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說的王氏,趙鬆梅知道,是趙松江的媳婦,縣城王家的姑娘,那嫁妝秒殺了村裡所有姑娘好幾倍,到如今還時不時會有人提起呢。
只是不明白阿爺爲何拿她來作對比,那王氏成親三年,才生了個兒子,自然寶貝得很,丫環婆子,怕都是照顧孩子的。
這個王氏,她只遠遠的見過一次,並沒有接觸過,但聽人提起,這人應該還不錯的,不過她對王氏並沒有什麼感覺,完全是陌生人,生不出好感,也沒有壞感。
“你已經十歲,是個大姑娘了,再過一二年就要開始說婆家,姑娘不比小子,小子晚些時候成親也不怕什麼,姑娘家到了年紀就要嫁人,留成老姑娘可不好說人家了。”趙鐵柱說得有些語重心長。
卻直說得趙鬆梅發懵,這是哪兒到哪兒啊,十歲離嫁人還早吧!
“阿爺,我才十歲啊,十歲!”她反覆強調道,完全還不到恨嫁的時候啊!
“我知道你十歲,當我老糊塗了不成。”趙鐵柱沒好氣瞪她一眼,他這好不容易醞釀了半天,被她一句話就打回了原形。
“前兒不是遇到你林阿婆麼,她跟我說,你這麼大的姑娘,不能總往外跑,要學得貞靜,以後纔好說婆家,你知道我沒養過姑娘,也不知道怎麼教養姑娘,我這不是怕耽誤你的事麼,我就這麼想,你這婚事,咱們得早點定下,你要看上了誰,就跟阿爺說,阿爺就幫你定下來,定得下那就沒得跑,你也知道你,你是被阿爺當小子一樣養大的,跟別的姑娘家肯定有些差別,所以你以後也收收心,這次去縣城多住幾日,回來後咱就別總出門了,成不?”越往下說,趙鐵柱越發不自信,這小丫頭,初初看着,那是人見人誇,可處得久了,才知道她其實也是個倔脾氣,一般人還真是受不住。
家裡就這麼一個丫頭,一家老小全都寵着,不給受半點委屈,想吃什麼想要什麼想去哪裡玩,只要一出聲,就沒有一個人反對的,以前他也不覺得什麼,但聽了那林婆子的話後,他就覺得這問題可能有點大了。
姑娘家總歸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不比在家裡,去了別人家,就得侍候公婆相夫教子,一個不對少不得被公婆不喜,鬧得夫妻不和,日子就沒法過了啊!
想想那林婆子的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丫頭嫁了人過得好不好,還得看在家裡教得好不好,這可真讓他有點犯愁啊,姑娘要怎麼教,他一點也不懂啊!再說當小子教了這麼多年,還能掰得過來麼?
趙鬆梅聽着眼珠子直轉悠,原來是這麼回事,自個兒不出門是不可能的,鋪子裡的生意,雖說大多時候是花氏夫妻倆在照看,但她也不能不過問,時不時總會去鋪子裡看看的,給提點意見,出個主意什麼的。
再則,她跑縣城都已經跑習慣了,突然把她拘在家裡,哪兒也不能去,這日子過得就太沒勁了吧!她怎麼可能習慣。
眼珠子就轉啊轉的。
“阿爺,那林阿婆可有說我別的不是?”她自認內心雖然很奔放,但外在行事完全沒有出格啊,完全按照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要求自己的,不致於落人口實才對。
“那倒沒有,她那也是好心提醒咱們,她孃家侄女,情況跟你也差不多,母親去得早,她爹也沒娶後孃,家裡一幫子爺們把她養大,性子養得大冽冽的,嫁人不過一個月就哭着回了孃家,後來勸着回去過日子,但也不過一年,就被人給休了回來,你林阿婆,我不是給了他一包辣椒種子麼,她這是記我的情,把這事說給我聽的。”
這個道理趙鬆梅還是知道的,喪婦長女,一般人家挑媳婦,都不會挑這樣的,是認爲這樣的女子,缺少了母親的教導,不能成爲一個合格的媳婦。
“阿爺,你這着實憂心過了些,你看啊,別的姑娘家會的東西,我都會,甚至我會的東西,別的姑娘還不會呢,所以我並不比別人差什麼啊!”趙鬆梅說着,眨巴着眼望向趙鐵柱。
見他沒應聲,隨即就掰着指頭道:“你看我做做飯,飯菜還做得極好,阿爺和哥哥們都誇呢,還有我會做針線,我這針線手藝是跟着花嫂學的,村裡的姑娘也都沒有比我強的吧!再看我幹家務活兒,也挺利索的吧,雖說咱們家有下人做,但所有的活兒,我也都會做啊!你看我這樣的姑娘都愁找婆家的話,那別的姑娘是不是會嫁不出去。”這話說得半點不臉紅。
趙鐵柱聽着,深覺得很有理,他家的孫女,真不是他自誇,那是樣樣拿得出手,樣樣都出挑,雖也這麼認爲,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所以沒敢點頭。
想想那裡不對呢,趙鐵柱有疑惑的瞧着,站在他面前有些洋洋自得,掰着指頭的姑娘。
對了,是這精氣神,別家的姑娘,可沒她這麼活泛,看看她這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滿身的精氣神兒,一般的男子都比不上,再想想平時她拿主意時的決斷,何只是一般男子比不上,這世上大多數男子,都得在她跟前低頭啊!
再想想,她是怎麼養成這模樣的,想想剛來家裡時,小丫頭嬌嬌軟軟,性子似還帶着些怯懦,當時他怎麼說來着。
“做人得堂堂正正,擡頭挺胸,膽小怯懦者,氣勢都輸人一籌,難以成大事。”
顯見,小丫頭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啊!他真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自責,女兒家要柔順啊要柔順!
趙鬆梅見他半響沒回過神來,不由扯了扯他的袖擺,道:“阿爺,你說我有什麼不對的,那兒做得不好,不好的我就改過來。”她不是土著,雖說平時行事,都還算周全,但百密一疏,總會有些不足之處,她誠心想要改正,一雙眼睛,十分真誠的望向趙鐵柱,只等着他說出個一二三來,她就認真的照着去做。
趙鐵柱有些啞然,想來想去,好像這也沒什麼不對的,總不能讓這一身骨氣的丫頭,去跟人伏低做小吧,她就算願意受這個委屈,他也不忍心啊!
想了想,總歸不能說出,讓她以後學着忍氣吞聲的話來,最後也不知怎麼,竟開口道:“沒什麼不對的,我覺得你這樣也挺好,嗯,我還是那句話,有看上眼的男孩子,你就跟阿爺說,阿爺幫你早點定下親事來。”
趙鬆梅:“……”怎麼繞來繞去,還繞不過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