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既然選擇在她嫁人的那一天把這幅畫賣了,想來也是抱着放下那段感情的打算。爲何,又在多年後的今天再來尋這幅畫?
楚靜寧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吳老,有些想問,又覺得這個問題似乎有些冒犯,一時間竟是不知該不該開口。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猶豫不決和疑惑,吳老輕嘆了一聲,道出了今天自己的來意,“實不相瞞,我今天來是想買回這幅畫的。我知道這幅畫對小楚而言是非賣品,只是斯人已逝,我老人家也就剩下這麼一點惦念了,還希望小楚能夠割愛。”
楚靜寧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原因,畫還在,那個人卻已經不在了。看着吳老沉寂的眼睛,她感到一陣心酸,在吳老訝異的眼神中直接上前把畫從牆上揭了下來,交到吳老手中,“吳老說得太客氣了,我能理解你對這幅畫別樣的感情。這幅畫在我這裡,可能只是一幅優秀的作品,可是在您心中,它的價值已經無法用金錢來衡量。您拿走它,也算是物歸原主吧。”
一句物歸原主,讓一生歷經了多少坎坷磨難的吳老也不禁紅了眼眶,他雙手顫抖的捧着畫,心中有千言萬語,最後卻只能說出一聲:“謝謝。”
當年這幅畫大概是以八十萬的價格成交的,吳老走的時候給楚靜寧留下了一張支票,囑咐她在自己離開後再看。
楚靜寧心裡雖然覺得這般有些奇怪,但是吳老堅持,她也只好應下老人家的要求,送吳老上了車後,就好像完成了一樁重大的生意。
吳老走後,楚靜寧才展開那張支票看了一眼,頓時就被那兩百萬的金額嚇到了,這遠遠超過了那幅畫的價值,畢竟那幅畫是吳老早期的作品,無論是畫技還是意境上根本無法與他如今的作品相提並論。她糾結着要不要將超過的金額退還給吳老,要聯繫上吳老並不難,吳老走之前給了她一張名片,並說明如果她在畫畫這方面有問題的話隨時可以打電話向他請教。
可是如今,她並沒有遇到問題,只是糾結於該如何處理這筆錢,電話號碼已經輸好,卻遲遲無法按下撥通鍵,或許是吳老那時悲傷沉寂的眼神太讓人揪心,她竟然也沒有辦法將那幅畫等常看待。
或許,這張支票只是吳老對當年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的一個交代,雖然在心中無法給那幅畫定一個價位,卻也無法做到輕視。
而她如果打電話想要退還一部分錢,恐怕會讓吳老傷心吧。
不知爲何,楚靜寧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覺,她收下這筆錢,會讓吳老心裡好受一些。說不忍或許有些過了,但她確實沒有辦法違背這樣一個老人家的意思。
最後到底還是沒有打電話給吳老,只是把那張支票妥善的安放到錢櫃裡,說來有些不好意思,這可以說是自畫廊開張以來成交額最大的一筆生意了。
先是打電話和何端簡單說明了一下這件事,畢竟那幅畫的來歷何端也知曉,結果當初說好的非賣品就這樣被自己賣出去了,雖然是賣給了原作者,但是楚靜寧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和何端知會一聲。既然畫廊是兩個人合開的,那麼在有些事上楚靜寧不希望因爲自己的個人想法在兩人之間造成什麼誤會。
聽了吳老的故事,何端也很是唏噓,倒是對那張支票沒什麼想法,只是讓楚靜寧記賬收好就是了,並且還表示自己今天下午就會回畫廊上班。
“你今天下午就過來?不要再多陪路遙兩天嗎?”楚靜寧十分善解人意的提議道,要知道路遙得知是她建議何端休息一段時間後,還打電話對她表示了感謝,就衝着路遙的那句感謝,楚靜寧也要建議何端多休息兩天。
“不陪她了,總是讓你一個人看着畫廊,我心裡有點奇怪。”何端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辦公桌後的路遙,雖然這幾天和路遙形影不離的感覺真的很甜蜜,可是她還是覺得不能把畫廊扔給楚靜寧一個人打理。
楚靜寧滿不在乎的笑道,“有什麼覺得奇怪的,我又不是……”
聲音戛然而止,她看着緩緩朝着自己走來的男人,突然就忘記了所有言語。
“靜寧?”何端聽她話說到一半突然沒聲了,心裡有些焦急,不由喊了她兩聲。
這聲音喚回了楚靜寧的神智,她飛快的對着手機說了一句,“有點事,先掛了。”
然後掛了電話後甚至來不及收起手機,就朝着來人飛快的跑了過去,一把撲進他懷裡。
鍾臣南穩穩的接
住他的姑娘,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她連着問了好多個問題:“你怎麼回來也不告訴我?飯吃過了嗎?回來了還要再走嗎?”
