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寶瑛卻莫名笑不出來。
她感覺自己可能只有嘴角十分勉強地動了一下,也不知道這有沒有成功勾了一個笑出來。
知硯大哥也是會娶妻生子,從此和她不再是一家人的呀。
明明早先就想過,他沒準已經成親了,可此時卻好像頭一回想到這個問題似的。
“這個,這戶人家是做什麼的?提親的小娘子多大了?模樣性情如何?”顧寶瑛定了定神,問道。
“這戶呢,是連樹村一戶姓汪的,小娘子叫汪小薇,今年剛剛十六歲,本來十五歲定了親,可是和她定親的那戶從山裡搬出去了,就斷了這門親事,她家裡父親是給汪財主家做事的,說是在礦山幹活兒,母親則在縣城一個大戶人家做僕婦,夫妻倆合起來,每個月能賺至少四吊錢,算是家境殷實,極爲不錯的了。”
錢氏把這家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
她話語中,隱隱透着一股子底氣十足的架勢,看起來,對這門親事是十拿九穩的。
畢竟這山裡頭,除了種地,每個月父母都能有這樣固定收入的,實在是不多。
這樣的人家,單單是聽每個月能賺四吊錢,就夠吸引人了。
可顧寶瑛卻不爲所動。
不過四吊錢,若是以後知硯讀書,每個月單單是在筆墨紙硯上要用到的花銷,可就不止這些了。
而且,她聽着錢氏這一番話,覺得有些奇怪。
這戶人家賺的再多,那汪小薇是嫁人,至多隻能家裡給的嫁妝豐厚一些,待她嫁了人,她父母的錢,也就跟她沒多大關係了,做什麼要把她家裡每個月能賺多少錢,給說得這樣清楚?
他們家是要嫁女兒,又不是要娶親。
可這錢氏不好好說說這汪小薇樣貌性情如何,甚至是一字不提,反而說道起別的沒那麼要緊的!
“哦,連樹村姓汪的人家,真是挺多的,汪財主家的礦山,我也是聽說過的。”寶瑛點了點頭,轉而問道,“那這戶人家,汪小娘子沒有旁的兄弟姐妹了嗎?”
“沒有,她家就她一個女兒!”
錢氏說起這個,眼珠一轉,可惜的嘆道,“她娘在懷她的時候受了點罪,損了身子,後來就沒能再懷孕了。”
聞言,寶瑛心裡頓時就惱了!
難怪要把家裡賺多少錢都說得這麼清楚!
家裡就一個女兒,這難道是想讓知硯入贅?
“那是挺可憐的。”這會兒,寶瑛確定自己終於笑得出來了,不過是冷笑,“但是這汪小薇退過一次親,又是怎麼回事?萬一她有什麼隱疾,才導致人家退親,卻瞞着我家裡,我知硯大哥娶了她,豈不是等於被騙?”
“沒有沒有!她沒有隱疾!”錢氏一聽,趕緊擺手。
“你這麼清楚?莫非見過她?”
“別說是我見過她,就是知硯先生,那日在集市上,也是見過的呀。”
“那天人那麼多,前來看繡品的也都是年輕貌美的小娘子,他怎麼可能記得住是哪個?”顧寶瑛語氣明顯冷了許多,“這門親事,恕我不能答應,不把這汪小娘子退親一事弄清楚……我可不想讓我知硯大哥被人坑騙了!”
“你不答應?你一個小孩子,能替誰做主啊?知硯又不是你親大哥……”
錢氏一聽她竟然如此乾脆的拒絕,想到自己還沒拿在手裡的那份中人錢要飛了,頓時就氣了,那不好聽的話,也是從嘴裡冒出來。
“我剛剛說過了,我爹不在,顧家就是我在當家,知硯大哥是我顧家的人,那自然也該我做主!”
寶瑛臉色也是徹底冷了下來,直接站起身,下了逐客令,“錢二嬸子,若沒旁的事,還是請回吧!”
錢氏被一個小丫頭片子這麼下面子,當即也氣呼呼的起身。
臨走之前,還端着那碗花茶,咕咚咕咚喝完才甘心走了。
她在寶瑛這裡碰了壁,卻還不甘心。
出了顧家大門,扭頭就去了私塾那個院子,可左看右看不見知硯,只見顧羨坐在裡頭,便眼珠一轉,又去劉嬸兒院裡尋了徐氏。
錢氏一進劉嬸兒屋裡,見着滿屋的繡品,不由一愣。
這是要給誰家做針線活兒?
竟然這麼多繡品……
劉嬸兒搬了凳子給她,笑着問她有啥事。
錢氏便道明來意,說找徐氏,給知硯說一門親事。
“給知硯說親?”徐氏一聽,就愣了,想到女兒,有些不怎麼真心的笑了一下,“這事你去同寶瑛說便好。”
“我剛就去你家裡了,可寶瑛卻把我給攆出來了!”錢氏撇了撇嘴,想在徐氏跟前告狀。
可她卻不知道,徐氏一聽,心裡立馬就對她不滿了起來。
寶瑛什麼樣,她這個做孃的比誰都清楚。
若不是錢氏說了什麼不好的話,寶瑛是不會攆人的。
“是嗎?那看來她覺着這門親事不好。”徐氏淡淡的應了一聲。
“怎麼不好喲?這戶人家每個月能賺四吊錢呢!這還不好?”錢氏又把剛纔在寶瑛跟前說的那一套,拿出來說了一遍。
徐氏聽了,倒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自然是一戶家境殷實的,可她覺得奇怪,又說不上來怪在什麼地方。
倒是一旁馮氏長了個心眼,她也不怕得罪錢氏,直接就問道:“這戶人家是要嫁女兒吧?那也不打聽知硯是做什麼的,每個月賺多少錢,倒是先把自家賺多少說的這麼清楚,是這戶人家的女兒有什麼隱疾缺陷,還是其實是想招婿?”
錢氏頓時被問了個啞口無言!
她沒想到,這馮氏如此精明,她還是什麼都沒說,人家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呵呵,是想招婿來着,這戶人家畢竟只有一個女兒……”錢氏悻悻的道。
“那怪不得寶瑛要拒絕了。”徐氏一聽,心裡就惱了,暗道你這婆娘,在寶瑛那裡說不通被趕出來了,就又看着我好拿捏,所以過來找我?
還要告上寶瑛一狀!
真是可惡!
“寶瑛一個小丫頭,能懂什麼呀?徐妹子,你想想,這知硯在村子裡,大家都道他是一個小白臉,啥也不會,在你們家白吃白喝的,連帶着寶瑛的名聲也跟着十分不好聽,說她一個還未及笄的,就會養小白臉了,寶瑛也是要嫁人的!這麼傳下去,以後誰還有敢給她說親的?”
“但是他若是被這戶人家招婿走了,你們顧家不但有彩禮拿,還能從此少了一個啥也不幹白吃白喝的累贅,這不是皆大歡喜嘛!”
錢氏假裝看不見徐氏眼裡的火氣,只極力遊說。
這些話,她剛剛也是想對顧寶瑛說的,可還沒等她說出來,顧寶瑛就要攆她走。
她這麼大歲數了,也是要面子的,怎麼能受得了被一個小丫頭那麼對待?
更何況,這顧寶瑛就是一個潑辣的小辣椒,她可是記着這丫頭曾經拿磚頭塊砸過楊氏的。
一生氣,再加上有些害怕顧寶瑛發飆,她就老實離開了。
可對着徐氏,她心知徐氏性格軟弱,便是說了這些話,徐氏也不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