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停下,容柯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卻是虛虛的搭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正欲讓沉迷在遊戲中的陳妙妙下車,眼角餘光卻瞥見窗外一個此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他皺起眉頭,眉眼間的不悅顯而已見,“他怎麼來了?”
手機頻幕上飛快閃過幾個五彩徇爛略微浮誇的畫面,陳妙妙看着那排行榜上遠遠甩出第二名的分數,正高興着自己又刷新了記錄,就聽見容柯語氣沉沉的說了這句話,她下意識的擡起眼,卻不是看向窗外,而是看向容柯,眼神關切,只是嘴邊伸出的棒棒糖的棍子顯得有幾分好笑,“誰來了?”
容柯伸手理了下她凌亂的頭髮,語氣淡薄聽不出情緒,眼神裡卻透出幾分嘲諷,“楚家的管家,周伯。”
原來是楚家的管家,陳妙妙瞭然的點點頭,三兩下嚼碎嘴裡的棒棒糖,抽出小棍子捏在手指上,然後傾身在容柯臉上親了一下,“走,打怪獸去。”
她看得出容柯的不悅,甚至還能讀懂那不悅之後隱藏的複雜,可是不論這份複雜是源自楚家,還是源自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周伯,她並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自己的男人不開心了,那就去做點開心的事情吧。
容柯心裡確實有幾分顧忌,雖然知道周伯在這裡,那麼楚老爺子定然在樓上,理智上他能理解周伯的身不由己,可是情感上他還是忍不住厭惡楚家的人,偏偏就在他權衡該如何對待周伯時,他的未婚妻就這樣拉着他下車,輕描淡寫的打怪獸去了。
站在周伯面前,陳妙妙歪着腦袋看着這個有些侷促不安的老人家,突然就有些束手束腳起來,她見識過很多倚老賣老心腸惡毒的老人家,在她眼中老人和孩子並不是弱小的代名詞,相反,在某些時候他們纔是世道上最具有殺傷力的人,憑藉可以讓人降低戒備的外表,一擊命中,殘忍而果決。
可是此刻,她是真的沒有從周伯身上感受到惡意,這個老人身上縈繞的只有一份沉重和淡淡的無可奈何,她張了張嘴,最後無奈的把容柯拉到自己面前撐場。
周伯並不知該如何稱呼陳妙妙,可是容柯於他而言卻不陌生,儘管如今容楚兩家的關係非當沒有像正常聯姻的家族那般守望相助,反倒是有些爭鋒相對,但他仍舊恭敬的對容柯躬了躬身,帶着幾分哀求的說道:“容少爺,老爺子年紀大了,思想有些固執,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還希望您多擔待幾分。”
楚老爺子的想法,周伯隱約是能猜到一些的,不知何時起,老爺不再像以前那般事無鉅細都和老爺子商量,遇到大事也不再是聽從老爺子的吩咐行事,反而開始提防着老爺子插手楚氏的生意,但是楚老爺子當初是掌控欲何等強的一個人,哪怕明面上從夫人車禍去世後他就已經退下來將生意全盤交給了老爺,可是實際上,楚氏裡仍舊有不少人是老爺子的
心腹,始終以老爺子馬首是瞻。而這些,老爺並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在考慮着重新培養出一個接班人了。
不是沒有考慮過楚昭,可是不管是楚昭的年齡還是身份都讓楚老爺子感到膈應,尤其是他還和楚靜寧交好,這讓老爺子十分忌憚。思來想去,最後竟是將目標放在了楚韻佳的孩子身上,雖然年紀小了一些,可是手把手培養起來的繼承人更讓楚老爺子放心。
周伯是知曉楚老爺子所謀有失磊落,是以情感上就先放低了姿態,可是容柯並不知曉楚老爺子的想法,此刻聽了周伯的話,反倒生出了警惕,他凝眉看着周伯,眼神像是剛剛開刃的兵器,令人望而生畏,“這倒是奇了怪了,我從來就不是尊老愛幼的人,周伯說這話可是真的爲難我了。”
周伯苦笑一聲,認命的嘆了口氣,也是,除了小姐還有誰能讓容少爺委屈了自己,他雙手交疊垂在身前,也不說話,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眼睛裡有一些容柯看不懂的色彩。
倒是陳妙妙玩味的勾起脣,覺得事情有趣了起來。她主動挽住容柯的胳膊,低聲在他耳旁說道:“上去看看那個老頭想要幹嘛,他長得那副兇樣子,可別把寶寶嚇壞了。”
陳妙妙雖然見寶寶的次數不如楚靜寧多,甚至都比不上楚昭和路銘,但許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使然,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弱小的小傢伙,就發自內心的喜歡上了。
不過她這個人因爲經歷異於常人,對於喜歡的人,對待方式也和常人大相徑庭,只是心裡偶爾惦念,卻懶得上門看望。也不知道這麼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自己,小傢伙還記不記得自己,陳妙妙摸着下巴想了想,要是小傢伙真的把自己給忘了,要用什麼辦法讓他最快的想起自己呢。
容柯可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又開始腦洞大開了,電梯剛剛停住,隱約就聽到外頭有人在破口大罵,那聲音聽在耳朵裡莫名的熟悉,等到門一開,容柯總算知道那股熟悉感來自那裡了,站在楚靜寧家門口破口大罵的人可不就是楚家那個老頭子嗎。
他冷笑了一聲,楚老爺子正好聽到動靜轉過身來,一眼就見到容柯嘴角那抹嘲諷的笑容,他被一個外國猴子關在門外已經在奇恥大辱,此刻竟然連容家這個小子也敢這般嘲笑自己,楚老爺子覺得心裡的火噌得一下都要躥到腦袋裡去了,“容柯,你這是什麼表情,見到長輩也不知道要問好嗎!”
