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安慰自己說,等過幾天自己回去玉山村,消失在京城中。到時候人們別說記住她名字了,就算這件事估計也忘得差不多了。
正所謂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她眸光微轉,也不像是一開始那樣急着離開了,跟着慢慢品嚐起了美味。
憑良心來說,岳陽樓的飯菜做得還是挺不錯的,雖然同她家裡比起來,差了一點。不過對於許多趨之如騖的客人來說,他們吃的本來就不是味道,有那些詩詞的襯托,三分的美味都成了十分,更別提這飯菜本身也有九分的美味。
因爲童若雪的緣故,她們這一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大家雖然不會明晃晃地盯着瞧,但是多少還是會不時地用眼角餘光瞥一眼。
玲瓏早習慣了,所以挺不以爲然的。
安寧在皇宮中都體驗過被皇帝和一羣后妃眼珠子不錯地盯着瞧,這點目光洗禮她還不放在心上呢。
至於童若雪,她戴着把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的幃帽,目光什麼都是錯覺啊。
玲瓏和安寧都處在長身體的階段,飯量有點大,加上一個童若雪,本身這菜量不算多,所以還是基本都吃光了。
童若雪端起茶杯,說道:“我也不白吃你們一頓飯,就教你們一首琴曲如何?”
這話一出,其他豎着耳朵關注這桌的人,都在羨慕嫉妒恨。
一頓飯就可以換來若雪大師的琴譜,這也太划算了吧!誰都知道若雪大師所彈奏的琴曲皆是市面少見的,有的甚至據說已經失傳許久。
玲瓏對這個沒啥概念,她對琴譜不感興趣,覺得與其學這個,還不如早點回去,就要搖頭拒絕。
安寧直接在桌下偷偷踹了她一腳,對童若雪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她知道童若雪只是拿這個作爲藉口罷了。
她同玲瓏相識一年多,默契早就養成了。這一腳後,玲瓏也察覺出不對勁,不說話了。
童若雪剛站起身,還沒說什麼,就有一個機靈的夥計將他們一行人引到了三樓的最靠右邊的一個廂房。
廂房大概是二十平方左右,裡面的傢俱擺設皆是黃梨木製成,樣式清雅,細節處繁複的雕刻又透着一股時光沉澱的悠久氣度。牆壁雪白,在這個沒有水泥油漆的世界,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弄出這種雪白的效果的。
牆上掛着一幅獨釣湘江的書畫。房間內沒有點起燃香,卻因爲擺在桌上的水果而有了淡淡的水果香氣。
一進來,玲瓏就感慨了一句,“難怪這裡的雅室包一天得花一百兩銀子呢。”
又道:“不過我是不會花一百兩的,又不是傻子。”
童若雪笑了笑,“這年頭趕着送錢的傻子可不少。”
安寧計算了一下,二樓和三樓合起來一共有十間雅室,據說三樓的三個雅室都是不出租的,要麼留着招待貴客,要麼招待東家的朋友——看來童若雪便是屬於後者。
七間雅室,單單一天就可以掙七百兩,一個月下來,單單這雅室的收入就將近兩萬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童若雪解釋道:“這一百兩銀子是包括茶水吃食的,他們煮茶時所用的水皆來自天山的萬年雪山。茶葉也是君山銀針,只取最嫩的那部分。”
意思就是人家就算貴也是貴的有道理的。
不過也可以看出她同這酒樓的東家很是熟絡,瞧瞧人家泡茶這自在勁,一看就是常來的人。
在這雅室之中,她直接摘下了幃帽,露出了一張千嬌百媚的面容,年紀大約是十七十八左右,清純中帶着一絲的嬌媚,單單女人味就秒殺了場上兩個身材都還是扁平的小丫頭。
安玲瓏在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上晃了一圈,有些沮喪地看着自己只比飛機場好一點的胸部,看了看安寧的,瞬間就被安慰了。
安寧是何許人也,哪裡看不出她的意思,直接指着自己說道:“我十歲,你十三。”
安玲瓏這纔想起,自己比安寧可是大上三歲的!只是因爲安寧平時行事周全,讓人不自覺有種她已經成年了的感覺,她頓時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的。嗚嗚嗚,她纔不怕,她娘說了,她們家的人都發育比較晚,這是正常的!
