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昭並不想就跟着沈謙回京都。
按沈謙說的話,她在京都是有房有車族,那肯定更會有熟人。可她跟沈謙只是定了親,還沒正式成親呢,要這麼大着肚子回去,豈不是落人話柄?
就是在現代,未婚先孕也有人指指點點,何況是在這古代,怕不遭人唾沫子淹死。秦雲昭自己倒是不怕聽閒話,可是怕影響這身體的哥哥。
秦思源既然對原身那麼好,原身如今出了這種事,按晚八點檔電視劇說的,“做都做了,怎麼還懷上了呢”,這事怕是對秦思源會大有影響。秦雲昭覺得自己有責任維護這身體的親情,至於愛情,且慢慢邊走邊瞧吧,她沒覺得當個單身媽媽天就會塌下來了。
沈謙雖然好,但秦雲昭在心底還是很糾結於沈謙到底喜歡的是誰的問題。是原身,還是失憶前的自己?
而且秦雲昭對失憶一說不太有信心,哪有那麼巧,剛好就把以前的記憶都忘記了,卻偏偏直接從自己被野豬撞下山崖的事記起?
她懷疑自己就是在所謂失憶的那一刻穿來的。這樣一來,明知道沈謙喜歡的是原身,自己豈不是成了竊取他人感情的那一個?秦雲昭無法安然地坐享眼前的這一切,她心裡接受不了。
這麼一想,秦雲昭就覺得沈謙要離開也好,這段時間起碼可以讓自己的心先靜一靜。
沈謙只以爲秦雲昭一時半會兒地還不熟悉自己,所以言行中總透出疏離,萬萬沒有想到她另外還有這麼一番無法訴諸於口的思量。
等到銀沙趕到,沈謙留下了大半親衛,又對秦雲昭千叮萬囑了一番,讓她先在這裡安心養着,等他回京都處理好事情後,就會來接她回去,然後帶了王延幾個人飛奔入京了。
秦雲昭的日子一下子清閒起來,聽着銀沙說起自己以前帶了船隊做海運的事,還有清荷坊、珍琅閣的事,只覺得自己在聽傳奇;心裡卻更虛了起來。
原身這麼厲害,她卻是個只會打打殺殺的特種兵,陰差陽錯佔了人家的身體不說,還要坐享原身的財富,還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原身心愛之人的寵溺麼?
秦雲昭有些惴惴不安,雖然現在沒了孕期反應,可除了比原來稍微更隆起的小腹,一張小臉卻是愈發顯得瘦了。如今已經過了立冬,幾件薄襖一穿,竟是讓人看不出來她有了身子。
銀沙看出主子心思重,也是壓根兒沒想到她接受不了現在這身份,只當主子因爲失憶,對一切都還懷有戒心,只得寫信入京,請沈謙儘快將華靈請來爲秦雲昭診治。
秦雲昭看過了銀沙的信,點頭讓她發了出去,裝作隨意地問:“華靈是誰?很厲害嗎?”
“是姑娘的義兄,成國公府的四爺,如今藥谷的掌門弟子。華四爺醫藥雙絕,他若稱第二,大夏無人敢稱第一,他一定能醫治好姑娘的!”
銀沙知道秦雲昭連她自己的親哥都忘記了,自然也不記得華靈是誰了,連忙將華靈着重介紹了出來:“姑娘不必憂心,等華四爺來了,姑娘就會記起原來的事了。”
銀沙不說還好,她這麼一說,秦雲昭心裡就更不踏實了;再來十七八個神醫也沒用,她記不起來的,她只是個佔了人家身體的冒牌貨!
“我有些悶了,我們出去走走吧。”秦雲昭長嘆了一聲往外走去。
大夫也說過讓主子時不時在外面走動走動散散心最好,銀沙連忙取了件短毛的薄披風,叫了侯威和另外一個親衛一起,陪着秦雲昭出來閒散。
其實不用銀沙費心,沈謙早就考慮到華靈這一層了。奈何立冬后皇上身體一直小病不斷,時不時就召華靈進宮診治,所以華靈那邊竟是脫不開身;偏偏白雲飛又帶了蘇合往南方去避寒了。
秦雲昭只是失了記憶,身體卻是沒有問題的,沈謙只得先把這事給擱了下來;不過對自己的平南侯府格外用了心整飭。
他已經想好了,等過了一段時間接了秦雲昭回京後,先帶她見自己的父親,就說在南城時有一段時間戰事兇險,他怕自己有去無回,所以顧不得俗禮,草草陣前成親,先讓阿昭給自己留了後。
這也是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父親不會不理解的,對別人也是一個好解釋。“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就是有幾個說閒話的人,對他也攻訐不起來。
阿昭也會立出賢惠的名聲,今後他只守着她一個時,拿這事出來說話,嫡母也好,別的什麼人也罷,都別想往他身邊塞人。
阿昭都寧願冒着守寡的風險爲他做到這個地步,他怎麼能負了阿昭?只需這麼一句話,就絕對能把那些亂七八糟、想進他後宅的女人給擋了。
