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城一別,已有數月。”丁陌文俊臉微微帶笑,問:“你過得還好吧?”
“勞丁老闆惦記,我很好。”雲葉略一猶豫,“倒是你看起來有些疲累似的,第一樓生意如何?”
丁陌文點頭:“還好。雖不如往年,卻還不錯。”
這些,還不都是拜你所賜……
略頓,丁陌文又道:“家父所爲,給姑娘帶來不少麻煩,我真是無話可說。幸虧沒有釀成大錯,否則,陌文萬死難辭其咎!”
雲葉搖頭,“當時是嚇了一跳,卻也沒受什麼傷。又不是你本意,哪能怪你?你父親他還好吧?”
聽寧寒的意思,王洲定是狠狠懲罰了丁正豪。
軍人出身的王洲,對丁正豪必定不會手下留情的。想來,丁正豪受的罪定比自己大多了。
這也是雲葉沒對丁陌文心懷怨恨的原因之一。
沒有接雲葉的問話,丁陌文背起兩手、長身玉立,眼神溫和,看着雲葉,問:“寧將軍把你送回來的?”
猛地聽到寧寒的名字,雲葉臉色微變,淡笑道:“是侍衛送我回來的。”
見雲葉笑得勉強,丁陌文心中便是一疼,“想來兩人……事不諧矣。”
“我有一事堵在心中,不吐不快。若言語間有所冒犯,還請雲姑娘多擔待些。”
雲葉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丁陌文問:“你與寧將軍……是何結果?”
雲葉迅速地轉了眼,卻又立即看向丁陌文,“爲何這麼問?”
丁陌文不語。
見丁陌文目露關切,雲葉一咬牙,“你從何得知我與……寧將軍之事?”
竟是承認了!
丁陌文心中又是一疼,眼睛緊盯着雲葉的眼睛,沉聲道:“他親口說與我的。”
雲葉睜大了眼睛,“何時?”
“京城十香園門前,我們見面時。”
雲葉細細回想,“當時自己是被寧寒打發早走了幾步,就那麼幾分鐘的功夫,寧寒竟跟丁陌文說起了這個?爲什麼?”
見雲葉低頭不語,丁陌文問:“可信我?”
雲葉點頭,淡笑:“他說什麼了?”
“他說你們互剖心意,已經定了終身。”
“是嗎?”雲葉低聲重複了一遍,“互剖心意、私定終身……”
丁陌文問:“不是嗎?”
雲葉苦笑了一下,暗自腹誹:“被追了、又被甩了,不過就是這樣。哪有跟他互剖心意、私定終身?”
自己對寧寒,只是有些好感而已,好似還沒到那種地步。
若是沒有百味閣中他的懷疑、自己的隱瞞,慢慢發展下去,自己會愛上他也未可知。畢竟,他是那麼優秀的男人。
只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也曾動搖過、迷茫過、甚至後悔過,此事卻也只能隨風而逝了。
丁陌文淡笑着看向雲葉,“他還讓我莫再打你的主意!”
“呃……”雲葉俏臉有些訕訕的,“這話說的……丁老闆,你別往心裡去。”
丁陌文微微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接着打你的主意?”
雲葉:“……”
丁陌文收起笑,上前一步,眼睛深深地看向雲葉眼中,“我,可以嗎?”
雲葉:“……”
冬日的風有些涼意,吹得幾片落葉如蝶般飄舞。
雲葉的眼睛看着那紛飛的落葉,心亂如麻,“實在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出!丁陌文真是太讓人措手不及了。”
“便如寧寒一般,突然闖入自己平靜的心海。寧寒引起的漣漪剛剛消散,丁陌文又來攪和。”
“自己真是遲鈍得很,竟不知道這兩個男人,什麼時候對自己上了心?”
“說起來也夠失敗的,上輩子活到二十五歲,從未有過動心的男人,更沒有認認真真地談過一場戀愛。”
“毫無戀愛經驗的自己,到了這裡,面對着兩個男人如此認真的追求,還是有些蒙圈了。”
“其實,自己對這兩人都只是有好感而已,便如對鄰居大哥一般的那種好感!真的不是女人對男人的那種喜歡!
“再說了,總共就沒有見過幾面,跟寧寒的幾次見面甚至還有些不愉快。真不知道他們喜歡自己什麼……”
“說起來真是奇怪,這兩個男人對自己如此追求,他們的父母卻都對自己深惡痛絕!”