“你們兩個認識?”她總算髮現了盲點。
安寧說道:“她,據說是蔚邵卿的師姐。”她對於這身份也是半信半疑的。可惜她今天帶了桂圓出來,若是把玉容也帶出,玉容肯定知道的。
安玲瓏皺了皺鼻子,“邵卿哥哥的確是有師姐沒錯,但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她了。”
童若雪微微一笑,拿出一塊玉佩,玉質細膩,一看就不是凡物,上面還有一個十分複雜的花樣,像是貔貅臥在一顆大水滴上一樣。
安玲瓏神色閃過一絲的瞭然,立刻改了口:“是他師姐沒錯,我見過這標記的。”卻沒說是在哪裡見過。
安寧把剛剛童若雪說過的話再次說了一遍,玲瓏立刻橫眉冷笑:“這些人整日只會從後宅下手,耍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就這心胸,還想奪皇位呢!”
她竟是毫不客氣地扯下了遮羞布,一眼就看出這背後估計有某位皇子的手筆。
“這樣小家子氣,居然還是我大周的皇子。可惜大皇子身體不好,不然他心胸寬廣、脾氣溫和,是個頂好的儲君人選。”
大皇子凌文昭樣樣都好,唯一讓人詬病的就是他的身體了。
玲瓏直接問:“我們要從後門離開嗎?”
安寧搖搖頭,把自己和童若雪的打算說了一遍,玲瓏拍了拍手掌,笑道:“這法子不錯,嗯,反正我天生愚鈍,對琴一竅不通,這琴譜估計得學一個時辰才能記下呢。不如去花滿樓找個年齡同我們相仿的姑娘好了。”
小云聽了自家小姐的話,露出了十分糾結的表情。
桂圓好奇問道:“花滿樓是哪裡?”
安寧眼皮跳了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童若雪噗嗤一笑,越顯得顏色明媚,“你居然也知道花滿樓,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花樓。嗯,我去過幾回,那裡的花魁看上去比一些大家小姐都教養好呢,好歹也是老鴇花了大力氣培養的。”花樓,可不就是青樓嗎?
“不過這裡到花滿樓太遠了,也容易出岔子,你若是信任我,我便幫你尋兩個身量和你們差不多的。”
有了玲瓏剛剛的鑑定,安寧對於童若雪的身份相信了幾分,行了一禮,“那就多謝若雪姐姐了。”
童若雪撇了撇嘴,“你還不如跟着小卿喊我師姐呢。”這話顯然是在打趣她和蔚邵卿的關係。
天地良心,她同蔚邵卿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合作關係,偏偏到京城來一趟,便跳進河裡都洗不清了。
安寧裝作聽不懂她的話語,笑道:“我可是有師門的人,怎麼能夠隨便亂拜其他人爲師。”
不過想到蔚邵卿居然被人喊小卿,她忍不住就想笑。這算不算是抓住了蔚邵卿的把柄?
童若雪做事還是挺周到的,直接寫了一張琴譜,讓她們兩人先揹着,然後自己出去找人去了。
她給的琴譜正好是之前在樓下彈奏的那曲,安寧的記性不錯,雖然算不上是過目不忘,但也比前世好太多。她輕輕哼了三遍後,基本就記得差不多了。
玲瓏記不下來,很乾脆地譽寫了一遍。
安寧想想也沒什麼事做,便也跟着抄了一遍。
雅室中筆墨紙硯都是準備好的,甚至還擺放着幾本新出的書籍。
玲瓏百無聊賴地看着安寧在那邊翻書——她從小看到書籍就頭疼,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興致勃勃道:“安寧啊,不如我們等下去逛逛花滿樓吧!我倒是想看看,那樓裡的姑娘真有那些人說的那麼好嗎?”
