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姚善寶打了個嗝,抱着土瓦罐片子就跑回房間做自己的研究去了。
見姚善寶走了,剛剛還你謙我讓的四大捕快立即搶起食來,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夾,個個不肯落下風。
卓雲還好,到底顧及着自己老大的面子,吃飯也不比幾個跟班沒形象。
姜榮是個木頭臉,吃飯的時候臉也板着,像是誰欠了他銀子一樣,只是,手上的動作極快。他這是第一次吃姚善寶做的菜,也是第一次吃着這麼好吃的菜,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了,因此,能吃的時候就猛吃。
大傻子是飯桶,平時在家的時候,張家老兩口給他的碗就比一般的大,一頓飯吃個三五碗是不成問題的。只是,善寶晚上不給他多吃,他平時晚上吃飯有善寶在的時候,總會少吃一碗。現在善寶走了,他還不得敞開了肚皮使勁吃。往後娶了媳婦,媳婦會管着自己,能吃一次少一次。
許紹清今天被鳥屎砸了一臉,心情極度不爽,所以,他許公子要化悲憤爲食慾,吃吃吃!
初夏的傍晚,院子裡很靜謐,只聽到鍋碗“砰砰砰”撞擊的聲音,時不時還夾雜着幾聲鳥叫。
許紹清聽到鳥叫,立即停住吃的動作,一雙眼睛攢着火,瞄來瞄去,最後他覺得自己瞄準了,筷子“嗖”一下飛出去,然後如果所有人想的一樣,沒一會兒,又“嗖”地飛回來了。
姚善寶一躲進房間就開始翻看姚家醫書草藥篇的牛尾草那一章節,她心裡一直想着的問題是,她不是這個時空的人,第一次聽說牛尾草很正常。但是,師父是名醫啊,既然是名醫,應該不會沒有聽說過牛尾草吧?
但凡知道牛尾草的,聽說過牛尾草的,給那柳家二少爺治病時,應該會察覺出異樣纔對。明天得去問問師父情況,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房間窗戶大開着,姚善寶坐在窗戶邊上的書桌前,將土罐子碎片整齊排好,又準備好一張潔白的布絹。用刀片去刮土罐內部的藥漬,然後將藥漬用刀戳着放在火上燒。
書上說了,牛尾草遇火光會變成藍色,果不其然,這藥罐子上取出來的藥漬,在火上一燒,呲呲冒出藍色火光來。本來在柳家的時候,姚善寶還不太確定,但是現在,她可以大膽配解藥了。
她白天的時候給那柳家二少爺把過脈,覺得從脈搏上來看,病情似乎比上次好得多了。可見,這牛尾草的毒性還算是比較溫和的,只要停用一段時日,身子立馬有所好轉。
但是也只是有所好轉,如果繼續再食用,毒性不會因爲只幾日的停用而減去。她跟柳媚說過,這柳二少爺目前是不會再繼續中毒了。而老姚家的醫書上,專門有一章節是講述牛尾草的,她有得時間好好配藥。
一晚上,姚善寶都在認真地給柳家二少爺配可以解牛尾草之毒的解藥,姚善寶做起事情來不但認真得很,而且旁邊任何人任何其它事情都別想打擾她。她做事經不得吵,所以,大傻子吃完晚飯洗完澡後,悄悄進到善寶房間裡,抱了昨晚上的薄薄被子又悄悄走了出去,將門關好……
這幾天來,他一直都是這樣,用被子裹着身子,守在善寶門外睡覺。
夜間狂風大作,頓時又下起了傾盆大雨來,大傻子被大雨給澆醒了。他醒後的第一反應便是,是不是善寶怎麼了,見善寶還在埋頭抄寫着什麼,他便放心了。只是雨越下越大,打到身上的雨水也越來越冰涼,他睡不着了。
裹着溼被子,大傻子儘量往裡面縮了一點,可一點用沒有,雨水從四面八方打過來,任他往哪兒躲,都是逃不掉的。
姚善寶研究解藥有些入迷,待寫好所有需要的藥材、以及一一確認了好幾遍時,雨已經下了有好一會兒了。
她放下紙筆,大大伸了個懶腰,突然聽到外面有狂風暴雨的聲音。見着窗戶被關得嚴嚴實實的,她有些恍惚起來。明明記得自己是開着窗戶的啊,什麼時候被人關起來了?
