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文化公司的總裁辦公室裡,鍾臣南手裡夾着一支筆轉得花樣百出。
等到宋祁面無表情地把這個月的工作彙報了一遍,他才停下動作,把筆倒扣着點在桌上,“最近公司裡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
宋祁是跟着鍾臣南一路打拼上來的夥伴,對他的瞭解自然比外界更爲詳實,風姿卓越,事業有成,精英男人,通通都是浮雲。
其實他就是一個智商驚人對生活感到乏味需要經常找尋樂趣的沒長大的男人。
鍾臣南見他久久不開口,面上有些失望,“生活真是無趣啊。”說完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慵懶而散漫。
宋祁想起昨天剛收上來的資料,一個名字,一行住址,前所未見的簡單,說不定是個很有趣的人。於是他開口道:“我們公司大神級別作家善回國了。”
鍾臣南聞言坐直了身子,三年前橫空出世的女作家,出了一本書之後一路扶搖直上,家世不詳久居國外。
宋祁意有所指地說道:“她正好有一本新書在下個月發行。”
鍾臣南認真地看了他兩眼,當下做了決定:“安排她出席一週後的新書籤售會。記得好好宣傳一下。善的號召力,我可是非常期待的。”
宋祁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頗有些愉悅:“我也很期待那種粉絲爆棚的場面呢。”
對於善的瞭解,他們知之甚少。但宋祁知道不能將她與其他作家等同視之,是以他特意走了一趟,親自去向紀雲深通知這件事情。
紀雲深聽完宋祁的通知,整個人都要炸毛了,完全失去了平時的淡定:“善昨天告訴我她不會出席這些活動。”
宋祁“嗯”了一聲,臉不紅心不慌地開始說謊:“可是消息已經傳達給宣傳部了,估計,已經在網上公佈了。”
紀雲深聞言更是頭疼,在辦公室裡來回走了兩圈,而宋祁在這期間真正將消息傳給了宣傳部經理,爲了滿足總裁的惡趣味,他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至於他心裡隱隱的期待感,可以忽略不計。
消息已經公佈,就算是現在撤銷也來不及了,善的粉絲羣龐大足以媲美明星,網上估計已經炒熱一片了。
想到善不出席活動可能對個人形象產生的負面影響,紀雲深心灰意冷地開口:“這次活動我會說服善出席,但以後的活動我都要事先和善進行溝通。她不喜歡出現在公衆視野裡。”
最後一句話,維護的意味很濃。
“這次是我考慮不周,以後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希望你和善好好溝通下這次的工作。”
宋祁明白紀雲深需要他擺出一個態度,他當然要給,還要給得有誠意,適當的歉意,是對善的安撫。
話說到這份上,紀雲深見好就收。畢竟沒有特殊情況,公司安排作家的籤售會活動天經地義,就算是善也不能免俗。只是這幾年善從來沒露面過,不出席活動成爲了定例,他就忽略了這件事,沒有第一時間向公司上層反饋善的意願。
楚靜寧只是想睡個短暫的午覺,可一入睡就陷入了光怪陸離的夢裡。夢境裡她還是粉嫩嫩的小女孩,楚老爺子手把手教她書法,畫面一轉又是媽媽牽着她的手走在
綠茵茵的草地上,她忍不住回頭,爸爸站在後頭靜靜地看着她,笑容溫和,眼底滿是慈愛。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話,然後爸爸媽媽突然消失了,身旁來來往往的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她透過面前的落地窗,看到自己全然陌生的臉。
再然後,鋪天蓋地的紅色,令她幾乎窒息。
這一夢,直到天色漸暗,牀頭的手機亂震起來,她才掙扎着從夢中醒來。
屋裡一片昏暗,她剛接通電話,紀雲深的聲音就連續不斷地響起。
她的意識還沒完全清晰,思維跟不上他的語速。
等到電話那頭沉默下來,她才沙啞着嗓子開口:“簡單地再說一遍。”
紀雲深一聽楚靜寧這沒睡醒的聲音,就知道剛剛那通話白講了,三言兩語把事情交代了一遍,再三道歉後,又叮囑她上微博看看。
她花了好一會兒才消化完紀雲深的話,電話那頭的人卻因爲她遲遲沒有反應再次開口道歉:“善,這次的工作是我沒做到位。真的很抱歉。”
紀雲深的自責太過明顯,她開電腦的手一頓,輕嘆了一口氣:“不用自責。出席一次活動而已,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儘管她這樣說,紀雲深還是不放心,又絮絮叨叨交代了好一些事情,才掛了電話。
等上了微博,楚靜寧才發現紀雲深的擔憂不無道理。不過短短几個小時,關於“善將參加11月4號的新書籤售會”的微博,不僅上了熱搜榜,還建立起了熱聊話題。
聽着滴滴答答的私信提示音,她只覺得頭疼得更厲害了。看了幾條,無一例外都是書迷向她尋求真相的信息。看來是她以往神秘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就連世紀文化公司發佈的官方消息,書迷也不敢輕信。
拉了幾頁評論,看到有書迷說要翹課過來見她一面時,她皺緊了眉頭,又看了幾頁評論,發現有這種想法的學生黨不在少數。
籤售會在週六,離N市遠的學生要想參加就只能週五趕過來。
想起紀雲深特意叮囑她要安撫好書迷的情緒,楚靜寧在她的微博上發佈了第一條與小說內容無關的微博: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關注和喜愛。我性情冷淡,不善言辭,不喜過多出現在公衆視野中。但得見可愛的你們,實爲人生一大幸事。謹希望學生黨以課業爲重。若想收藏簽名書籍,可與雲深@雲歸深處聯繫,定會如願以償。
這條微博的威力不亞於在平靜的湖水中投下一發炸彈,但楚靜寧沒有多餘的心思關注微博,因爲容柯的電話來了。
儘管心中隱隱有預感甚至是一直在等待,但容柯的電話真正來了之後,她卻束手無策起來。
原因無他,只因容柯一開口就是一句:“你是打算要氣死我嗎?”
