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昭輕快地駕着馬車駛在路上,跟正巧搭上便車的屯裡雜貨店的楊嬸子,還有上回跟她說過一回話、和李芬很說得來的那個姓洪的小媳婦,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阿昭,你又買這麼多東西啊?”洪嫂子有些小心翼翼的豔羨,她早從李芬嘴裡聽說秦雲昭勤快麻利,但昨天才知道她居然還是個功夫很厲害的人。
靠山屯裡也有不少軍戶是上過戰場的,可也沒有哪一個肯常年累月地進老山林子裡打獵爲生,都是安心在靠山屯裡種着地。秦雲昭這麼一個嬌嬌柔柔的小姑娘卻能每天都從老山林子裡打到獵物下山,着實是不簡單,簡直跟話本子裡說的那些奇女子差不多了。
打獵要像秦雲昭這麼有穩定收穫,那確實比種地來錢快多了,也多多了,而且這兄妹兩個如今又是搬出來單住了,手上的銀錢是自在地用,不像她們這些小媳婦兒,私房錢要靠偷偷地攢;所以洪嫂子才很是羨慕。
“是啊,才搬了新家,樣樣都缺。”秦雲昭簡單答了一句,又轉向兩人認真解釋了一番,“楊嬸兒,洪嫂子,按說搬了新家正該請大家到屋裡來熱鬧一番,暖暖鍋竈,不過我哥現在還在養傷,華神醫也還在我家裡,我哥怕擾了華神醫清靜,就跟我商量了,等他好了,我們兄妹倆再請大家過來吃席;還麻煩你們多跟屯裡大家夥兒解釋解釋。”
既然住在靠山屯,人情世故該做到的地方還是都要做到,與人好,與自己更好。自己的哥哥還受傷躺在家裡,確實讓人沒心思現在就請客來慶賀喬遷。楊嬸子和洪嫂子兩個都連連點頭答應了:“阿昭只管放心,我們一定把你的意思跟大家都帶到。”
見這兩人自搭了便車以來,說話和神態裡都帶了以前沒有的一絲拘謹,秦雲昭笑了笑,也不再多話了。昨天的事情一出來以後,屯裡的人看她都有那麼一些敬着遠着的意思,秦雲昭本來不做女紅,又是常往山上跑的,與屯裡這些女人們打交道就不是很多,沒本事也沒打算八面玲瓏,她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就行了。
秦雲昭不會女紅,回到靠山屯只能請李芬幫忙,幫宗南山和容淵兩個裁製衣裳,她知道李芬是斷斷不會收手工錢的,預先準備了一根蘭花頭的銀簪子,打算作謝禮reads;。
把東西都卸在門口讓容淵提了進去,秦雲昭又在山邊割了一把草把馬兒先喂好了,這才駕着馬車往大伯家去,順帶拿了自己買的一大塊豬板油過去。
纔到大伯家門口,秦雲昭就聽到裡面人聲有些歡快,似乎比平常要熱鬧幾分,等敲了門,是劉翠翠跑來迎着的,一見是秦雲昭,臉上就有些不大自然。
“大伯家裡來客了啊?”秦雲昭見裡面人影憧憧的,聽聲音秦勇山和秦勇林兩個都在家裡說着話,就打算放了馬車,把豬板油送出來,那衣料等哪天再找李芬來幫忙算了。劉翠翠在外面應客,李芬這會兒應該是在廚房裡忙活了。
秦勇山剛好從正廳裡走出來,打算去廚房看看媳婦兒炒得了幾個菜,一眼看到了站在門外的秦雲昭,連忙也迎上過來:“阿昭回來了啊?吃飯了沒有?你嫂子正在炒菜,要不……”
“不了,勇山哥,”秦雲昭連忙推辭,把那塊豬板油拿了出來遞給他,“這是給你們買的,好熬些油……”
“喲,這是哪家退了馬車回來,還這麼客道送了東西過來啊?”一道笑吟吟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一個容長臉兒搽着些粉的年青婦人剛從淨房裡出來,斜刺裡看到門外的馬車,和秦雲昭正往秦勇山手上遞的東西。
秦勇山有些不好意思地側了身過去:“吳大嫂子說笑了,這是我堂妹,上門給我爹送些東西的。”他聽到“退了馬車回來”幾個字,心裡尷尬得緊,這馬車可本來就是阿昭家的,可上午興南屯李大戶家過來相看明月的時候,娘那話裡的意思卻是告訴人家自己家有駕馬車,這會兒撞着正主來了,他覺得心裡怪不舒服的。
“是你堂妹啊,”吳大嫂子更是熱情了幾分,“都是一家人,快進來坐坐,難得你這麼有孝心還給你大伯送東西來,怎麼能看到我們在這裡就不進來了呢?”
她本來就是個熱心的,連忙走上來就要拉了秦雲昭進去先坐會兒,先前秦勇山的身形把秦雲昭擋住了大半,這會吳大嫂子一上前,纔看清秦雲昭的模樣,不由愣了一愣,啪得一巴掌拍到腿上:“我的娘誒,你們秦家盡是出好女兒呢,明月就長得那麼俊,這姑娘長得更是跟仙女兒一樣了。”
“大郎媳婦,你在門邊鬧呼些什麼啊?碰着熟人來啦?”