雖然外面下着雨,但是屋子裡有一股子濃烈的草藥味兒,她受不了,便想打開窗戶通通風透透氣。可誰知道,窗戶剛一打開,就看見一個人頭,她嚇得大叫一聲。
大傻子原本是蹲在門外邊的,後來雨下得實在太大了,他見善寶一直不知道關窗戶,便悄悄挪了過來,將善寶窗戶關嚴實。窗戶關好後,他發現,好像呆在窗戶邊比呆在門邊好一點,就裹着溼被子繼續蹲在這裡了。
所以,姚善寶見到的一顆大人頭,那是大傻子的。
大傻子見嚇着善寶了,趕緊站起身子來,頭一轉過去,卻見善寶哭了。
大傻子不想善寶哭,可是他嘴笨,腦子轉來轉去的,也想了好多安慰她不要害怕不要傷心的話。可話到嘴邊,他就說不知道怎麼說出口來。
笨嘴拙舌的,最後想了半天,只吐出幾個字:“善寶不哭……”
姚善寶不是被嚇着了才哭的,她剛剛雖然着實被人頭嚇了一跳,但以她的膽子跟性格,還沒有矯情到被人頭嚇哭的程度。她哭了,是因爲心疼,因爲難受。大傻子真是太傻了,只知道要守護着她,都下這麼大的雨,自己都淋成一隻落水狗了,也不知道進來躲一躲。
又想到第一次跟大傻子進城時候的情景,那一次,也是下了大雨,大傻子爲了她不迷路,一直呆呆等在那家魚麪館門口。兩次場景重合,姚善寶內心冰一陣火一陣的,堪稱冰火兩重天。
隨手狠狠擦了下眼淚,沉着臉道:“呆瓜!還不快進屋子來,站在外面幹什麼!”
“哦~”大傻子應了一聲,還是有些猶豫,腳沒動,他擡着眉毛看姚善寶,“善寶……他們說了,晚上進你的屋子不好。”
姚善寶見大傻子敢回嘴了,氣鼓鼓地衝了出去,大傻子見善寶要出來了,趕緊往門口跑去,將她堵在門口,不讓她出來。
“善寶,外面雨下得這麼大,你出來會發燒感冒的。”大傻子腿長手長的,攔在門口,將姚善寶堵得嚴嚴實實,“君深會保護好善寶,不要善寶發燒。善寶生病了,我會難受的。”
“呆瓜!你真是呆死了!”姚善寶踮起腳尖,狠狠戳了下他的腦袋,用足力氣拖着他的大長手,就將他拽了進來,然後姚善寶反腿一踢,將門“砰”一下揣關上了,她雙手叉腰站在大傻子跟前,瞪眼兇狠狠盯着他。
大傻子覺得善寶的眼神像是會吃人一樣,他嚇死了,腦袋瓜子飛速轉着,心想,呆會兒善寶罵他他一定不還口,打他也一定不還手。
姚善寶瞪了他一會兒,心裡又難受得委屈,一邊兇狠狠地教訓着大傻子,一邊卻已經是抓着他去一邊坐下了。
拿了乾的布來,解了他溼乎乎的頭髮,給他擦頭髮。
大傻子背脊挺得筆直筆直的,還是第一次,有一個除了娘以外的女子給他梳頭呢。他感覺到那雙手的柔軟,感覺到那雙手的動作很輕柔,不經意間碰觸到了他耳邊敏感的肌膚,他都覺得渾身燙了一片。
他不知怎麼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句“醉死溫柔鄉”的字句來,想想,他現在差不多該就是那樣吧。
燈火昏暗,姚善寶給大傻子梳好頭髮後,將他溼漉漉的頭髮散在他的背後,又動手去解他已經溼透的衣裳。大傻子感受到了那雙手的不老實,他身子一顫,一把抓住了那雙亂動的小手。
“幹什麼?”姚善寶瞪他,又順便踢了他一腳,“難不成我還能玷污了你的清白?看你那緊張的樣子,哼!”
大傻子渾身跟火燒了一樣,他深深望着姚善寶,喉結滾動一下,似是狠狠嚥了一口口水下去,眸色漸漸深不見底。
姚善寶望着大傻子,看着他臉色的變化,牙一咬,狠狠拍了下他的腦袋:“想什麼呢?”