安寧一聽就知道她無聊了,只是花滿樓不同於凝香樓,她當初即使去凝香樓也是有蔚家在,那地方龍蛇混雜,女孩子去終究太危險了。
“別,你娘若是知道,還不揍死你?”
玲瓏全家都寵着她,特別是她爹,都要把她寵上天了,只有她娘勉強能在她面前端起嚴母的架子。一般只要搬出她娘,玲瓏一般就會退縮。
玲瓏縮了縮脖子,不服氣說道:“只要我們不說,誰知道呢。”
她眼神一掃,小月立刻跪了下來,“姑娘,別去啊,若是被發現了,小月十條命都不夠罰的。”
她在那邊楚楚可憐地磕頭,顯然是知道她家小姐最吃這一套。
玲瓏看得心煩,又不好真的讓心腹丫頭真的被罰,只能扁了扁嘴,打消這個主意,“不去就不去,你跪着做什麼?弄得好像我是那種殘酷不體恤下人的主子一樣。”
安寧安慰她,“等你到時候來開原縣後,我再帶你去凝香閣。”凝香閣等於是蔚家的地盤,去了倒也不怕出事。
玲瓏更加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我今年不會過去的,我得好好主持我們蝶戀香在京城的分店呢。”
安寧訕訕一笑,決定接着看書。
半個多時辰以後,童若雪回來了,看不出她挺細心的,直接帶了四個姑娘過來,每一個身材正好對應安寧、玲瓏、小月和桂圓。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找來的人,負責扮演安寧的那位,居然和安寧有一分的相似,等化妝後更是有三分像了。
她還找了好幾套讓安寧他們換下的衣服。
四個人都換下了原來的衣服,讓童若雪找來的四人一一換好。
不僅衣服換了,連發型都一起換了。再加上化妝一下,遠遠看去,恐怕算計的那幾個人還真的會以爲這四個纔是安寧他們。
做好了這一切後,安寧她們在童若雪的帶領下,直接從後門離開了岳陽樓。
玲瓏本來還想要到對面那棟酒樓包下一個地理位置好的包間看戲來着,但安寧爲了保險起見,決定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玲瓏並非那種刁蠻任性的人,好好說話還是聽得進去的,還是選擇乖乖回家了,不過她倒是留了兩個口才好的侍衛下來,專門負責幫她們看戲。
出門吃一頓飯,就引來這麼一場算計,安寧有些意興闌珊,決定過幾天還是早點回家比較好。還是她們玉山村好啊。
說到玉山村,她便想起了醬油方子,經過了一年多的努力,醬油已經在宣州好幾個縣城推廣開來了。玉山村也因此發生了不少的變化,她離開之前,村長已經開始準備拿錢修路的事宜。
這樣慢慢建設下去,玉山村遲早能夠向縣城那樣發展。只是以村長他們的實力,推廣到宣州已經很吃力了,別說推廣到全國。再說了,醬油這種利潤一看就很大的調味品,恐怕一個玉山村也守不住。
安寧決定在回去之前,也找蔚邵卿說一下這件事,看有沒有什麼好法子。
……
回到蔚府之中,今天雖然是蔚邵卿休沐的時間,可他並不在府中。
玉容果然認識童若雪,見到她後,還向她行了一禮。
童若雪直接問:“小卿不在嗎?”
安寧每次聽到這個稱呼就想笑,玉容大概是聽習慣了,很淡定地回道:“少爺半個時辰前就出去了。”
童若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半個時辰前?他不會是知道我來京城裡就跑了吧?真是太過分了!明明我從小就那麼含辛茹苦地養着他……”
她兩頰鼓起,一臉氣憤,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玲瓏嘴角抽了抽,她其實嚴重懷疑邵卿哥哥是同她哥一起出去躲人去了。嗯,她也是從她哥口中聽過這位所謂的大師姐的名頭,一想起這位的事例,她忍不住要爲那兩人默哀一個時辰。
安寧看着童若雪兩頰鼓得像是倉鼠一樣,手指頭蠢蠢欲動——很想去戳上一把。她也的確是這麼做了,手感真好啊!