聽到上房裡傳來的聲音,吳大嫂子連忙扭頭應了一句:“娘,是明月她堂妹過來看她大伯了,我正要拉她進來坐坐呢reads;。”也不等秦雲昭說話,一把就拉了她進去。
劉翠翠心裡咯噔一聲,連忙越過秦勇山搶上前去,張口正想說些什麼,秦雲昭已經輕輕一扭手腕,脫出了吳大嫂子的手:“不了,這位嫂子,你們只管安心在這裡做客,我還要趕回家做飯呢,就不陪你們了。”
她說話雖然柔和,可是語氣卻是很堅決,吳大嫂子一時也不好再來拉她,倒是秦永德坐在上房裡聽到了聲音,喚了她一聲:“是阿昭來了?先進來坐會兒。”
秦雲昭無法,只得把挽在手裡裝着布料的包裹放到秦勇山手上,低聲告訴他:“勇山哥,這是我請大嫂幫忙要做的衣裳,裡面有尺寸,麻煩你交給她。”這才頂着院子裡秦勇林、劉翠翠幾個人炯炯的目光走進了上房:“大伯,大伯母。”
“阿昭,這是興南屯的全嬸子,這是……咳,你叫李四哥。”秦永德聽到侄女兒聲音,就招呼她進來坐坐,也認認人,並不能因爲家裡有客,讓阿昭腳都不留一下就走的。
“全嬸子好,李四哥好。”秦雲昭乖巧地招呼了坐在對面炕頭上的一個圓臉婦人和一個皮膚有些微黑的少年,秦永德就在一邊跟他們介紹着:“這是我侄女兒,叫秦雲昭,她還有個哥哥秦思源,就住在屯裡北邊兒。”
那兩人連忙應了。圓臉婦人這才明白剛纔自己媳婦兒在外面驚乍些什麼,秦明月長得就挺俊俏的了,她這個堂妹卻長得更是……嘖,她都不知道要形容纔好了。
全嬸子回過神來就笑着跟秦永德說話:“還是你們靠山屯的水土養人啊,這小姑娘一個比一個的水靈嫩衝,可把我們興南屯的姑娘給比到腳底下去了。”
女兒、侄女都得了誇獎,秦永德也呵呵笑了起來,與有榮焉。張氏瞥了一眼李四郎猛然脹紅的臉,見他雖然半低着頭,卻在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瞟着秦雲昭,心裡那口自昨天就積來的悶氣就堵得厲害。
“阿昭今天怎麼不上山打獵了?你哥現在能下地走上幾步了嗎?我看昨天那個羅校尉對你們兄妹兩個挺關心的,他住你家裡你可也得多盡些心招待人家。”
張氏勉強扯了個笑容,拉家常一樣跟秦雲昭閒話了幾句,卻是一句一個意思,隱諱地把秦雲昭的情況都點了出來。
一個女孩子,卻上山打獵,是個女獵戶,家裡的哥哥病重或傷重,還有個男人關心他們,會是什麼關心?還在秦雲昭的家裡住下了。全氏的臉色就略略帶了些怪異。
“今天進城給家裡再添置些東西,哥哥現在也能走一走了,不過華神醫說他再養一個月再走動好些,羅大哥那裡,他跟哥哥情同手足,我跟哥哥肯定就象對勇山哥一樣對他的,大伯母不用擔心我們會有什麼失禮的地方。”秦雲昭明白張氏的意思,不過當着外人,她並不想讓大伯失了臉面。
“大伯,哥哥他們幾個人還在家裡等着我回去做飯了,我就不多陪全嬸子幾個坐了,我先回了。”秦雲昭進來略坐坐,全了大伯一個面子,就起身告辭了。
全氏還虛虛地應了聲:“阿昭真是個能幹人啊,這就走啦?也不多陪你大伯坐會兒?”
秦雲昭客氣地微笑着衝她點頭致意了一下,轉身就走了出去。自秦雲昭進來後,一直坐在全氏身邊不作聲的李四郎卻猛地擡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雲昭走出了上房,又急忙扭頭從窗戶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這才重新半垂下頭。
全氏雖然是聽了唐媒婆的話,帶了兒子過來相看的,明面上卻說的是走親戚,吃過晚飯後就帶了家裡過來的幾個人,往靠山屯她那戶親戚家去了。
今天這個時候了,他們這一行人是趕不回興南屯的,秦永德和張氏也說了,明天讓秦勇山駕了馬車送他們回去,不過住卻是不好住在秦家的,還是得在親戚家借宿一晚。
吳嫂子是個心熱口直的,出了秦家的門就跟婆婆和小叔唸叨開了:“我看秦家這閨女兒長得挺俊俏的,女紅又好,我去她房裡坐了會兒,她正坐在窗戶邊給她娘繡着一條抹額呢,那花繡得活靈活現的,人也斯斯文文的,聽說還識字吶。
也不知道人家秦家是怎麼養閨女的,後面來的那個阿昭,更是了不得,那模樣那個俊啊,我的個娘誒,我還真以爲是天上的仙女兒站在我面前呢。”
這跟四郎說的媳婦兒是秦明月呢,怎麼這大兒媳婦說着說着就扯到秦雲昭身上去了?全氏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頭,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秦明月進來時,四郎可是很不對勁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