大傻子被打得措手不及,捂着腦袋瓜子“嗷嗚”叫了一聲,然後垂着頭,不吭聲。
姚善寶突然想到了師父說過,大傻子腦袋上被插了一根帶着有“如意郎君”毒的銀針,她嚇得手抖了起來。抱着大傻子的腦袋瓜子就四處檢查起來,生怕將他腦袋又打壞了。
大傻子卻趁機一把將姚善寶抱到懷裡來,他用自己健碩的手臂緊緊框住姚善寶,像是抱着什麼稀世珍寶一般,緊緊護在懷裡。他的眸子很純很澈,漆黑又清亮,像是碎了的星子一般,亮晶晶的。
姚善寶倒是沒有推搡,任他抱着自己,她有些困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雙眼一閉,準備就這樣睡過去。
閉着眼睛靜默了一會兒,沒聽着動靜,她微微動了動,將眼睛眯成一條縫兒,見大傻子一動不動的,只傻乎乎地望着自己。姚善寶笑了一下,雙手一伸,抱住大傻子脖子,就在他脣上狠狠咬了一下。
大傻子第一次被偷親的時候,他有些手足無措,可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作爲一個男人,被自己心愛的女人偷親了兩次如果還不知道反擊的話,怕是……
大傻子雖然有些傻,但倒不笨,姚善寶才親過來,他就還了回去。
男人親女人跟女人偷親男人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嬌羞,偷偷親完後自己還會臉紅。可男人不一樣,他們的吻都霸道、卻又不失溫柔,吮吸着自己心愛女子的脣瓣,像是對待一件最爲珍貴的寶物一般,小心翼翼的,卻又充滿着激情,直到雙方呼吸交織,整個房間內傳來那女喘息不止的呼吸聲,方纔作罷。
姚善寶臉都紅透了,身子一縮,像貓兒一樣,將小腦袋縮進大傻子臂彎裡。
大傻子一邊拍着善寶的背哄她睡覺,一邊挺直了背脊得意地說:“善寶,我想好了,往後你不管怎麼罵我打我,我都絕不還口,也不還手。等你罵完打完了了,我就將你撈到懷裡來,就像剛纔那樣親你。這樣,你就會乖了。”
此時的姚善寶,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般,不理他,只埋頭睡覺。
姚善寶以爲,等她睡着的時候,大傻子會將她放到牀上的。可當她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睡在大傻子懷裡,她微微有些愣住。
姚善寶身子一動,處於淺層睡眠的大傻子立即就醒了,他伸手愛撫地摸了摸善寶的臉,聲音微微有些啞:“善寶,你可以再睡一會兒的,天還沒亮透呢。”
“你怎麼還抱着我啊,你可以等我睡着之後將我放到牀上去的啊。”姚善寶爬了起來,理了理自己衣裳,見大傻子面色潮紅,剛剛好像聲音還啞了,她趕緊伸手去探他腦袋,好燙啊,她心疼地說,“君深,你發燒了,我給你熬藥喝去。”
說完姚善寶就跑到院子裡去了,外面的土地還溼溼的,地上積了一灣一灣的水,連空氣中都夾雜着潮溼之氣。看着這架勢,應該是下了一整夜的雨,連院子裡的樹枝都被風颳了下來。
院子裡落了一地的樹葉,樹葉沾着泥土跟水陷在泥地裡,地上泥濘得很。
找了個火爐子,又找了個土罐子,姚善寶用火摺子點了火。魯夫人平時一直吃着藥,因此府上有些藥材,姚善寶去跟小蓮打了招呼,撿了幾種治感冒的藥材過來,給大傻子熬藥。
見天色還早,姚善寶想到淋雨受涼感冒發燒的人還是吃清淡一點的東西比較好,便又去廚房裡親自熬了大白粥。
大白粥熬好了,府上的住着的人大多都醒了,個個聞着香味伸着懶腰出來了。
縣衙府後院的後面是一條小街道,街道的那邊,是衙門裡幾個捕快租住的院子。卓雲跟姜榮就住在裡面,幾個大老爺們的,每天都忙着公事都不自己做飯,要麼是去外邊隨便吃一點,要麼就是到縣令家來混口吃的。
魯夫人一個人在家也寂寞,有些後輩們陪在身邊嘰嘰喳喳的,她心裡也覺得充實。因此,卓雲他們幾個來的時候,她就常常說,往後別花那個冤枉錢出去吃了,都來縣衙府吃,不就是多幾副碗筷的事情麼。
幾個捕快中,除了卓雲以爲,其他大多都還是單身小夥子。他們也願意往縣令夫人身邊湊,因爲縣令夫人說過,找個機會給他們做個媒人什麼的。也都老大不小了,都該成個家了。
今天一早,又見到一大班人,姚善寶盛好一碗大白粥後,笑着對大傻子的同事打招呼道:“早飯都在鍋裡呢,你們要吃,自個兒動手吧。”
“啊呀,姚姑娘這麼一大早的,一定是給張兄弟做的吧。”其中一個毛頭小子望着姚善寶笑,人雖然黑了些,但精神頭很足,一雙眼睛也是亮亮的,語氣帶着惋惜,“還是張兄弟運氣好,得了這麼個會疼人的媳婦,怕是做夢也要笑醒了。姚姑娘,你們家還有什麼姐姐妹妹的嗎?”
