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鍾臣南本想直接離開鍾家,走到了門口,卻又想起來江雯今天鬧到家裡時,外婆難看的臉色,他凝眉思索了片刻,轉身又往裡頭走去,正好撞上了過來尋他的老管家。
老管家是被鍾超打發出來找鍾臣南的,鍾超見鍾臣南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接了電話就走連招呼都不打一聲,氣得差點沒把桌上的那套青瓷茶具給摔了,忍了又忍,才壓下心頭的那股怒火讓管家去尋人回來說話。
老管家沿着書房找下來的時候,鍾臣南正好在客廳接電話,等到老管家找到客廳的時候,耽誤了這麼一會兒功夫,又沒見着人影,把他急得滿頭是汗。好在他心裡還有點成算,估摸着鍾臣南估計是走了,趕緊小跑着追到了門口,正好碰上去而復返的鐘臣南。
見鍾臣南神色不好,老管家更是不敢開口詢問,低着頭畢恭畢敬地跟在鍾臣南身後,他心裡想得順利,鍾臣南既然回來了,想必是要回書房和鍾超談話的。
可是這路走着走着,老管家就發現不對勁了,他動了動嘴脣,上前一步攔住了鍾臣南,臉上露出爲難的神情,猶豫道:“小少爺這是要往哪裡去,二爺還是書房等着你呢。”
鍾家老宅分了梅蘭竹菊四塊區域,每棟別墅之間是不相通的,鍾二爺一家住在“竹心居”,鍾臣南的腳步很明顯就是朝那去的,但此時鐘二爺卻不在那兒,而是在鍾老爺子居住的主宅裡的小書房等着鍾臣南。
鍾臣南看着面前弓着腰的老管家,微微嘆了一口氣,“邵叔,我不爲難您,該去的地方去完了,我自然會到鍾二爺那兒的,您放心吧。”
他連一聲“父親”都不願意叫,只叫鍾超鍾二爺,卻像幼時那般喚了老管家一聲“邵叔”。
老管家雙手一顫,偏過頭擦了擦泛紅的眼眶,這一聲邵叔,他多少年沒有聽到了,想起那時候小少爺小小的一個,蜷縮在自己身旁喝着藥,爹不疼娘不愛的,他的心裡又軟了幾分,也不再堅持讓鍾臣南去小書房,落後一步跟在鍾臣南後頭隨着他進了竹心居。
住着現代化的別墅,偏偏還附庸風雅取名竹心居,不倫不類的偏偏鍾家人還沾沾自喜。鍾臣南看着那門牌,眼中閃過一抹諷意。見到他,正在客廳裡收拾的傭人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束手束腳地站在那兒,大氣都不敢出。
鍾臣南懶得理會這些人心裡的想法,左右不過是把他當成囂張跋扈的二世祖,隨他們想去就是了。他雖然和江雯母子情誼單薄,但幼時還是對這個母親有着一絲奢望,也常偷偷摸摸地觀察着江雯的喜好,希望哪一日江雯的目光能夠停留在自己身上。
說來諷刺,這些年他早已不把鍾家當成一回事,但不知爲何,關於江雯的一些喜好習慣,他仍舊記得清清楚楚。就像現在,他只需根據時間就可以判斷出江雯定然是在琴房裡頭彈琴。
果不其然,才上了樓,就聽
到樓道盡頭的琴房傳出一陣悠揚的琴聲,鍾臣南冷笑一聲,回過頭對老管家溫聲道:“您別進去了,回樓下客廳等着也行,先回去回稟鍾二爺也行。”
他要和江雯說的話,說是大逆不道也不爲過,老管家聽了只有壞處落不着好的。
老管家心裡明白鍾臣南這是護着自己,心裡更是難受,擔憂地看了鍾臣南一眼,還是低聲勸了一句:“別太沖動了,有什麼事情好好談。”
鍾臣南笑笑,沒說話,老管家的心思他清楚,無非是怕他真的和鍾家鬧翻了沒有好下場,只是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可以任由鍾家決定生死的無人庇護的孩子了。
粗魯地推開門,鍾臣南拍了拍手掌,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低調奢華的琴房裡頭,窗邊放置着貴妃椅,貴妃椅旁一張紅木小桌,上頭擺着一個古樸的茶壺,琴房正中央擺着一臺鋼琴,江雯坐在鋼琴前皺着眉頭不滿地看着鍾臣南,“你過來幹什麼?”