那話裡濃重的無奈和疲倦讓楚靜寧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她咬着下脣,軟軟地叫喚了一聲:“哥哥……”
那頭沉默了許久,才聽到容柯略帶斥責的聲音:“別以爲這樣我就不和你算賬了。”
“哥哥,生氣傷身體。”她微微頓了下,伸手拉開了陽臺的門,冷冽的風撲面而來,捲起她耳旁的發,“這件事我
也才知道不久,只是工作上的一個意外。”
“你還敢說只是一個意外!”容柯呵斥道,說完才發現語氣略有些重,後腳跟在地上重重踢了踢,“抱歉,你知道我很擔心你。”
“我知道,都知道的。”
她當然知道容柯在擔心她,從小容柯就有個習慣,遇到着急的事情就用後腳跟踢着地板走路,踢得越久說明他心裡越焦急。而今天,電話裡的踢踏聲就一直沒斷過。
“這些年,他們一直以爲我在國外修養。一旦我出席新書籤售會,憑楚家的能耐,第二天就能派人過來接我回去。至於我那個強勢的爺爺,一定會着手操縱我的婚姻大事。這些,我不是沒想到。”她擡手捏了捏眉心,眸色漸漸深沉,“可我既然脫離不了楚家,就勢必要回去。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容柯何嘗不知道這些,楚家這兩年三番兩次要接靜寧回國,不就是看中她年華正好,想安排她的婚事獲取最大利益。與其等人逼上門,不如自己先做些安排,是以靜寧纔會回國。本以爲能過個一年半載的平靜生活,沒料到出了這檔子意外。
“你心裡有數就好,我只希望你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第一時間通知我。知道沒?”
她的神色柔和下來,語氣親暱道:“知道了。”
掛了電話,楚靜寧雙手交疊枕着腦袋躺在陽臺的藤椅上,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閃爍,她的腦中一瞬間閃過許多人事,最終一一破碎定格在容柯和姑姑的笑臉上。她的世界早在18歲那年一夜荒蕪,她其實很滿足,還有容柯和姑姑陪着她,而不是一個人絕望地活着。
夜風吹得人昏昏欲睡,她眯了眯眼,側過身躺着,拿起手機撥了姑姑的電話,這一回,接通了。
第二天起牀的時候,楚靜寧只覺得頭重腳輕,彷彿踩在一團棉花上,隨時都有摔倒的可能。因爲她執意回國的緣故,姑姑已經連續三天拒接她電話了,昨天終於稍稍消氣願意接她電話,一時高興,她就在陽臺和姑姑多聊了一會兒。她早就知道自己身體弱,睡前特地灌了一大杯板藍根,結果,還是華麗麗地感冒了。要是讓容柯知道,非罵死她不可。
撐起精神摸到廚房燒了壺水,一口氣灌了一大杯板藍根下去,身體慢慢溫暖起來,她這纔有了雙腳着地的踏實感。
總算不再暈沉沉的了,楚靜寧鬆了一口氣,從冰箱裡翻出麪包充當早飯,簡單地吃了三兩口,就坐到了電腦前打算開始一天的碼字工程。
幾乎是剛打開電腦,就響起了短促有力的敲門聲,她充耳不聞,門外的人卻耐心十足,遲遲不離開,到最後甚至敲起了節奏。
門忽然被大力拉開,白澤宇收回半握拳的右手,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嗨,你終於願意開門啦。”
“嗯。”因爲感冒的緣故,她的鼻音很重,甕聲甕氣的,比起平日的冷清多了一絲嬌憨。
白澤宇心中一動,仔細打量了她兩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她的面容更清瘦了幾分。
他開口打趣道:“我們這才一天沒見吧?”
楚靜寧想說他無聊,猝不及防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