“一個綁架、一個扇耳光!想想真是夠了!看來,自己適合找個父母雙亡的?囧……”
見雲葉搖頭,丁陌文卻道:“不用這麼急着決斷,你可想一想再回話,我等得起。”
……
來到曹家下人房,雲葉哪裡睡得着?人懶懶地倚在牀上,腦子裡亂哄哄的。
這小院子在三進院的最後,大門一鎖,便跟前面隔絕,倒是僻靜。
幾個中年的僕婦在院中走路、說話也放低了聲音,雲葉正朦朧間,突然隱隱約約地有女子的哭聲傳來。
雲葉一個激靈,睡意全消,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側耳細聽,又好似沒有;放鬆下來,又好似有女子的哭聲。
雲葉坐不住了,想到當時小翠在這院中被關着,定也是這般哀泣,那種孤苦無依的樣子想來就讓人掉淚。
這小院出門便是曹家牙行的後門,難道自己住的這個院子,便是曹家關押那些人的地方?
雲葉忙推開門,喊住院中正忙着的一個僕婦,問:“這位嬸子,你可聽見女子哭聲?”
“哦。”那中年僕婦倒也爽快,立時便什麼都說了,“必是西屋裡關着的那幾個丫頭。天天哭哭啼啼,可是擾了姑娘歇息?我去說說她們!”
說完,便放下手中的活兒,朝西屋裡走去。
雲葉忙跟上來,道:“我去看看。”
“姑娘……”中年僕婦有些爲難的樣子。
不過,管事的交代了,雲葉是府中請來的大廚,怠慢不得,便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看的,不過就是買來的幾個丫頭,尚未發賣。”
雲葉有些急切,甚至走得比那僕婦還快。
來到西屋門前,那女人道:“姑娘,門不開,你來窗戶邊兒看吧。”
門窗都緊閉,大門上更是緊緊地鎖死了。木窗櫺的木質堅硬,菱形方格極小、窗櫺竟有兒臂粗細。
可謂防備嚴密,定是爲防這些人逃走特意做的。
那僕婦道:“今日是大少爺大喜的日子,人來人往、四門大開,管事便把這些人給嚴嚴實實地鎖了起來。平時倒是可以在這院中走動的,只是不可走出院子。”
雲葉轉頭看了一下四處,房子是四合院的樣子,竟無院牆,只在南邊有短短一段,中間開了個小小的門樓。
看看位置,那門,便是自己和孃親、雲爭見過的那扇門了!那個討厭的門房老頭不在,想來必是在前院幫忙。
青磚高牆中緊閉着的厚重木門,上中下三條半尺寬鐵皮橫裹、碗大的鐵釘烏黑釘死,端的是人間牢獄一般!
西屋窗戶上鑲嵌的是玻璃,因爲技術欠佳,並不是十分透明。
雲葉掂起腳尖,把臉貼到窗戶玻璃上,尚未看清屋內之人,便聽到屋子裡發出一陣尖叫,“啊--”
雲葉嚇得一個激靈,“莫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吧?”
定睛往裡一看,屋子窄小,三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緊緊地抱在一起,個個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着自己!
囧,是自己把她們給嚇住了!
雲葉忙擺手,“莫怕莫怕,我不是壞人!”
中間一個濃眉大眼的女孩子忙站了出來,把其他兩個往身後一擋,強自鎮定地問道:“你你你是誰?”
“我?”雲葉忙道:“我是這府中請來的大廚。聽見哭聲,過來看你們一下,沒有惡意的。”
三個女孩子這才鬆了一口氣,其中最小的一個擦擦眼淚,嘀咕道:“幸好,不是過來買人的。”
濃眉大眼的女孩子便道:“來買也不怕,生死我們幾個一處便了。”
兩個女孩子一聽,忙七嘴八舌地道:“咱們能一處就好了。”
“欣雨姐,你一定要帶上我們啊!”
“我不要離開你們!”
“欣雨姐……”
見三個妙齡少女如此惶恐,想想小翠當時的情況,雲葉的鼻子便是一酸,滿眼都是同情。
雲葉看向那個被叫做“欣雨姐”的女孩子。身姿窈窕、濃眉大眼,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好像比另外兩個女孩子都要大一些。
說話、行動頗利索的樣子,氣度也沉穩。
段欣雨安撫了另外兩個一番,又轉頭看向窗戶外邊的雲葉,眼睛裡都是審視。
見雲葉一臉同情,段欣雨猶豫了一下,走過來,“這位姐姐,我姓段,名欣雨。不知道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見段欣雨如此落落大方,雲葉倒有些出乎意料,道:“我叫雲葉。”
“雲姐姐,我看你面相和善,定不會虧待人。”段欣雨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兩個女孩子,道:“姐姐府中若是需要買人,我們都願意的。”
女孩子們一聽,登時鴉雀無聲,個個瞪着大眼,一臉期盼地看着雲葉。
雲葉心下一陣愧疚,搖頭,“我家不過是個擺小吃攤的,家裡正在蓋房,真的沒有錢買人,再說,我家也不需要人。”
“小吃攤?”一個女孩子猛地衝了過來,“雲姐姐,我叫婉兒,以前在廚房幫廚的,你買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