虞澤弘得知秦雲昭無事,只是失了憶又懷了身孕後,倒是大鬆了一口氣:“果然是吉人自有天佑!總算讓我放心了。沈四,既然你已經有了一番說辭,怎麼不讓她先住回京來?既然她懷了身孕,早點幫她正了名聲也好。”
“殿下,要是我沒記錯,姚側妃應該是一直住在五雲山的淨慈庵吧?”沈謙似笑非笑地看了虞澤弘一眼。
虞澤弘呵呵地笑了起來。他對外稱姚錦雲自小產失子後一直心緒惡劣,身體也孱弱,所以放在開元寺附近的一座庵堂裡養心養性,私底下卻是令她去了五雲山的淨慈庵養心兼養病。
實際上麼,一則讓她脫了後宅張敏這個正妃的掌控,住到張敏手腳夠不到的地方,同時也讓張敏認爲姚錦雲已經失了他的心;二則麼,隨着父皇的身體越來越羸弱,如今京都的形勢也越來越複雜,他怕留姚錦雲在京中會有危險。
姚錦雲身子大好那幾天他幸了她幾回,暗衛來信,姚錦雲的月信已經晚了兩天了,只等再過半個多月就暗地請人去診脈。如果姚錦雲又有了身孕,那就更不能回京了。
這道理,確實跟沈謙對秦雲昭的一樣,都是各人的女人各人疼,都自有一番思量的。
虞澤弘心知肚明,撇開這事不再多談,轉而說起了沈瑞的事:“你那三哥,倒也是有本事的,居然弄來了一頭白象,當作祥瑞獻了上來。
如今父皇身體不好,宮中正盼着有祥瑞帶來福運,他這時機倒是拿捏得好;眼看着又快到年底了,武侯到時向父皇求個情面,讓他在家中過個年,父皇肯定會全他這個面子。等過完年,或許不用再回南城了也未可知啊。”
大皇子虞澤元和七皇子鬧出隔閡後,代表沈家出頭的沈瑞還來不及在大皇子和七皇子之間做出選擇,就被沈謙一腳踢到了南城,兩位皇子因此暫時放下對沈瑞這一頭的興趣,轉而關注起兩人之間的勢力爭奪了。
如今這多事之秋,沈瑞卻借了呈獻祥瑞一事巴巴兒地趕回京都來,要說他真的只是獻祥,打死沈謙都不會相信。阿昭的事,沈瑞還勾結安嫵在裡面摻了一腳呢,居然還敢在他面前冒頭……
沈謙的眼中戾氣漸生,虞澤弘微笑不語,只當自己沒看見。如今的沈家,他有沈謙和秦雲昭兩人站在他這邊就夠了,武侯儘可繼續保持他的中立;沈瑞雖然有才,可惜他一沒有站向自己這邊,二來又得罪了沈謙……
要是沈謙顧念着兄弟之情沒有把他弄死,今後若他有那一天,且武侯安在,倒是可以考慮化解化解這兄弟倆的恩怨。
沈瑞連打了兩個噴嚏,掏出帕子揉了揉鼻子,皺着眉頭看向轉身回來的餘江:“如何?”
餘江搖了搖頭:“泥流倒是好清理,就是滑下了不少山石,還得找幾十個人夫過來搬運走才行;怕是要耽擱兩三天的功夫。”
沈瑞不由沉吟起來,他這一趟進京獻祥,本來是想趕着吉日進京的……
初冬微寒的風吹動沈瑞的錦袍衣角,愈發顯出了幾分蕭索之意。餘江瞧了一眼,心裡暗歎,自秦姑娘出事後,三爺是愈發削瘦了,人也有些悶沉沉的,雖然在公事上愈加費神了,卻少了股以前那種活氣勁兒。
見餘江給自己肩頭罩上了一件披風,沈瑞回過神來:“先轉回丘縣,拿我的印信,請丘縣縣令徵集民夫過來開路吧。”
餘江連忙點頭應是,護着沈瑞上了馬車,一行人又轉頭回去了。
京都,沈謙跟四皇子虞澤弘秘密會完面以後,石老管家就逮着機會堵住了他:“侯爺,侯府改造修繕已經完成了大半,侯爺若是有暇,也該去看看纔好,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小的也好趁早讓工匠們改了。”
尋回了秦雲昭,沈謙心境安穩,聽到石管家的話,想起今後那府第就是他和阿昭的家了,心裡不由上緊,當即就跟着石管家過去了,指了幾處地方讓照着阿昭喜歡的風格改了,這才落了心。
王延瞧着他一腦門子的歡喜,跟在後面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侯爺就是不想現在把秦教頭帶回京都,把她安置在離京都近些的地方也好。丘縣畢竟遠了些,要有什麼事怕處置不及。”
像馬車出事這種事,來這麼一回就夠驚掉魂的了,侯爺那時一門心思就是認定秦教頭沒死,駭得他以爲侯爺得了癔症…也只敢順着侯爺的意思去說話做事,否則怕侯爺接受不了這事實,結果會更糟。
幸好秦教頭真的福大命大,雖然失了憶,但是好歹還完好無缺活生生的,而且肚子裡還有了侯爺的種……現在這大的小的放在丘縣那麼遠的地方,雖然侯爺派了侯威帶着一二十名親衛守着,王延這心裡頭,還老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