的,雖心中惱,卻也當不得真。總之,真真假假,想說的卻都說了。
雲二跟穆氏都黑着臉,卻也不敢再亂吹了。
秦氏看着穆氏跟雲二,十分無奈。趕走他們也不是,幫着他們也不是,真是難辦。
雲爭黑着臉,走過來對雲二道:“管好你的嘴、嬸子的嘴!再聽你們在這兒跟人吵吵,都給我回家去!”
雲葉看了一眼穆氏,沒說話,冰冷的眼神還是讓穆氏心中一冷,“雲葉這死丫頭,越來越讓人發憷了。”
雲葉懶得搭理他們。說起來,到底是長輩,自己這個年齡,卻不好亂髮脾氣。
雲爭就不同了,他是家裡的長子,沒了雲大,雲爭是一家之主。
這個院子,話語權最重的其實不是秦氏這個母親、也不是雲葉這個家中的老大,而是雲爭這個家裡唯一的男丁。
雲爭是雲家的長孫,所以,就連雲二這個當叔叔的,也不得不顧及着些。
雲葉其實也不想跟穆氏大庭廣衆之下起衝突,弄得如仇人一般,因爲,女人嘴碎,愛背後糟蹋人。
況且,已經有人來跟雲葉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