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同明哥說清楚,徐起是徐起,白家是白家,以後徐起欠了賭債,要麼他自己還清,要麼他用命抵償,白家再不會爲他墊付一文錢。
反正明哥還落腳再蓮花村,只要徐起有那個膽子來,她就能找上門去說評道理。
小丘山已經就在眼前。
必須要翻過個不高不矮的坡道,這會兒,白棠站在坡道最頂端,往下看。
以前都沒有留意過,小丘山的整個外形,就像一顆心形,中間是高矮起伏的住戶,周圍是陷在三面山坡的樹林。
地勢很是美觀,特別是炊煙升起的時候,像一幅畫。
白棠今天一路都沒得專心,連一棵有用的草藥都沒有挖到。
要想挖到好貨色,還是需要上福明山,採到草藥,再想辦法以後,慢慢搬到自家後院去。
白棠將家裡缺的都買齊全了,快要走過藥鋪前時,見到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蹲在道邊,面前立了塊木板。
她的目光被吸引過去,木板上畫着一塊一塊壘砌的磚塊,就幾筆,卻叫人看得很是明白。
“大哥,你能幫家裡砌院子?”
那漢子一下子跳起來:“能,能,什麼都能幹,不用工錢,管飯都成。”
他站起來,身形更大更壯實,黑壓壓的一片陰影。
要不是一張臉生的憨態可掬,還真是有些嚇人。
白棠覺得有些好笑,這麼大的一個男人,只要管飯,這是餓得有多久了:“大哥,我家在別處村子,你也能去嗎?”
要知道,白圩村也有個做泥瓦手藝的,白棠卻實在瞧不上,工錢不便宜,因爲是獨一份,還格外挑三揀四。
本來村裡人說,還不如去鎮上找一位回來,沒想到,村子裡的活計都不大,鎮上的師父壓根不肯來。
所以,有些能耐的,都是自家動手,白棠記得後院有一次倒了半面牆,還是白巖自己想辦法糊上的。
雖然完工後,還算嚴實,卻總像是一大塊補丁,有些落魄。
“能去,管飯不,管飯就去!”漢子一笑,大嘴能咧到耳朵根底下。
“當然管飯,也給工錢,只要手藝好。”白棠擡起頭來,費力的看着他,“不知大哥怎麼稱呼?”
“姓江,名字叫大海。”他把胸口拍得啪啪響,“大海。”
“我家有個後院要重新砌磚,還要再搭些小棚小屋的。”
白棠的話都沒有說完,江大海已經把面前的木板往手肘下一夾:“小妹兒,走了,到了就能幹活。”
“大哥,家裡還什麼都沒有呢,你去了怎麼幹活?”
白棠有種瞎貓遇到死耗子的感覺,怎麼她想找個工匠,一個傻不拉幾的工匠就蹲在那裡了。
“要不這樣,我先請你吃碗麪,你將所需要的材料告訴我,我們一起買齊全了材料,你再去我家幹活?”
一聽到吃麪,江大海的眼睛簡直賊亮賊亮的。
“現在就吃,現在?”
白棠從來不是輕率大意的人,卻覺得這一位江大海真不會是壞人。
很久以前,她聽過一句話,對吃抱有極大熱情的人,應該都是好人。
前面有家麪館,白棠走得時間長久,薺菜餅都消化光了,正好落腳歇口氣。
“掌櫃的,來兩碗……”白棠看一眼還站在對面的江大海,“來三碗麪,兩碗要多些。”
“不是隻有兩個人嗎?”江大海指指她,又指指自己,“你,我。”
“你吃兩碗。”白棠回道。
江大海憨笑着摸摸後腦勺:“小妹兒,真是好人。”
白棠默默想,我想把你拐了去賣,也得有人要收傻大個。
明哥身邊得那個王四,個頭也絕對不小,與眼前這個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
不過王四到底是跟着明哥撈偏門的,臉上有股蠻橫之氣,江大海就是憨憨的模樣。
三碗麪很快端上來,白棠要了點素菜澆頭,又給對方點了個煎黃豆餅外加個滷蛋。
江大海呆呆捧着碗:“小妹兒,要是我吃了面跑了,你咋辦啊。”
“不咋辦。”白棠鎮定的吃麪,學他的口音。
“我沒騙你,我是真會幹活。”
“不會幹活也沒有關係,就是騙頓飽飯,不算做壞事。”
白棠嘗過捱餓的感覺,大半夜了,後腦勺有一根筋,從脊樑骨的位置,抽着往上提,還發出尖銳的聲響。
別人是聽不見的,那是腦袋裡都已經餓得發慌了。
騙吃的,是真的餓極了。
和騙人錢財是兩碼事。
白棠以前不覺得餓有多可怕,想一想徐氏,整一年沒吃過飽飯,她心裡頭還是堵堵的。
江大海比她吃得都快,她還剩下小半碗的時候,兩大碗臉盤大小的麪條已經全進了他的肚子。
打了個響亮的飽嗝以後,江大海小心翼翼抹乾淨嘴:“小妹兒,你真是個好人。”
白棠嗯一聲,端起麪碗來喝湯。
“要砌磚牆,需要不少的東西,我去張羅,你給我個地址,我湊齊了,送到你家,直接能開工。”
白棠喝完麪湯才問:“張羅材料,需要錢。”
江大海的臉,居然漲紅了。
看着這麼個大漢,在面前尷尬的漲紅臉,白棠依舊很認真的說:“你這個樣子,別人必定不肯賒賬給你,那麼就需要我先給你錢。”
“我不是騙子。”他小小聲的說道。
“騙子又不在臉上寫字。”
“我,我不要工錢!”聲音是擡高了,但是沒底氣。
“材料比工錢還值錢。”
“我,我。”江大海急了,豁得站起來,差點繞着方桌打轉。
腦子結構有限,想要找出個法子證明自己,太難。
忽然,他把衣襟一扯,白棠倒是被嚇了一跳,趕緊把臉轉開。
天氣挺冷的,這人就穿一件外衫,裡頭都看到肉了。
“給你這個!”
啪的一聲,是塊無字牌。
和白棠如今脖子裡掛着的那一塊不同。
白棠的那一塊是七公子給的,雖然看不出質地,光澤潤和,一看就是值錢的好物。
江大海解下來的這一塊,就是個木頭刻的粗糙貨。
“這是我家傳的,我壓在你這兒,你總該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