說着她收回按在琴鍵上的手,琴聲戛然而止,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鍾臣南冷笑,走進去,繞着江雯不急不慢地走了兩圈,也不開口說話,就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雯。
“你到底過來做什麼?”江雯厲聲喝道,冷冷地看着鍾臣南,心裡卻有些不安。
鍾臣南慢悠悠地從衣服口袋裡抽出一張相片,對着江雯的臉甩了過去,“我過來,是想提醒你一件事,老城區那裡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江雯抓住那張照片,只看了一眼,臉色就白了,照片上一男一女依偎着說話,男人的手親熱地搭在女人的腰際,那女人正是江雯,然而那照片上的男人卻不是鍾超。
鍾臣南看着江雯蒼白的臉色,輕笑了一聲,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外婆要挾他,真當他性子好不記仇是吧,上回韓行查到的資料裡可有江雯的不少醜事,若是江雯安安分分的,他自然不會去動她,可若是她再這麼不知好歹的話,那些醜事隨便拎出來一樁都能讓江雯身敗名裂。
鍾臣南來此的目的本來不僅於此,但見江雯現在失魂落魄的狀態,突然覺得這樣就夠了,兔子逼急了還咬人,更別說江雯本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淡淡地瞥了江雯一眼,鍾臣南擡起腳步就想離開,剛走兩步,胳膊卻被人死死地拽住了。
因爲過瘦,江雯的臉上顴骨尤其突出,她笑得時候都顯得有些刻薄,此刻面色猙獰地拽着鍾臣南,真的有些像恐怖電影裡的厲鬼。
“你以爲用這一張照片就可以嚇到我了,就算你把這照片拿到你父親那裡又怎麼樣,他信你嗎?”一開始是被嚇住了,此刻江雯也回過神來了,鍾家這個藏污納垢的地方,哪一個身上沒有一點見不得人的事情,更別說她這不過是和男人親近了一些,鍾超就算知道了也未必在意。
鍾臣南聽着江雯有恃無恐的話,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他狠狠地掰開江雯的手,笑道:“你想錯了,我怎麼可能將照片拿給鍾二爺,你們都是一路貨色,想來他會體諒你的。”
鍾家這個地方,早就從骨子裡腐爛了。
“你……你什麼意思?”不把照片拿給鍾超,那是要拿給誰?
難不成是公之於衆嗎?想到這個可能,江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不敢置信地瞪着鍾臣南,罵道:“你瘋了嗎?你這個不孝子,生下來的時候我就該把你掐死。”
“把我掐死?”鍾臣南冷笑出聲,一邊說話一邊走到紅木小桌前,“你以爲我欠你一條命嗎?你別忘了,我十歲那邊早把這條命還給你了。”
說着,他拿了一個杯子,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江雯見他悠閒自在的模樣,一張臉又青又白,咬着牙惡狠狠地問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她原本以爲鍾臣南多少會顧忌鍾家的顏面,現在一想,鍾臣南既然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又怎麼可能會對鍾家有好感,她的事情如果真的被曝光,先不論鍾家的人會如何,外頭的風言風語就能把她打入谷底,現在把柄被人捏在手上,她再不甘心也只能順着鍾臣南的意思來。
鍾臣南卻不理會她,喝完了一杯茶,又走到鋼琴前面,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按着琴鍵,飄出幾個清亮的琴音。
江雯捉摸不透鍾臣南的想法,又害怕鍾臣南真的將她的事情曝光出去,心裡又急又怒,正想要要使些好處給鍾臣南,門外忽然傳來了一串凌亂的腳步聲,傭人哭喪着臉跑進來,也沒在意站在鋼琴前的鐘臣南,語無倫次地說道:“太太,少奶奶……少奶奶被許小姐一推,小……小產了……”
江雯只覺腦袋“轟”的一聲,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她紅着眼睛抓着傭人的手,指甲深深地掐進傭人的皮肉裡,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到底,到底怎麼回事,許小姐怎麼會推靜姝,靜姝又是什麼時候懷孕的,你給我講清楚!”
傭人被掐得很疼,又不敢把手從江雯手裡抽回來,看着江雯猙獰的臉,她眼睛一閉,瑟瑟發抖地哀求道:“太太,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江雯聞言身上的力氣像是一下子被人抽乾了似的,她轉過頭,見到鍾臣南神色淡然地站在鋼琴前,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一股勁,突然跑到了紅木小桌前,抓起桌上的茶壺就要往鍾臣南身上砸,“倒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臣遠的孩子,要不是你,怎麼會流掉。”
鍾臣南身形微動,輕而易舉地躲開了江雯甩過來的茶壺,只是那茶壺裡的茶水半滿,江雯拎起來的時候就順着茶嘴往外流,流了江雯一身。
鍾臣南看着一身狼藉又哭又罵的江雯,冷冷道:“大嫂的孩子是被許欣推沒的,至於許欣爲何在家裡,又爲何推大嫂,你有時間在這裡撒潑胡鬧,還不如去問問你的好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