童若雪疑惑的視線掃來,安寧低頭咳嗽了一聲,“我打算去做一些點心,吃嗎?”
“吃!”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童若雪一開始還想幫忙來着,很快就被安寧把她同玲瓏一起趕了出去。
這兩人根本就是廚房殺手,有她們在,本來她半個時辰可以做好的東西,一個時辰了還一團糟。
被趕出去的兩人還互相指責對方,“都是你的錯!”
“明明就是你!”
全然沒覺得自己和對方是半斤八兩差不了多少。
因爲某兩人名爲幫忙實則搗亂的緣故,安寧這一次的糕點花了比以往兩倍多的時間,幸好最後做出來的香甜點心還是拯救了她被傷害得千針百孔的心靈。
她剛把點心端上桌,當時被留下看戲的兩個侍衛也回來了。
安寧她們便一邊吃點心,一邊聽戲。
按照侍衛的說法是,說時遲那時快,在馬車即將撞上“安寧”的時候,一個身着藍衫的男子正好抱住她,並且一劍砍了那驚馬。
接下來便是喜聞樂見的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深受感動的“安寧”當場便許下了盟約,那救了她的正是太常寺少卿之子蘇城,年近十六便已經拿到了秀才的功名,也算得上是年少有爲。
安寧冷笑:“是不是在他們心中,拿出這麼一個青年才俊拉攏我已經很夠意思了?”
太長寺少卿,四品上的官位,算是還不錯。
侍衛看了一眼童若雪,接着道:“若雪大師所請來的姑娘演技太好,導致那蘇城到現在還以爲她所救的正是姑娘您。那姑娘還慫恿蘇城今日來面見蔚侯爺。”
安寧差點噴了,這姑娘真是人才。等蘇城真的興致勃勃帶她過來後,發現自己救的是贗品,那豈不是氣炸了?
童若雪一臉滿意,“不愧是我的人,做得漂亮!”
安寧想了想,問道:“可是這樣做的話,那位姑娘會不會有危險?”
童若雪搖頭,“放心吧,她比誰都精明呢。你等着看那蘇城如何吃虧吧。”
她一低頭,卻發現玲瓏趁她說話的時候已經把桌上大半的糕點一掃而空,氣得直咬牙,連忙加入了爭搶的隊伍之中。
安寧現在沒有什麼心情吃點心,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這事,她現在已經很期待那蘇城上門。
不僅是她,玲瓏也很期待,甚至爲此決定留下來在蔚府吃完晚飯看完戲後再回去。
……
蔚邵卿在晚飯之前還是回來了。他回來之前,已經有人將今天的事情稟告給了他。
他的語氣平淡,卻透着一股森然的殺氣,“嗯,蘇城嗎?”
童若雪一看他這表現,就知道不對,眼皮跳了跳,“小……不,邵卿啊。你好歹現在身份是侯爺,可不是江湖人,打打殺殺就不好了。”
現在的師弟不好惹,導致她都不敢喊小卿了。
蔚邵卿卻緩緩露出一個動人心魄的淺笑,“師姐,我可是文明人,自然不會隨便讓人死。”
童若雪心道:你只會讓人生不如死。
另一邊,又把安寧拉到角落,“看到了沒?以後我師弟露出那種笑容,就代表有人要倒黴了,你記得要離他遠遠的。”
安寧重重點頭:不用她提醒她也知道,剛剛蔚邵卿的殺氣都要控制不住了。
童若雪看她點頭,越發顯得乖巧可人,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頰,又問:“你確定你同我師弟真的沒那層關係嗎?”
