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喬氏並不是覺得趙家的姑娘不好,而只是覺得這身份並不匹配,相差太遠的家世,就算兩人強行結合,最終過得難受的,也將會是趙家姑娘而已。
喬氏見兒子一臉鬱悶憂愁失落之色,也是於心不忍,這個兒子,她也是捧在手心裡疼着長大的,竟沒料到,他會喜歡上一個姑娘。
“兒子,母親不讓你娶她,其實也是爲了她好,她一個姑娘家,嫁到京城去,無依無靠的,在府中受了委屈,獨自受着,無人訴說,豈不悽惶,別跟我說你會護着她,讓她一點委屈也受不到,男人在外,又豈知女人之苦,再則,她的家世太差,也無法幫你交際應酬,需知內宅婦人間的應酬,那也是相當重要的,到時她幫不到你,那麼一切的過錯,也都會算在她的身上,她若受得委屈,日子還能繼續過,若是受不得委屈,且又有幾分烈性的,那麼,說生說死都極有可能,而這一切的起源,卻全是因你而起。”喬氏語重心長的說道。
柳文唏聽得入神,心裡不由一陣惶惶然,他有些難以想象,那樣活潑開朗的小五,會做出深閨怨婦狀,會悽惶無助,會受盡委屈,也或者受盡責難,最終忍無可忍之下,而會選擇了結一切的結果。
不,不,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柳文唏不由閉了閉眼,家世之間的差別,確實是他們之間的障礙,但也不是完全無法克服,他可以求父親,可以求袓父,他不是長子,娶來的媳婦也不用太過優秀,他可以的,可以破除一切障礙的。
但正如母親所言,那麼娶回家之後呢,讓她受盡萬般委屈嗎,再次閉了閉眼,那樣的場景,他真是不願意看到,甚至害怕看到。
喬氏見他聽進去了,心裡稍感欣慰,至少他的兒子,一心只爲自己圖個痛快,而不去想他人的人,這樣的孩子,也算是有責任心的,看來果然是長大了。
說真的,趙家小姐她並沒有見過,但素來也傳出些美名,據說人也頗爲能幹,很有幾分本事,她並沒有看不起她,甚至因她這些才能,她還透出些欣賞的興味,但也僅此而已。
家世不對等的婚姻,是會註定活得痛苦,活得沉重的,她是一個自私的人,她並不希望自己疼愛的兒子,整日裡糾結於這些雜事之中。
“母親,我真的很喜歡她,甚至在她面前,我都沒有勇氣訴說我的心意,戰戰兢兢的,深怕她會拒絕我,甚至連與她對視時,都會感到心虛,母親,她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只要遠遠的看着她,就能感受到快樂。”柳文唏喃喃道,心中有着一種無法言說的痛。
對於兒子的話,喬氏感到震驚,她竟不知道,在她毫無察覺之時,兒子已經用情至深,且情深至此。
可是,她真的是爲了他們好啊,若真的勉強結合,她之前所說之事,就會變成現實,那麼兒子的痛苦,可不遠遠只此。
而現在他雖然深深喜歡着那個姑娘,可連心意都還沒來得及訴說,也就是說,此事,還只是他單方面的意思,那麼,要掐滅他收中的火苗,也容易很多。
所謂長痛不如短痛,他們現在所有的,也不過是簡單的情誼,並無多深的交流,要斷起來,也很容易吧,總好過互許愛意,愛到極至處之後,所受的那些痛苦吧!就是這樣的,沒錯,喬氏瞧着兒子那樣的神情,不免也有些心慌意亂,他跟她說的那些話,甚至都讓她感受到了心疼。
她的兒子,情竇初開,一腔真摯熱戀,完全的交付給一個姑娘,而這真摯的感情中,卻帶着無數隱患,最終導致他們無法結合,這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就這麼看着,如何讓她不心痛。
“唏兒,我知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可還記得,歸德候府的那位謝夫人。”喬氏問道。
“歸德候府,謝夫人……”柳文唏不明白,爲何母親會突然提起此人,靜心一想,了就想起來了,道:“可是當年我們離京時,纔出殯的謝夫人!”他當時年紀還小,但路上突然碰上此事,所以印象頗爲深刻,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還有些印象,喬氏這麼一提,他就想起來了。
“嗯,正是那位謝夫人,我想說的是,歸德候與謝夫人,就好比現在的你與趙姑娘。”喬氏聲音悠遠的說道。
“當年那位謝小姐,貌美無雙,才情過人,惟家世差了些,只是一年老體弱的布商之女,歸德候當年一見就失落一顆心,不顧一切的將人娶回了候府之中,可好日子又過了多久,不過短短三年時間,那位謝夫人,便命喪候府,我們且不提她是如何死的,只說她在京中這短短的三年時間中,受了多少苦楚,京城的貴婦圈子裡,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就算在候府中,也是謹小慎微的過着日子,她雖爲候夫人,可上面還有老夫人,下面還有出身高貴的妯娌,那一個都不會給她好臉色,就算有歸德候的寵愛,那又如何,不過短暫的平息心中的憤怒,迎接她的,還有更多的不公。”
喬氏緩緩講述着當年的事情,這其實並不是什麼秘密,京中很多人都知道,就算過去這許久,興許還有人會拿出來說說,畢竟麻雀就是麻雀,就算飛上了枝頭,也讓那些高貴的鳳凰們看不順眼,甚至因爲她麻雀的身份,還妄想與鳳凰們爲伍,就更受人排擠看不起了。
“那位謝夫人,當真就那樣死了嗎?”柳文唏神情低落的問道。
“死沒死,你不是也親眼看到了麼,何故還有此一問。”喬氏冷眼看着他道:“若我說這麼多,你還不明白,那麼就讓趙姑娘步謝夫人的後塵吧!也許你中意的趙姑娘,與謝夫人是完全不同的吧!要如何決擇,且看你自己的吧,我雖是你的母親,也不能完全主宰你的人生,省得以後,你還總怨怪於我,覺得是我做了惡人,我也不過是將事實陳述於你聽罷了。”喬氏說完,便不再理會他。
留下柳文唏獨自一人,靜靜的站在那裡出神,臉上的神情十分糾結,時而快樂,時而痛苦,神情間轉換不定,到最後,最終化爲深深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