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村裡的傳言,趙鬆梅耳朵聽着,卻是半點也不往心裡去,她不是原主,對這個身體的阿爺,並沒有什麼感情,再加上她來到這個家後,他的種種無情表現,讓她對他更不抱任何幻想。
所以當她聽到外面傳着,說什麼想孫子想得生病了,這樣的話,她簡直是壓根不信。
別說她不信,就連趙松林和趙鬆材兄弟兩個,聽着這話,都沒太多表情,甚至還意外的問了句,該不是弄錯了,他原本想的人,應該是趙松江纔對,而且趙松江開春後去參加了幾次詩會,有一個多月回家了,確實能讓人惦記。
趙鬆梅聽着笑而不語,兄妹三個,再不提這個話題,甚至這些傳言,都沒有在趙松柏兩人跟前提起,以致於這兩個,連一點風聲也沒聽到。
畢竟滷肉不便宜,村裡一般人家也都不捨得買滷肉吃,再說也不會爲了傳幾句話,而特意跑去鋪子一趟,這是吃飽了閒着沒事幹麼?
反而最不放心的人卻是趙鐵柱,他年紀活了一大把,最是精通人情世故,總覺得這傳言不會無原無故的生起,再則說趙老頭有多疼愛這幾個孫子,他也是不信的,心裡就存了這個疑惑。
“爹,你瞧瞧,這些個小崽子們,你病成這樣了,他們竟沒一個過來看看你的,還真是白眼狼,咱們白養長這麼大了。”錢氏沒好氣的說道。
趙老頭卻是切身體會,感受最深,雖然他只是裝病,但人老了,這心裡想得就多,這還只是裝病,孫子都不理會他,以後真生病了,想來也不會多看他一眼,這麼一想,心裡竟有些難受起來。
“爹,你看這都幾天了,咱們是不是去找五叔說說。”錢氏有些急不可耐道,完全沒察覺到趙老頭有些悲慼的神情。
“現在找你五叔說什麼,說什麼咱們都不在理,這幾個小崽子若能來看看我,咱們也好有話說,說咱們袓孫情深,實在是分不開,求他高擡貴手一回,這事沒準能成,現在卻是什麼藉口都沒有,讓咱們怎麼說?”趙老頭臉色不好的說道。
錢氏一時也沒有辦法,試探着說道:“那…要不,明天我讓清姐兒去找三狗兒四狗兒說說,也或者找小梅子。”
趙老頭覺得有些難堪,自個病重,孫子孫女不來看他不說,還要讓人去請了來,沒準還請來也不來,這,簡直讓他,臉上太無光了。
雖說是過繼出去了,但總歸是血脈至親,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他活着一日,便還是他們的阿爺。
趙老頭這人,沒讀過書,也沒出過什麼遠門,一輩子在地裡刨食,見識有限,也有些不明事理,需知過繼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那是一件很認真的事情,一朝過繼出去,就代表孩子跟他們家再無關係,他還這麼糾着不放,多少有些蠻不講理,但鄉里人家,多的是蠻不講理而佔了便宜的人,而他這會兒,也確實有些耍混的意思,當然前提是,他這會兒病糊塗了。
趙鬆梅垮了個小籃子在手上,正打算在菜園子裡摘幾顆菜,家裡雖然只有他們一大三小吃完,可個個飯量都不小,當然也飽括她自己,所以每頓飯要做不少,菜也要多做纔夠吃。
“小梅子,小梅子……”
“噯,誰啊?”聽着一個略顯熟悉的女聲,趙鬆梅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待擡頭往院門口看去時,正看到趙鬆清笑眯眯的站在那裡,正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趙鬆梅就停了下來,她對趙鬆清沒什麼好印像,這什麼意思,招手就讓我來,揮手就讓我去麼?只要她心裡想起當初她白米白麪好吃好喝的,而自己卻天天頓頓的清水煮野菜,吃得那叫一個難受,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胃裡冒酸水,想姑娘她曾經也是嬌生慣養的,惟有在她們娘們手裡吃了這苦頭。
她不待見趙鬆清,這是顯見的事情,一看她這笑模樣,就覺得這其中有陰謀的味道,想當初,趙鬆清何曾給過她一個笑臉,一向都是她陪着笑迎逢他們。
她站着身子不動,只這麼靜靜的看着院門外的趙鬆清,臉上平靜無波,一雙清澈見不到底的眸子,就這麼打量着她。
趙鬆清平時不怎麼出門,大姑娘愛漂亮了,怕太陽給曬黑,如今這一身皮膚,倒養得不錯,人也水靈靈的,斯斯文文的站在門口,若忽略掉她臉上的那些不耐煩神情,活脫脫一個小家碧玉,大家閨秀麼,就差太遠了,主要是沒有那個氣度。
“小梅子,沒聽到我叫你嗎,你趕緊給我過來啊,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這大半天的,竟是一動也不動的,這人究竟是傻的還是呆的,出門跑這一趟,她本就有些不樂意了,偏事情還辦得不順利,想她現在也是秀才家的小姐了,幹這種跑腿的活兒,已經失了身份,一想到這個,她真是片刻也不想停留了。
她這嗓門提得有點大了,連屋裡的趙鐵柱都聽到了,伸出頭來問道:“怎麼啦?”
“是清姐姐,也不知叫我幹嘛,我看她這樣子怪滲人的。”趙鬆梅露了點怯意。
她這形態,落在趙鐵柱眼裡,讓他眼神不由得沉了沉,小梅子什麼性格,向來大大方方,還沒見她怕過什麼,想當初趙五兒摸進院子,她還揮着棍子上前去打呢,偏對着趙鬆清一個嬌弱小姑娘時,竟顯得有些怕她似的。
“作什麼怕她,你去,阿爺看着你。”趙鐵柱竟真的就站在屋檐下,眼神不錯的跟着她。
“那我去了啊!”趙鬆梅無聲笑了笑,擡步向院門口走去。
“你這死丫頭,叫你半天也不過來,磨蹭什麼呢?”人才一到跟前,趙鬆清闢頭就罵道,氣勢很足,像極了錢氏罵人的模樣。
真是有什麼樣的娘,便有什麼樣的閨女,趙鬆梅輕輕一笑,喚了聲:“清姐姐。”
“我跟你說話,你可聽好了,阿爺病了,想孫子孫女,明兒你讓四狗兒不要去進學,讓三狗兒帶着你們倆過去看看阿爺,也讓人去通知你大哥二哥,讓他們也都回來,沒見過阿爺都病成這樣了,這些不孝孫子們還在外面賺錢的,還講不講孝道了?”趙鬆清一番話,說得十分利索。
“阿爺病了啊,阿爺不是好好的麼?剛還跟我說話呢!”趙老頭不待見他們兄弟,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如今病重,卻要見他們,是個什麼意思?
錢氏無利不起早的性子,既然叫了趙鬆清來,事情就不能往簡單方面想,她索性裝傻好了。
“不是這個阿爺,是咱們家阿爺,你這豬腦子……”趙鬆清本就不耐煩得很,眼見跟她竟然扯不清,心裡更氣了幾分,伸手就戳着她的頭罵道。
“哎呦!”趙鬆梅捂着頭,連退幾步,避開能被她波及到的範圍。
“這誰啊,哪家的野丫頭,竟上跑上門來欺負我孫女,當我家沒人了啊!”趙鐵柱中氣十足的一聲暴喝。
啊!趙鬆清嚇了一大跳,眼見這人就要衝過來跟她動手的意思,驚嚇之餘,竟是什麼也不顧,轉身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