她可是難得見她師弟動怒,小時候他被她戲弄了好幾次,也不曾這種表現。
安寧搖搖頭,“你真的誤會了。我覺得,對方雖然是算計我,但最終還是衝着他來的,他大概是生氣這點吧。”
安寧覺得她很能理解蔚邵卿的心情,若是她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再好的性子都會發飆,更何況蔚邵卿的性格也算不上很好,驕傲得要命。
童若雪嘴脣動了動,終究沒說什麼。只是在心中感慨着:年輕真好啊。這種懵懂的情感真是懷念啊。
倘若安寧知道她一再解釋只換來這麼一句感慨,估計會忍不住炸毛。
吃完晚餐沒多久,便有門房上前稟告說蘇城帶着一姑娘上門了。
門房看了站在蔚邵卿身側的安寧,沒好說那姑娘長得和周姑娘還有幾分的相似。
安寧早就等了許久,一聽到這話,立刻精神了。
玲瓏和童若雪更是眼睛亮了。
蔚邵卿臉色平靜,“去請他們進來。”又對安寧說道:“你們三個還是先下去。”
安寧還想看對方從天堂跌落地獄的表情,點點頭,拉着玲瓏她們就走。
正廳的裡面正好有一個大大的屏風,足夠將她們三人的身影給很好地遮擋住,只要她們三個別作死發出響聲,躲在這裡偷看根本就不會被發現。
很快的,蘇城便帶着“安寧”進來了。
安寧偷偷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認對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從外表來看,這蘇城也算得上是翩翩公子一枚,只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內心卻都是那種見不得人的算計。
他看着長身玉立的蔚邵卿,心中閃過一絲的陰影——這就是名滿京城的蔚侯爺,無數深閨少女心中傾慕的人。只要有他在,這京城第一貴公子的名頭便不做他人之想。自己雖然相貌不錯,比起蔚邵卿卻仍然有所差別,在京城中連前十也排不進去。
下一秒,這份小小的自卑又轉爲了自得,就算是第一貴公子又如何?他心上的表妹還不是選擇了他。
他微微一笑,“見過蔚侯爺。”
他身邊的姑娘也跟着行了一禮,一言不發地站在身後,低垂着頭。
蔚邵卿清清冷冷道:“不知蘇公子今日上門有何要事?”
蘇城立刻換了一副深情的臉孔,執起她的手,說道:“我今日對周姑娘一見鍾情,兩情相悅,還請侯爺成全我們。”
蔚邵卿的視線落在那同安寧有兩分相似的姑娘身上,心中不得不承認師姐的確挺有本事的,居然真能找出這麼一個人選,他神色越發冷淡,“你確定?”
蘇城斬釘截鐵道:“當在下從馬下救下她時,便知道她就是我一直尋尋覓覓的那人,非她不娶。”
蔚邵卿冷笑,“你年紀輕輕便獲得功名,也算年少有爲,確定真的要娶他爲妻?”
蘇城一聽這話,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更多的卻是狂喜——蔚邵卿居然真的鬆口了!
雖然這周家姑娘沒有傳言中那般絕色,但才學出衆,即使是那些大學士們也讚賞不已,加上她又有鄉君的爵位,背後還站着蔚邵卿這位表哥,以他四品官員之子能娶到她已經是很實惠的婚事了,因此他重重點頭,“在下定要娶她爲妻。”
安寧她們見這人一副情深不壽的樣子,憋笑都快憋出毛病了。等蘇城知道那姑娘的真正身份,不知道這深情架子還端得住嗎?