姚善寶端着大白粥,只笑了笑,倒是沒怎麼說話,只一溜煙就往自己借住的後院跑去。
剛進院子,見大傻子還穿着昨天那件衣裳,一個人正蹲在火爐邊看着火呢。
姚善寶走過去說:“君深,藥給它熬着吧,我給你熬了粥,你先過來喝。”
聽了“媳婦”的話,大傻子乖乖就走了過去,在姚善寶對面坐了下來,聞着香味兒,他肚子又來了個大合唱。
姚善寶望着他,問道:“是你自己吃呢,還是我餵你啊?”
大傻子答非所問,只皺着眉心說:“善寶,你吃什麼?”
姚善寶白了他一眼:“我還要你擔心啊,你不用我擔心就算好的了。我吃過啦,剛剛已經在廚房裡吃了一碗了。我知道君深飯量大,你瞧,我特地用了個大碗來盛給你吃呢。”
大傻子眉毛一挑一挑地望着姚善寶,似乎在想她說自己吃過了這話到底是真是假。
見大傻子坐着不動,姚善寶一屁股挨着坐了過去,用湯匙舀了一湯匙,吹了吹,送到他嘴邊:“我餵你,吃吧。”
大傻子張口,含住湯匙,然後只覺得脣齒間一陣清香,他嚼也沒來得及嚼,猛一下就吞了進去。
“好吃。”大傻子很肯定地點頭。
姚善寶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將碗遞給他:“好吃你就多吃點,快些吃,你的那些個衙門兄弟們已經過來了。你快些吃的話,呆會兒吃完說不定還能再吃一碗,吃得慢了,可就只有這一碗了哦。”
大傻子接過碗,一邊點頭一邊猛地往嘴裡倒,狼吞虎嚥的。姚善寶瞧見了,覺得他有的時候真跟孩子一樣,沒辦法。
大傻子吃完一碗又顛顛往廚房跑去,姚善寶則蹲在火爐子邊,一邊看着火一邊等大傻子,等他回來估計藥也差不多熬好了。
沒一會兒,姚善寶眼睛餘光就瞟見一張賊賊的腦袋,一探一探的,往姚善寶這邊瞟來。
姚善寶依舊用扇子扇着火,只閒閒道:“許公子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啊?”
許紹清縮着腦袋現出身來,湊着鼻子四處聞:“什麼味兒?”他自從昨天被鳥屎砸了臉後,現在聞誰身上,都覺得有鳥屎味兒。
姚善寶笑道:“找吃的你找錯地方啦,吃的在廚房裡。”
許紹清自行搬了個凳子來,在姚善寶身邊坐下,一把奪過她的扇子,獻殷勤道:“妹妹,哥哥來幫你忙,你一邊歇着去吧。”
姚善寶不敢相信,望了他好幾眼:“有事說事,別繞圈子。”
許紹清向着姚善寶輕輕眨了下眼睛,隨即拋了數朵桃花過來,撇着嘴巴道:“妹妹啊,你看,現在你我都是乾孃的兒女了,你我豈不就是親兄妹?親兄妹之間還談什麼條件不條件的啊,簡直是見外。你真是太見外了,呵呵呵呵呵。”
姚善寶覺得這小子笑得太陰險狡詐,不是已經幹了什麼壞事,就是即將要幹什麼壞事。
“你不說是吧?”姚善寶道,“不說也行啊,總之給你這個機會你不要,過了這村可就沒了這店了啊。”
“別!”許紹清屬於無事不登三寶殿,假獻殷勤,必然是要講條件滴,他又嘿嘿笑了兩聲,方湊近姚善寶一點,說道,“妹妹你的廚藝之高,簡直叫天下所有名廚都慚愧,哥哥我吃了你做的飯,往後是再也吃不下旁人做的飯了。”臉上盡是崇拜之情,只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瞟來瞟去的,打量着姚善寶臉色,“妹妹,你想救救哥哥不?”