他低下頭,就看到她的眼睛已經紅了,霎時間被戳中了心裡最柔軟的地方,他低下頭,在她脣上輕輕摩挲着,“想你想得不得了,就回來看看你。還沒吃飯,過來找你一起吃。明天一早還要走。”
原來還要走啊,楚靜寧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心裡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卻努力剋制着自己,不想哭出來,只是眼睛紅紅的,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鍾臣南看着她這樣,心疼得不行,反覆親吻着她的嘴脣,“阿寧,別難受,我就在這裡,嗯?”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低聲哄道:“不難受了好不好?陪我吃去吃點東西,嗯?”
他的心臟在楚靜寧的掌心下沉穩而有力的跳動着,透過胸腔楚靜寧都能感受到那一下下有力的顫動,她輕輕點了點頭,“我想吃六合面。”
鍾臣南笑了下,問道:“是周巷裡那傢俬房菜的六合面嗎?”
那傢俬房菜的麪食做得精緻又可口,鍾臣南帶楚靜寧去過一次後,她就愛上了去那邊吃麪。
楚靜寧輕輕的點了點頭,“你呢,你想吃什麼?”
鍾臣南揉了下她的頭髮,又在她額頭上親了親,“我也想吃六合面了。周巷那邊離景宸也不遠,要不要讓姚經理準備一些你喜歡的甜品?”
雖然有些心動,可是考慮到他剛下飛機就趕過來,肯定很累,楚靜寧一時間就不想去了,“不過去了吧,吃完麪我們就回家午睡好不好?”
“可是我有點想吃果仁布朗尼了,你陪我過去好不好?”鍾臣南當然知道她在顧慮什麼,但事實就是他昨晚喝得咖啡現在還在起作用,整個人精神奕奕的,根本就不覺得困。
楚靜寧聞言有些爲難,他輕笑了一聲,直接在她嘴脣上親了一下,沒有再給她猶豫的機會:“我給姚經理打電話,吃完飯就過去,然後再一起回家。”
打車去了周巷裡,按理說那家店沒有提前預約是吃不上飯的,不過萬事都有特例,老闆是鍾臣南的好朋友,路上他打電話跟老闆講了一聲,兩人到那邊就直接可以吃飯了。
除了六合面,他還點了一些楚靜寧愛吃的菜,兩個人吃飯點多了吃不完,他們都不是浪費的性格,是以他點的菜都是她愛吃的。
楚靜寧本來是靠在他肩上,手指捏着他的手指,玩得不亦樂乎,聽他打完電話後,實在忍不住側過身抱住他,雙手緊緊的摟在他腰上,汲取着他身上好聞的氣息,“我好想你,每天都想你。”
鍾臣南愣了一下,隨即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放大,要不是前面的司機不是自己人,他現在真的很想好好的親親她。
“我也很想你,如果不是那邊情況太複雜,我真的想把你一起帶走。”他輕嘆了口氣,下巴支在她肩膀上,牢牢的環抱着她。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卻也沒有分開,就這樣抱在一起,偏偏一點也看不出來膩歪,只覺得說不出來的溫暖。
司機從後視鏡裡掃了一眼,不由感嘆,這對小兒女的感情真好,兩個人長得也多好看,金童玉女一樣。
到達飯店進了包廂後,鍾臣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楚靜寧抱到自己腿上,她乖乖的坐在他腿上,雙手摟着他的脖子,接受他溫柔而繾綣的親吻。
“我說你今天怎麼有空,哎,不對……”門突然被打開,又嘭的一聲被人拉上,楚靜寧匆忙轉過頭,卻都沒有看清對方的身影,不過想到兩人這麼親暱的時候被人看見,她就忍不住臉紅。
鍾臣南摸了摸她的額頭,聲音有些動情,“沒事,是老闆。他很有眼見力的,會過一會兒再進來。”
不知爲何,被鍾臣南這樣一解釋,楚靜寧更覺得羞愧欲死,從他腿上跳下來,坐到他旁邊的座位上,開始平復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門外,老闆一臉生無可戀的看着天花板,心裡默唸,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唸了三十遍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心靜如水了,就端着手裡的一盤水果進去了,這回裡面總算沒有令人面紅耳赤的場景了,不過,那兩人之間親密無間的氛圍,還是小虐了老闆一把。身爲單身狗已經無法在這個世界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了,時不時就要被小情侶們虐一把。不過好在面前這對還比較剋制,沒有
做一些過分的事。
“我說你今天怎麼有心情來我這裡吃飯了?”老闆大大咧咧的往桌旁一坐,自己先拿了盤子裡切好的西瓜吃起來,“嗯,這西瓜不錯,很甜。”
鍾臣南啞然,拿了一片西瓜給楚靜寧,“你過來幹嗎,不用在外面招呼客人嗎?”