就在這時,一個下人稟告道:“侯爺,馮少爺來了。”
蔚邵卿眉毛挑了挑,“是子英嗎?如果是他的話,就請他進來。”
蘇城頓時來了興致,“是承恩伯嫡長子馮子英嗎?不想侯爺同他關係倒好。”
門房點點頭,轉身走了。
蘇城內心一陣欣喜:馮子英來了也好,有他的見證,日後這蔚邵卿就算反悔了也不能。
安寧瞥見蔚邵卿似笑非笑的神情,嚴重懷疑這馮子英是被他特地給請過來當證人的。蔚邵卿在京城中也有幾個好友,一個是玲瓏他大哥安逸成,一位便是這馮子英。
加上馮家距離蔚府又近,實在是當證人的不二人選。
這個人,看起來清冷自持,其實就是個腹黑。
她胡思亂想着,蔚邵卿卻朝她這個方向看了過來,視線與她相對。
安寧連忙縮回腦袋,乖乖地繼續聽戲。
馮子英素來愛穿紫色,一身紫袍越發顯得雍容華貴,還沒進屋,便聽到他的聲音,“好你個蔚邵卿,承陛下皇恩浩蕩,當了個御林軍統領,也不知道要請客一下。”
他走進屋內,玩味的視線落在了蘇城同他身邊的姑娘身上,“這是?”
蘇城連忙道:“在下蘇城,對周姑娘仰慕已久,承蒙周姑娘厚愛,我們兩情相悅,在下今日正想找侯爺提親。侯爺剛剛已經同意了在下的請求。”
馮子英想起了蔚家的下人去請他時說過的話語,爽朗一笑,“這麼好玩的事情怎麼能夠缺了我呢?”
蔚邵卿用茶杯遮住了嘴角的冷笑,“婚姻之事,父母媒妁之言,你父母可同意這門婚事?”
蘇城以爲他這是後悔了,一臉凜然正氣,“我已經徵求過了爹孃的同意,他們自是答應的。”
馮子英右手的扇子輕輕擊了一下左掌,“那周姑娘呢?周姑娘您是否同意?”
那冒充安寧的姑娘語帶羞澀,“小女自是願意的。”
蘇城聽她羞羞怯怯的聲音,情難自禁地執起她的柔荑,“我蘇城這一生,定不負你!”
他語氣誠摯,都要把自己感動壞了。
蔚邵卿語氣平靜,“既然如此,我也不當這個惡人。索性全了你們這樁婚事。”
蘇城更是直接抱拳行了一禮,“多謝侯爺。”
馮子英更是跟着說道:“那我就當你們的見證人吧。”
場面一時之間和樂融融,洋溢着一股的喜氣洋洋。
那姑娘開口道:“侯爺,我也是姑娘身邊的人,如今即將出閣,是不是也該見一下姑娘?”
蘇城直接怔了,“什麼姑娘?”他所要娶的不是周安寧嗎?
那姑娘羞怯地瞥了他一眼,垂下螓首,“奴婢是安寧姑娘身邊服侍的人,主僕一場,如今要同郎君結親,自然得先謝過姑娘。”
蘇城如遭雷劈,“不、不可能!你不是周安寧嗎?”
那姑娘吃吃笑了笑,“郎君真是愛說笑,我雖然也姓周,但哪裡比得上姑娘。奴婢周安玲。玲瓏剔透的玲。”
她一邊說一邊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裡是滿滿的情誼,眸光深處卻有一絲的譏諷一閃而逝,“郎君不因奴婢身份低賤,執意要娶奴婢爲妻,奴婢甚是歡喜,必不辜負官人的心意。”
蘇城仍然是恍恍惚惚的樣子,拒絕相信這個事實,拒絕相信自己即將娶的居然只是周安寧身邊的丫鬟!而且還是作爲正妻。
“你們一定是在騙我!一定是在騙我!你怎麼可能不是周安寧?”他此時如喪考妣的樣子哪裡還有一開始時翩翩公子的儀態。
蔚邵卿脣角勾起淺笑的弧度,“玉秀,去請姑娘過來。”
他看着蘇城的眼神冰冷得像是十一月的泉水,“蘇城,你若是繼續口口聲聲將我表妹的名字掛在嘴上,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威脅的意思溢於言表。
馮子英一看這情況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手指夾起一塊點心放入嘴裡,遮掩嘴角諷刺的笑意——這蘇城處心積慮想算計人家小姑娘,結果現在反而被擺了一道,不得不娶了一個丫鬟爲妻,好玩!真是太好玩了!這個證人當得一點都不虧啊。
安寧一看蔚邵卿讓玉秀請人,便知道她出場的時機來了。
她先是躡手躡腳地從屏風後離開,轉了一大圈後,扶了扶頭上的玉蘭簪,帶着玉容款款走來,行動之間弱柳扶風,姿態嬌美動人。
她掩脣淺笑,容貌俏美,“表哥,有事嗎?咦,玲兒,你回來了?”