“呵!”姚善寶乾笑一聲,“繞了半天,不就是說想吃我做的菜嘛?你有話就直說,用得着繞來繞去的?”
許紹清立即丟下扇子,嬉皮笑臉的:“要說我妹妹就是聰慧,哥哥一點你就懂了,嘿嘿嘿,那哥哥往後可就靠你啦。”
“想得美!”姚善寶拿過扇子來自己扇火,撇嘴道,“我哪有那麼多閒功夫伺候你們這羣公子哥兒?想吃也行,得拿銀子來。”
“這個事必須的。”許紹清現在是在求人,咬緊牙關放低姿態,“我們昨晚幾個兄弟商量過了,反正往後出去吃也需要花錢,又不好意思天天跑到乾孃這邊來吃。這樣的,我們每天湊些錢出來,你不需要負責買菜,我們買,買來後你就只需要做就行了,不大耽誤功夫噠。”
還噠?還噠?學會賣萌了是不是?呵呵呵……
“合着我就是你們的免費勞動力,是嘛?”姚善寶輕輕哼了哼,斜眼飛瞪了許紹清還幾眼,“不行。”
許紹清見來軟的不奏效,想再來套硬的試試看,他眨了下眼睛,然後“嗖”一聲站了起來,指着姚善寶鼻子說:“哼,姚小妹,你要是不給我做吃的,我就到你們村子裡,將你的醜事告訴所有人。”見姚善寶擡眸望着他,他嘴角掛上一抹陰險的笑容來,陰森森的,“前兩晚,那傻大個都是抱着被子蹲在你房間門口睡覺的。可是昨天,下了大雨了,他又沒有回來,怕是跟你在一起吧?”
姚善寶傻眼了,倒不是說怕許紹清四處說去,而是,原來大傻子已經蹲在她門外睡了兩夜了?姚善寶將扇子往地上一扔,重重哼了一聲。
那邊大傻子吸着一碗白粥走進來,姚善寶眼睛瞟到了,大步走過去,在他面前雙手叉腰,擺出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善……善寶。”大傻子嘴裡還含着一大口白粥,趕緊匆匆嚥了下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潛意識裡覺得,善寶生氣的時候,還是主動承認錯誤的好,“我錯了……”
“錯哪兒了?”姚善寶繼續叉腰。
“錯……錯哪兒了?”他有些呆住,眼睛往許紹清那邊瞟去,想讓他給自己一點提示,誰知那小子是個靠不住的,跐溜一下就跑了。
大傻子也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只扭扭捏捏的,伸出右手來,然後攤開手:“雞蛋,給善寶吃的。”
姚善寶鼻子酸,哽咽了一下,就將雞蛋拿了過來,自己剝了,然後塞大傻子嘴裡:“你吃。”
“哦~”大傻子現在不敢違逆“媳婦”的意思,她說什麼他便做什麼。善寶讓他吃,他縱使再捨不得吃,也不敢再吐出來。
姚善寶想了想,還是不要說了吧,便道:“你趕緊將粥喝了吧,藥已經熬好了,但是得過會兒再吃。你自己先去房間裡呆着,我去卓二哥那裡給你借一身衣裳來,這身衣裳別穿了。”
“哦~”大傻子聽了命,趕緊將碗裡剩下的白粥全都吸到了嘴裡,嘴巴鼓鼓的,模樣甚是滑稽。
姚善寶失聲笑道:“好啦,我沒有生氣,也沒有不開心。只是,希望君深往後別再爲了我而傷了自己身體了,知道嗎?”說着,伸手輕輕錘了他一拳,“你要是想娶我的話,就聽我的。”
大傻子猛地點頭:“聽!我都聽媳婦的!”
姚善寶心情好了不少,又交代了幾句,這才從後門出去,往卓雲那裡去。
卓雲的住處跟姚善寶的住處只有一條小街相隔,幾步路便到了,姚善寶來的時候,卓雲剛吃完早飯。
“二哥。”姚善寶敲了敲院子的門,見卓雲朝自己望了過來,她眯眼笑道,“二哥,想向你借身衣裳。”
卓雲挑眉:“給張兄弟穿的?”