老闆嗤了一聲,啃完一片西瓜後還想再拿一片,不過看着鍾臣南的眼睛,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就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那些客人怎麼那麼金貴呢!吃頓飯還要我小心招待着。”
他開這家店本來就是爲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那些人愛吃不吃,他還真的是懶得招待。
鍾臣南顯然也知道他不靠這店謀生,自然在行事上就完全憑着自己心意來了,等到盤裡的西瓜快吃完的時候,服務生來敲門了,老闆拍了拍手,站起身來,“行了,菜要上了,你們吃好喝好,我就先回樓上午睡去了。”
路過來上菜的服務生時,他還一本正經的看了眼菜,滿意點頭,“不錯不錯,就是這個量,可千萬別讓人說我摳門。”
能在這裡做服務生的,也習慣了自家老闆有多不靠譜了,聞言臉色都沒有一點變化,體貼周到的把菜擺在兩人面前後,就微微彎了彎腰,退出了包間。
結賬的時候被告知老闆說了這頓他請,鍾臣南知道那就是個人來瘋,也不想和他計較這一段飯錢,乾脆利落的收起錢包帶着楚靜寧走了。
九月的N市,天氣還是很燥熱,好在這條巷子十分涼快,一路走出去竟是沒有被太陽曬到分毫。不過楚靜寧的臉還是有些紅了,尤其是站在路邊等車的時候。
好在這個地界打車十分方便,沒過多久就攔下一輛車,幾乎是十分鐘不到車子就停在了景宸門口,因爲再三交代過姚經理不需要特意來接他們,是以下車的時候難得沒有在門口見到姚經理的聲影
不過才一進大廳,沙發裡就有個人站起來朝着他們走過來,笑得一張臉上都是褶子,除了姚經理不做他想。
“哎老闆,你這黑眼圈怎麼那麼明顯啊?”一段時間沒見老闆,沒想到一向英俊不凡的人竟然掛着兩個黑眼圈出來了,這讓姚經理感到十分訝異。
楚靜寧在剛見面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鍾臣南的黑眼圈,不過他再三表示自己並不累後她總算稍稍放心,結果現在聽姚經理提起,頓時心裡又有些發緊,“真的不累嗎?要不現在直接回家吧?”
鍾臣南無奈一笑,握住她的手安撫道:“哪裡就差這一時半會了,我真的不累,別擔心,嗯?”
說完他淡淡的瞥了姚經理一眼,自知失言的姚經理訕訕一笑,默默縮了縮脖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楚靜寧還是擔心,可是仔細想想,他說的其實也在理,就算真的要回家也不差這一時半會,而且她還記得他說想吃這邊的果仁布朗尼了。
只是心裡惦記着早點回家讓他好好休息,導致楚靜寧吃甜點的時候基本是心不在焉的狀態,看得鍾臣南又是心疼又是感動。
他也知道再在這邊待下去,恐怕她真的要生氣了,便三兩下解決了面前的甜點,又和姚經理打了聲招呼讓對方派車送他們回家。
她臉上這才露出燦爛的笑容,笑得眼睛都眯起來,十分可愛。
鍾臣南忍不住在她臉頰上親了下,笑道;“回家我立刻就換衣服上牀睡覺,保證睡着,行不?”
楚靜寧怔怔的看着他,點了點頭,“一言爲定。”
到家後,鍾臣南果然履行了承諾,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換了一套睡衣上牀準備午睡了,楚靜寧趁他去洗漱的時候給何端打了個電話,因爲才勸過何端多陪路遙兩天結果現在又要告訴她自己下午不能去畫廊了,這讓楚靜寧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不過何端倒沒有覺得如何,本來她就準備下午去畫廊的,不過就是路遙有些不樂意罷了,但是現在看來是老天註定,她到底還是要過去的。
掛了電話後,楚靜寧也換了睡衣,然後去洗手間刷牙洗臉,出來後房間的窗簾已經被拉上了,顯得有些暗,可是她還是清楚的看到了他明亮的眼睛,他笑了笑,一把抱起她走到牀邊,摟着她躺好。
她乖乖的閉上眼,整個人像是嵌進了他懷裡,“我給何端打電話了,下午不去畫廊了。”
鍾臣南輕輕的嗯了下,低頭在她發頂上親了一下,“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