刻意放低了的聲音如黃鸝出谷。
蘇城看了看明眸皓齒的安寧,僵硬地轉頭,看着雖然同安寧有幾分相像,但是顏色卻至少差了一截的周安玲,感覺一陣的天旋地轉。
這時候他已經看出自己是被算計了!偏偏這算計還是他自找的!
蘇城差點嘔出了一口的鮮血。
安寧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安玲,像模像樣說道:“你好歹也服侍我一場,等你成親的時候,我定要給你添妝。嗯,至少要給一對金釵,再打一副的銀頭面。”
字字句句都往蘇城心口插刀子。
蔚邵卿看着她眼底眉梢洋溢着的歡喜,神色柔和了幾分,和安寧一起組成了插刀二人組,“等下你去賬房支取兩百兩置辦一份嫁妝,好歹也是嫁給秀才,你未來公爹又是太常寺少卿,嫁妝也不能太薄。”
周安玲含笑道:“奴婢平時也積攢了一些銀錢。”
二百兩嫁妝……蘇城只想昏過去了事,他咬着牙,才按耐住殺人的衝動,“蔚侯爺,這只是一場的誤會!”
蔚邵卿冷笑道:“哦,有什麼誤會?”
“我,我之前以爲她是——”
安寧直接打斷他,“蘇公子不會以爲玲兒是我吧?你可真愛說話。我可是聽說了,你剛剛可是在表哥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同玲兒兩情相悅呢。還是說,蘇公子本身嫌貧愛富,看不上我們玲兒了?”
蘇城若是真的冠上了這頂帽子,就別想在京城中混了。
周安玲連忙幫他說話,“姑娘,蘇郎纔不是這樣的人。他說過會對我永遠不離不棄的。”
安寧笑顏如花,“是嗎?那我就放心了。”
蘇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突然想起父母,連忙道:“在下還沒徵求過父母的同意……”
實在不行,就納了她當妾,一個丫鬟,怎麼能夠當他的正妻呢?
他的視線落在安寧令人心動的面容,心中越發的悔恨,爲什麼那時候救的不是她呢?她又是如何發現的?明明那位皇子都安排得好好的啊。
蔚邵卿冷冷看着他,“我剛剛也曾問過你這個問題,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的,你父母已經是同意了的。”
馮子英幫腔:“沒錯,我也聽到了。沒想到令尊令堂是那樣明理之人,我以前真是錯怪他們了。”
蘇城絞盡腦汁想要解除這個困境,卻發現自己如同陷入泥沙的困獸,無論如何掙扎,都只有被泥沙淹沒頭頂的下場。他擡頭,視線對上蔚邵卿那雙沒有表情的眼睛,在這一秒像是被一桶的冰水從頭淋下,冷得他直打顫。
他知道的。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即使是那位皇子,也未必能夠保住他。
他心中突然有了這樣的明悟,頓時失去了掙扎的力氣。
他感覺自己的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樣,“我定會娶她爲妻。”
他只覺得心中一片的屈辱,望向周安玲的眼神有着瞬間的怨毒——不過是一個丫鬟,怎麼可以擋了他的青雲路。大不了,等幾個月後直接讓她病逝就好。
蔚邵卿滿意點頭,“到時候,我們會給她送上一些添妝禮的。”
周安玲則是含羞帶怯地看了蘇城一眼,一副陷入愛情的小女子情態,“我,我會等你的。”
已經做好了準備的蘇城點點頭,心裡則是想着如何既可以讓周安玲早點送命,又可以爲自己博得好名聲,因此只是勉強說了幾句話後就離開了。
馮子英已經樂壞了,“哈哈哈,你們也太缺德了吧。讓他娶一個丫鬟!蘇力會吐血的,我記得蘇力對自己這位年紀輕輕就中秀才的兒子可驕傲了。一心想着等兒子中舉後再娶個好媳婦呢。”
蘇力就是太常寺少卿,也就是蘇城的父親。
蔚邵卿只是說了一句:“自作自受。”
馮子英又說道:“下次還有這樣的好戲,記得找我來看啊。我最喜歡看熱鬧了。”
得,這位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說罷,很乾脆地甩袖走了,順便摸走了一盤的點心。
安玲瓏立刻殺了出來,“等等,那點心是安寧做給我吃的!”
