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錦雲是個看得清形勢極拎得清的,馬上吩咐只將水糧打了個包裹,讓洗翠和浣紗扶了,跟着古執就偷偷開了後門先走了出來。
她本想通知剩下的下人們趕緊去山上避一避,卻被古執一口否定了:“主子,不可!主子雖然心好,可是人多心雜,到時他們要跟了主子一起逃,反而拖累了主子!”
而且裡面有不少殿下暗中放進來的死士,他們的任務就是爲了保護主子,關鍵時刻不惜自己一命!至於其餘的人,雖然有些相處的感情,可哪抵得上姚錦雲這一個人,三條命呢?
古執的任務也是保護姚錦雲,不能怪他冷血無情。實在是其他的人,要是跟了姚側妃一起逃,目標太大,要是沒跟姚側妃一起逃的,又有可能出賣他們,不如放着這些下人在這裡,跟着那些個死士一起擋一擋也好……
姚錦雲目光閃動,顯然也知道這些人可能會遇上什麼樣的事,但還是一咬牙,跟了古執悄悄地往外走。
一行四人才出了後門沒走多久,旁邊的樹林裡就突然傳來了一聲急促的輕喚:“錦雲!”
姚錦雲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雲昭從樹林裡跳了出來:“阿昭,你怎麼來了?這裡危險……”
“別說了,我來救你的!”秦雲昭一口打斷了姚錦雲的話,只一眼就明白了這四人打算做什麼,“藏着也沒用,他們絕對會搜山,不搜出你絕不罷休。”
“那怎麼辦?”姚錦雲一臉希翼地向秦雲昭看去。
秦雲昭卻沉默了片刻,纔看向古執:“古公公,你能保證院子裡的那些人都不會出賣主子麼?”
古執怔了怔,輕輕搖了搖頭:“除了裡面的十名死士,我只能保證連我一起在這兒的三個人,絕對不會背叛主子。”
秦雲昭瞬間就下定了決心:“古公公你回去領着他們抵擋來敵,我會把錦雲藏起來,然後扮作她的樣子。”
“不可!”
“好!”
姚錦雲的反對跟古執的贊成同時響起,已經沒時間讓秦雲昭多考慮什麼了。秦雲昭直接就吩咐了洗翠和浣紗:“扶着你們主子往後山那邊去,在那塊大石頭後面把她的衣服先脫下來,我馬上就來。”話音剛落,已經拉着古執返回淨慈庵那後院去了。
後院的下人們還沒有發現山下的異常,不過就算髮現了,也不會有什麼用。古執會將他們召集起來,配合死士一起,拼死抵擋那些騎兵,既是爲姚錦雲爭取更多的時間,也是製造假象。
秦雲昭抱了一隻小靠枕並幾塊布頭出來時,看到古執已經攏了所有的人往淨慈庵山門那邊去了,他的背影看着並沒有什麼異樣,但是秦雲昭知道,這一去,這些人全都是必死,包括古執。
秦雲昭沒時間感慨些什麼,急速小跑到後山那塊大石頭後面,三下五除二就跟姚錦雲互換了衣服,連發髻都讓洗翠挽了個一模一樣的,然後把小靠枕往肚子上一揣,拿一塊長布頭綁結實了。
這片後山,她原來跟姚錦雲來遊玩過,知道在一片灌木林後有個小巖洞,夠藏住姚錦雲一個人。
秦雲昭將姚錦雲在那小巖洞裡藏好後,已經聽到了山門處的喊殺聲,將她的手重重一握,只急匆匆交待了一句:“不要出聲,等到沒動靜了,你再出來,去青縣南城的侯宅先住着,銀沙在那裡!”
自己則小心掩去了痕跡,將頭髮弄亂了幾縷,與洗翠、浣紗一起往前跑去,還故意在前面一片小林子裡留下了一片衣裙碎片。
喊殺聲不久就平息了下來,有整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當頭的統領一眼就看到了那片掛在荊棘上的碎片,那是上好的繚綾。
統領走近將那片在風中搖搖擺擺的衣裙碎片取下來,看着眼前痕跡明顯的倒伏在地的野草和一些斷枝,沉喝了一聲:“從這兒給我搜!”
兵士們蜂擁而上,不過一刻,已然發現了三名女子躲藏的身形。
“在這裡!”
秦雲昭裝作吃力,拉着洗翠和浣紗的手“不得不”從藏身之處跑了出來,拼命又逃了一段,然後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在前面的斷崖前止了腳步。
精美的髮髻在逃亡中已經散亂下絲絲縷縷,遮住了秦雲昭的大半面龐。秦雲昭盯着那統領一步步走近,突然脆喝了一聲:“不要過來,你再過來,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統領臉色一沉,卻果然止了腳步:“姚側妃這是何必呢?你就是不顧惜自己,也得顧惜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只要再過得幾日,你的孩子就能見天日了,你就這麼狠心讓他們陪你一起去死?”