姚善寶點頭道:“是啊,昨天晚上下雨,他個呆瓜也不知道進屋來躲雨,站在外面大半夜,衣裳都溼透了。他的衣服都落在村裡了,所以,我替他來向二哥借一身先穿。”
卓雲點頭道:“這沒什麼,張兄弟體型跟我差不多,我的衣裳他該是能穿得上。三妹在這裡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拿去。”
卓雲拿了衣裳出來,是一件深藍色的便服,遞給姚善寶,又問道:“三妹,我有件事情要問你,走,去你院子說話。”
姚善寶知道卓雲想問的是什麼,點頭道:“正想跟二哥你說呢。”
姚善寶院子裡,一張石桌子旁邊,兩人對面而坐。姚善寶將昨天在柳府發生的事情都一一跟卓雲說了,包括柳二少爺被人長期下毒的事情。
卓雲聽後,拳頭握得緊緊的,在石桌子上錘了一拳:“這歹徒,真是心腸惡毒,柳府發生這麼些命案,看來是蓄謀已久的了。對了,你剛剛說……懷疑是那柳相生的奶孃金牡丹?”
姚善寶點頭:“伺候柳二少爺的白梅說,柳二少爺之前一直都是柳府一個叫做折花的丫鬟伺候的。後來柳老爺跟柳夫人死後,折花便求了金牡丹,出府去了。期間,柳家二少爺一直是白梅跟紫菊伺候,給二少爺熬藥的藥罐子換過之後,二少爺的病情似乎好了不少。”
卓雲站起身道:“三妹,你今天去柳府的時候千萬不要打草驚蛇,我找兄弟們商量商量,派人去捉拿折花。”
“嗯。”姚善寶點頭,“呆會兒再去平安堂跟我師父確認一下,看看這個牛尾草具體什麼地方能有,按理說,我師父醫術高明,不可能不知道牛尾草。”
平安堂裡,方無視方老大夫聽了姚善寶的話後,拎起白布包裹着的一塊破瓦罐片來看,嘴裡喃喃念道:“牛尾草……”
姚善寶:“是啊,師父,我是在我們老姚家的醫書上看到的,說是這種草藥藥性溫和,少用不但沒有毒,反而可以做爲治病解毒的藥引子。可是若是長期服用的話,會致死,並且死狀就跟普通的病死是一樣的。”
方無視耷拉着腦袋瓜子,嘴裡還在念着:“牛尾草……我好似從師父嘴裡聽說過一次,不過沒有見過。這種草藥我們南樑沒有,它好似生長在沼澤一類的土地肥沃沼氣較重的地方。”
姚善寶道:“書上也是這麼說的……”
“那麼解藥呢?”方無視覺得自己學藝不精,現在連個黃毛小丫頭片子都不如了,他有些慚愧,“丫頭,你們姚家醫書上有沒有記載怎麼解毒?”
姚善寶說:“有是有,但是有幾味藥我覺得有些問題,便給稍稍做了更改。方子在這裡,師父您瞧瞧。”姚善寶掏出藥方子,遞給師父方無視。
方無視垂着眼皮子瞄了幾眼,點頭,又問:“你改的是哪幾味藥?”
姚善寶湊過頭去,在方子上指了指:“這兩味藥藥性過於刺激了,雖然可能會好得快一點,但因着牛尾草毒性溫和,怕是會有問題。所以我給改成了這兩樣,效果差不多。”
方無視仔細瞧了瞧,對比着之前的方子跟如今姚善寶改完後的區別,不禁點起頭來:“善寶啊,師父果然沒有收錯徒弟,你果然很有這方面天賦。你年紀還輕,好好學,多吃點苦,等過個十年八載的,必然能成爲一代名醫。”
學醫是愛好,不過,姚善寶也是有虛榮心的。
她點頭道:“師父放心,徒兒一定努力學習,一定不負師父所望。”
姚善寶抓着藥方子,從平安堂抓了所需要的草藥走後,方無視還站在原地,愣愣的,有些發呆。
莫非是師叔害的柳家?不可能,師叔她老人家一大把年紀了,再說,依着師叔那狠毒的性子,如果恨誰想要殺誰害誰,必然是選擇最歹毒的法子,她纔不會讓柳家人死得那般痛快。
方無視摸着鬍子想了想,師父臨終前交代過,千萬不要跟師叔對着幹,那他,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幫着徒兒去救那張家小子呢?如意郎君,是師叔心血,這麼多年來,但凡中過這種毒的,都沒有留下過活口……
如果他公然挑戰自己師叔的威嚴的話,不知道她老人家會不會震怒!