聽着楚老爺子冷冷的質問,容柯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他剛想問楚老爺子你算哪門子的長輩,就聽到身旁響起一聲嗤笑,陳妙妙眯着眼睛,一隻手挽着容柯,另一隻手卻在半空中隨心所欲的轉着圈,不過那手指的方向卻是正正的指着楚老爺子,似乎是欣賞夠了楚老爺子惱羞成怒的醜相,她矜貴的開口了,“恕我直言,我認真看了這麼久,還真的沒有找出來一點你
身上可以稱爲長輩的地方。”
漫不經心的語調,偏偏她的表情無比認真,讓人情不自禁的相信她的話。
楚老爺子只覺得腦袋裡轟的一聲,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你你......你算是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講話。”
“我我我......”陳妙妙故意學着楚老爺子的語調,撲哧一聲笑出來,“我知道你算個東西,你這個東西千萬別和我這個人計較,多掉價啊。”
說道最後她竟然還掉了一點京劇的唱腔,那洋洋得意的小模樣看的容柯心臟狂跳,他揉揉陳妙妙的耳垂,“別和他廢話,好狗不擋道,如果非要擋道的話那麼......”他擡起眼,眼神銳利如刀插進楚老爺子的心臟,“就打開好了。”
明明是一個毛頭小子,可是那股狠勁,卻讓楚老爺子一瞬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後背像是靠着冰牆,血液的流動都變得緩慢起來。
他竟然對一個毛頭小子生出了怯意,意識到這一點的楚老爺子下意識的掄起手上的柺杖就揮了過去,可是容柯怎麼可能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捱打,楚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還算的上是個人物,老了卻和路邊胡攪蠻纏的潑婦沒什麼兩樣,他抓住柺杖順勢一拉,就把楚老爺子從門前拉開,陳妙妙早就從包裡掏出了鑰匙,插進鎖眼裡輕而易舉打開了擋住楚老爺子的門,等到楚老爺子踉蹌着站穩時,面前早就沒有了其他人的身影。
他微微弓着背,用一種兇狠的眼神盯着那扇門,彷彿門裡住着的不是他的女兒孫女,而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老爺子,回去吧。”周伯不知何時上樓裡,走出電梯,恭恭敬敬的看了楚老爺子一眼就低下頭不敢再看,可是隻那一眼就足以他看清老爺子的狼狽,端方富貴的紫色唐裝已然被汗水浸溼,眉頭緊緊的皺着,眉心隆起幾道折褶......
不知過了多久,周伯的後背都有些僵硬的時候,耳旁響起了柺杖敲擊地面的聲音,他默不作聲的跟上楚老爺子,一路靜默不語,生怕在這個關頭惹惱了楚老爺子。
話分兩頭,在門口把楚老頭狠狠羞辱了一頓,容柯臉上的笑容別提多舒心了,楚靜寧一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先前的預料沒錯,有哥哥在,楚老爺子必定佔不到半點好處,肯定又是狼狽而歸。
陳妙妙也開心,可是她更開心的是小傢伙竟然還記得自己,甚至一見到自己就撲騰着伸出雙手要撲到自己的懷裡來。
楚韻佳看着寶貝兒子那急不可耐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從小就是個色胚子,長大了可怎麼辦?”
房間裡沉默了一瞬,容柯的表情有些詭異的凝滯,楚靜寧則是憋着笑看向陳妙妙,小孩子的忘性大,可是寶寶卻對嫂子十分親近,看那待在嫂子懷裡眉開眼笑的樣子,還真有幾分色胚子的潛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