混蛋!放開她的點心。
馮子英身形一閃,直接躲過了,他身手矯健,只是幾步便帶着點心輕鬆脫身,只留下玲瓏一個人對着他背影氣得牙癢癢的。
蔚邵卿一副這種畫面很正常的鎮定模樣。
周安玲也從地上起來了,還揉了揉自己的膝蓋,“累死我了。”
安寧好奇地看着她,想起蘇城之前的表現,忍不住道:“恐怕那蘇城不會坐以待斃,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
周安玲笑了笑,“不就是想殺了我嗎?那殺氣都沒遮掩好。”
童若雪閃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沒錯,想殺你,有問過我同意沒有?”
安寧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就順水推舟,讓你死一場好了。嗯,到時候還可以大鬧一下蘇家。”
幾個姑娘立刻把腦袋湊成一起,嘰嘰喳喳地說着所謂的計劃。安寧負責出謀劃策,童若雪和張玥玲負責執行——嗯,安寧總算知道這位不叫周安玲,真名是張玥玲。而且還是童若雪的朋友。
蔚邵卿在旁邊喝着茶,既不參與,也不阻止。
直到後來,安寧私下問他:“你師姐真是厲害,隨便一找,就可以找到同我有幾分相像的。”
那時候蔚邵卿嗤笑一聲,“你真以爲是剛好找到的?只是化妝弄出來的。以她的易容水準,雖然做不到同你有七分像,不過也能做到三分了。”
安寧覺得,自己似乎被鄙視了。
氣鼓鼓地離開了。
只是心裡忍不住也琢磨了起來,這蔚邵卿的師傅,究竟是誰啊?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姑且不提蔚邵卿,就連童若雪實力也是相當的強悍,在古琴這一塊已經是大家水準,還會幾手易容之術——雖然這水平缺陷有點大,身手似乎也很不錯的樣子。
琢磨到後面,她忍不住彈了彈自己的腦袋,想什麼啊,蔚邵卿的師傅是誰同她有一點關係嗎?
沒有嘛!所以想那麼多做什麼?
於是她就心安理得地放下了。
……
三天以後,太常寺少卿之子蘇城即將迎娶周安寧之婢女爲正妻的消息便傳得沸沸揚揚的——能夠傳得那麼快,說沒有蔚邵卿的手筆都不相信。
蔚邵卿動作太快,蘇家想遮掩都來不及,只能頂着大家“蘇家真是不拘小節”的目光咬牙認了下來。
與此同時,安寧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雖然很想好好看一下這齣戲的結局,但是她卻也更加想念玉山村的那些親人們,她在京城裡呆的太久了。
幸好安玲瓏信誓旦旦表示等結局出來後會好好在信上告訴她一切的細節,按照安寧對她話嘮本質的瞭解,她覺得這點肯定是沒問題的。
上一次來京城時,一路上有蔚邵卿在。現在蔚邵卿成了御林軍統領,必須得坐鎮皇宮。
回去後也就變成她一個人,外加玉容、桂圓、衛先生和一羣護衛。哦不,還多了一個童若雪。
童若雪在調戲完兩位師弟後,便順便護送她回去。
只是……
出發之前,安寧看着帶着宮女白雪,外加一隊侍衛的凌天晴,感到自己的腦殼有點疼。
皇帝陛下,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兒要跟我私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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