秦雲昭纔沒打算跳崖呢,雖然這崖壁上有不少樹木,她有一定的機率逃生,可是不算太保險。而且她一跳,身邊的洗翠和浣紗必死不說,這些人還是要去山下搜尋她的,萬一讓這些人在這裡耽擱久了,找出真的姚錦雲來就不好了。
這一回頂了姚錦雲的名頭,這些人必是要把她帶到京都的,把她當作四皇子的軟肋,怕是會被直接摔在兩軍陣前打擊虞澤弘的士氣。
這些人打得一手如意算盤,若是虞澤弘顧及姚錦雲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那麼姚錦雲就是他們手中的重要砝碼,正可拿來牽制虞澤弘,跟他談條件。
若是虞澤弘不顧她們的話,姚錦雲的結局就是一屍三命,慘死兩軍陣前了,虞澤弘更會落個心腸狠毒絕非仁主的名聲,動搖跟隨他的臣子們的心思。
只是這些人做夢也想不到,她會是個冒牌貨,她只要能儘量保證自己不被拆穿被帶回京都,就絕對有玩轉大翻盤的機會!
京都,沈謙正在京都呢,到時多半會跟在四皇子虞澤弘身邊吧?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見“姚側妃”果然難過地低了頭,一手輕撫在高高隆起的肚皮上,統領連忙再接再厲勸說起來:“姚側妃何必輕言生死?在下不過是請姚側妃回京都一趟而已,朝堂上是男人的事,姚側妃不過一介女子,等京都事了,想來也不會有人非要爲難姚側妃的。”
宗室中的女子哪個不是與丈夫休慼相關的?怎麼可能京都事了後,會大仁大義地放過姚錦雲一碼呢?就憑她現在肚子裡揣的種,那就是絕對不可能!
秦雲昭心中冷笑,顫抖的聲音中卻帶了幾分猶豫:“真的不會爲難我麼?”
“當然!”統領一口就答了,看着站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的嬌弱女子,心頭閃過冷笑,這些女人,還真是好騙,過了當時那一股子氣勁兒,還不是個貪生怕死的。
“姚側妃”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好,我跟你們走,但是我現在身子不便,這兩個婢女要跟着服侍我,你們不能傷了她們!”
見那統領應了,“姚側妃”又提了要求出來:“你們先退後,容我整理妝容。”
統領嘴角暗暗譏諷地一笑,揮手讓兵士們都退後了幾步,強忍着耐性,看着姚側妃讓身邊的大丫環重新幫她梳好了髮髻,還撕下一大塊裙子內襯矇住了臉,心裡忍不住咒罵了一句:這些臭娘們兒,頭都要斷了,還發不可亂,還怕人看了她的面容去,講究個屁!等回了京都……
侯威帶了當時在城牆上當班的那十名親衛伏在一片林子裡,遠遠看着右軍那支騎兵挾裹着一輛馬車下了山,眼中露出了疑惑:是夫人沒有及時趕到救下姚側妃嗎?夫人不會有什麼事吧?
“侯衛領,我們怎麼辦?”身後有親衛輕輕問了出來。
侯威低頭思忖了片刻,心中做了決定:“不要妄動,他們人多,我們現在迎上去,無異於以卵擊石。還是等他們走遠了,我們去山上看一看。”
騎兵遠遠地走了,直到煙塵落盡,侯威才領了人出來,飛快地往山上的淨慈庵奔去。纔到山門,就看到一地屍體,看服飾明顯是跟在姚側妃身邊服侍的一衆下人。
侯威正要往後院去,一堆屍體中突然動了一下,一隻血淋淋的胳膊伸了出來,不等那人再動,侯威已經走近前認出了這人,正是跟在姚側妃身邊的內侍古執。
侯威連忙先給他灌了藥下去,正取了金創藥要給古執敷上,古執已經斷斷續續說了情況,又牢牢抓住侯威的手:“侯衛領……幫…幫側妃……”
“你放心,我會找到姚側妃把她先帶回青縣去!”侯威聽說秦雲昭玩了招李代桃僵,心裡不知該作何感受,腦子裡只覺得有一萬隻蜜蜂在響。
沈謙站在四皇子虞澤弘的船上,秦雲昭帶着他們能保下身懷有孕的姚側妃自然是好事,可是要用秦雲昭自個兒來替代,那就不是好事了!
侯威不敢想像侯爺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樣,這算是夫人再一次從他們的保護中跑了嗎?還是去的京都,那可是龍捲風的中心啊!侯威不由打了一個寒噤,不行,這件事他得儘快去京都通知侯爺才行!
不過現在,秦雲昭走都走了,侯威也只能任命地留下來收拾這一攤子。給大難不死的古執上好了藥後,幾名親衛也將藏在巖洞裡的姚錦雲找到了,一行人臨時紮了兩個擔架,把這兩人用被子裹了,掩了形跡,先擡回青縣去了。
當夜,侯威安頓好姚側妃後,就獨身往京都奔去,雖然秦雲昭身手厲害,可是京都又不是沒人認識姚錦雲的,她這麼大大咧咧地冒牌,要是被認了出來,那可怎麼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