方無視猶豫着,打算還是靜觀其變的好,看看那柳家到底是什麼人作祟的好。萬一,萬一不是師叔老人家呢。
姚善寶帶着藥往柳府去,剛走到門口,見柳家人又在門口開始施捨豬肉。
姚善寶心想,這柳大少爺心還真是善,就是不知道,是真善呢,還是因着心虛的僞善。
如果兇手真是金牡丹的話,這柳相生肯定也脫不了干係!這金牡丹是柳相生的奶孃,按理來說,沒有主子的吩咐或者認可,她沒有那麼大的權力跟膽量。現在找了個替死鬼,以爲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呵呵呵……
姚善寶心裡乾笑兩聲,那邊有府上家丁迎了上來:“姚姑娘,您來了?快些請進吧,我們大小姐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姚善寶點頭,轉頭又望向施豬肉的地方,好似見到了熟悉身影,她腳下步子頓住。待得仔細看了看,纔看得清楚,是張家大娘跟自己那便宜孃親。
姚善寶伸手指了指那邊,對柳府家丁笑着道:“我先過去一會兒。”朝着姚何氏跟張大娘走去,姚善寶道,“娘,張大娘,你們怎麼也來了?”
姚何氏正在忙,轉身見着小閨女姚善寶,立即笑了出來,聲音也放得高高的:“善寶啊,你咋個在這裡呢?娘跟張大娘是來賣豬肉的。”她嗓門一高,旁邊幾個村子裡的人注意力都往這邊來了,姚何氏頗爲自豪地擡了擡頭,笑着向鄉親們解釋,“我家老閨女,現在是城裡平安堂方大夫的徒弟,呵呵呵呵呵……”轉過頭來又問姚善寶,“你咋的也在這裡?”
姚善寶撇嘴,將手上提着的草藥提了提:“柳二少爺生病了,我是來給他看病的,順便帶了些藥過來。”
張大娘也說:“善寶啊,我們家君深呢?”
提到這個,姚善寶想起來了,頗爲自豪地說:“大娘,君深現在可了不起了,他替衙門裡抓到了一個小賊,縣令大人誇他年輕有爲,讓他當了捕快。他現在啊,跟卓家二哥一起在衙門裡當差呢。”
“我家君深也在衙門裡當差了啊?”張大娘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她嗓門也大,這句話一出,幾個漣水村的跟着就轉過頭來了,張大娘笑着說,“要說君深這孩子就是懂事,也聰明得很,往後肯定出息。”
漣水村幾個熟悉的鄉親們也趕緊道喜,其它村子認識的不認識的,也都心裡暗暗羨慕起來。
這個時候,柳媚走了出來,看外面有些亂,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家丁回道:“回大小姐的話,姚姑娘來了,在這邊呢。”
柳媚聽說姚善寶來了,揮開衆人往這邊走來,見着姚何氏跟張大娘,她笑着道:“兩位嬸子,你們怎麼也來了?來了也不說一聲,叫你們在外面久等了。”
姚何氏道:“聽說府上買豬,價錢出的高,我們便一早起來帶着豬就過來了。”她看着柳媚,見她現在衣裳穿得十分華麗,倒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你是府上小姐,我們哪裡能進去。”
柳媚笑着對一邊的家丁說:“兩位嬸子的豬給了多少錢?”
那家丁回話道:“這兩位大嫂一人一頭豬,按着規定的價格,我們給了……”
“一人給十兩銀子。”柳媚沒等那家丁說完,便說出了個數目,轉過頭來,又對姚何氏道,“姚嬸子,我跟善寶是朋友,你是善寶的孃親,往後來了城裡,一定要來府上做客。張大娘也是,兩位嬸子都不知道,張兄弟這些日子可威風了,縣城裡近來都在說他。”
那家丁拿了銀子來,柳媚接過,一人給了十兩:“你們便拿着吧,以前我落魄在漣水村的時候,你們沒少照顧我。”
既然柳家大小姐都這樣說了,姚何氏跟張大娘便也不再客氣,接過銀子,小心翼翼揣進了懷裡。
柳媚擡頭望了望天,昨夜下過一場大雨,但是雨早上就停了。現在正是正午時分,太陽烈得很,柳媚招來那家丁低聲說:“你命廚房裡煮些綠豆絲瓜湯來,呆會兒端了給這些村民們喝,再搭個棚子,讓他們坐在裡面先歇着。我呆會兒叫廚房多做些飯,中午便留鄉親們在這邊吃飯。”
家丁點頭:“是,這就去。”
柳媚回頭道:“兩位嬸子,你們不一樣,你們跟我進來吧。”
姚何氏說:“那怎麼行呢,怕是……”她是想進去,但又怕不合規矩,話說一半轉頭來看姚善寶。
姚善寶道:“娘,這麼大熱天的,怕你們中暑。既然嫂子邀請你們進去了,便就別客氣吧。”
“行,那行。”姚何氏抓起一旁張大娘的手來,笑着道,“我們老姐妹,今天還是第一次進這麼大的房子裡吃飯呢。”
柳媚笑了笑,望着姚善寶道:“善寶妹妹,你給相州的藥帶來了嗎?”
姚善寶道:“嫂子,我們有話去二少爺院子說吧。”
幾人進了院子,柳媚說:“兩位嬸子,我跟善寶妹妹有些話要說,可能會招待不週了。這樣吧,我們先去別廳坐一坐,我讓丫鬟們先上一些點心跟茶水過去,你們要是覺得無聊,讓丫鬟帶着你們在院子裡逛逛也行。”
“你們有事去忙吧,不用管我們的。”姚何氏使勁搓着手,很是拘束,又推了推一旁的張大娘,“我們就隨便逛逛。”
柳媚點頭,隨即吩咐了丫鬟來好生照顧。
姚何氏見柳媚走了,這才深深吐出一口氣來,對張大娘說:“真沒想到,這成天被花嬸子罵的兒媳婦,竟然會是柳府大小姐。那趙阿牛也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竟然能討上這麼一個既漂亮又有錢的媳婦。”
張大娘說:“我那天見柳家人去趙家要孩子,就是虎子,趴在阿牛懷裡,怎麼都不肯跟着過來。虎子年紀雖然小,但也懂事,說了,只有他娘來了他纔會走,旁人任誰來都不走。”
姚何氏想到了如今一天好過一天的日子,心裡甜滋滋的,挽着張大娘的胳膊說:“你瞧,你家君深,還有我家善寶,可真是出息的倆孩子。只不過,女孩子也無須再厲害了,我還是希望她快點找個婆家嫁了算了。”
張大娘眼睛一亮,立即接話:“好啊,我看她跟我們家君深關係不錯,就嫁給我家君深好了。”
姚何氏皺眉:“可是……那卓家前兩天也來說了,還特地問了善寶什麼時候及笄禮,看着樣子,好像也是想討善寶當小兒媳婦。”想到這裡,姚何氏嘆了口氣,“我薄待了這丫頭,自打她落地,我便沒給她過好臉色。難得她現在出息了,不記恨我,想想以前,真是對不起她。”
“行了行了。”張大娘扯了一把姚何氏的袖子,說道,“你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再說了,你再怎麼心狠,也是有原因的。你公公婆婆不待見你,家裡窮,你再怎麼對善寶不好,可也沒像你自己爹孃那樣把善寶賣掉吧?總之現在日子好過了,善寶丫頭又是個寬心的,你往後便跟着享福吧。”
兩個老姐妹笑笑鬧鬧,一路迎面撞上一個人,兩人趕緊斂住笑意。
金姨見府上來了兩個村婦妝扮的人,心裡有些疑惑,但面上還是笑着問一旁跟着的丫鬟道:“這兩位是誰?”
丫鬟回說:“金姨,這兩位是大小姐帶進府的,讓奴婢們好生招待着。”
“既是這樣,便好生招待着吧。”金姨面上微笑不減,朝着姚何氏跟張大娘兩人點了點頭,擦身而過。
見金姨走了,兩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張大娘轉身望着金姨的背影,問那丫鬟:“這位夫人是誰啊?”
丫鬟笑着說:“她不是夫人,是我們府上大少爺的奶孃,我們都叫她金姨。”
姚何氏笑眯眯道:“富戶人家,連奶孃都長得美貌。”又望了幾眼,心下細細想了想,覺得這女子好生面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一般。
這邊姚何氏剛覺得疑惑,那邊張大娘也說:“怎生瞧着這般面善呢,似乎在哪兒見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