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屋子頗爲寬敞, 可如今四個人往裡一站,倍覺擁擠,總覺壓抑得不行。
“原來是言大老闆, 快請坐!”蕭塵揚熱情的打着招呼, 眯着眼一臉盎然, 完全沒有一個病號的氣虛蒼白模樣。
言際睿瞬間掃掉方纔的陰霾, 又是那百花綻放的燦爛模樣, 把手中禮品往桌上一擱,手中紙扇一展笑若春風,
“偶聞蕭公子意外受重傷, 特前來探望,如今看來實乃外界言過於實。”
蕭塵揚拱手道謝, 同樣的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 “多謝言大老闆關心, 言大老闆果然是做大事之人,消息可真是靈通, 連我這無名之輩的一舉一動也能進你耳。”
言際睿搖着扇子,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瞟了一眼楚慈,語氣上揚頗爲所指道,“蕭公子若是無名, 這天下就沒有聞名之人了, 再言之星借月光耀, 擡頭見明月不得不識星。”
蕭塵揚望向楚慈, 淡淡而應, “星月太遙遠,不如低頭看花草, 省得白白失了年華。”
言際睿不以爲然,面上溫和,可語氣裡卻透着挑釁,“若是這般輕易可取,那便是沒了追逐的樂趣。”
“月爲星空獨有,水中撈月終是空,言大老闆乃透事之人,這般簡單的道理不會不明瞭吧?”
“月因繁星圍繞而美,我豈會在意?”
“言大老闆言下之意是不肯收手了?”蕭塵揚眯着眼威脅暗藏。
言際睿依然不畏而應,笑容依然燦爛卻透着邪肆,“遊戲纔剛剛開始,我乃生意人,不賺回分釐豈肯回頭?”
蕭塵揚依然帶笑,語氣卻是冷冰冰,“既然言大老闆鐵了心要做這血本無歸之事,那我也只得奉陪了!”
“這樣一來,可是更有意思了!”
屋內氣氛頓時壓抑悶熱,電光暗閃。
楚慈被這星星月亮繞得頭暈眼花,可也總算明白了些大概,以前曾幻想着若有兩大美男爲自己而爭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別的不說虛榮心便是得到了大大的滿足,這無疑是向世人述說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可如今才知並非如此,身處其中說不盡的彆扭,完全不是那回事!只感覺一切跟那風花雪月毫不挨邊,盡是陰謀算計令人心驚。
楚慈無奈的望向常壽,常壽也是一臉迷茫,目光在那兩人之間來回遊蕩,發覺了楚慈的目光眨巴眼已示混沌不知是何狀況,楚慈見此心情頗爲明朗起來,原來不止她一人納悶。
“我去看看你的藥好了沒有。”楚慈起身道,這屋子裡氣氛詭異令她還是趕緊逃離的好。
“這事讓小壽去辦便成了,這言大老闆來一趟不容易,我們應好生招待。”蕭塵揚把楚慈硬生生攔了下來,又對常壽使了個眼色,楚慈只好作罷,羨慕的望向可以暫時逃離的常壽。
“哦,我這就去!”常壽接到命令立刻閃了出去,出門回頭同情的望了楚慈一眼。
楚慈無奈,這躲不掉只得迎面而應,“言老闆難得過來,我讓葉姨準備些酒菜,今晚便在此用膳,粗茶淡飯還請言老闆莫笑寒酸。”
“你叫我言老闆?”言際睿眼底黯淡下來,聲音沒了以往的清亮,如同玻璃般易碎,表情頗爲不自然。
楚慈心底一悸,雖說對言際睿行事不敢恭維,但不可否認他對自己一直照顧有佳,若是心存目的她倒是心安理得,若是簡單而爲,她如今冷淡而對,甚爲無情,如今她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另有所圖,見此表情心底頗爲不舒爽。
言際睿又是一笑,春色一掃從前暗,宛若方纔乃虛無,“能吃上楚楚親手種的菜,養的魚,喂的雞,只覺榮幸之至哪會笑寒酸。”
楚慈見此心中更爲不忍,笑盈盈頗爲真誠道,“你若是想吃過來便是,我傢什麼都沒有,就是菜多。”
“有我給你犁地那些菜能不好好長嗎!”蕭塵揚挑着眉哼道,一副不把我誇誇跟你沒完的模樣。
楚慈嗤道,“你怎麼不說你長得太俊這些菜都被你給吸引而飛速成長?”
“我就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好看,不過這種私房話怎麼能給外人聽去。”蕭塵揚聽此,樂了,眼睛眨巴着若有所指。
“你這臉皮不拿來種蘑菇真是可惜了!”楚慈欲作嘔,撫順氣斜着眼搖頭嘆息。
兩人嬉鬧,宛若一幅畫,旁人插之不進,言際睿輕搖紙扇,嘴角勾起並不語,靜靜的望着兩人,氣度依然,心底卻是另一番模樣。
月高懸,燈籠高懸,已入夜霧氣打。
楚慈小心翼翼撫着蕭塵揚,語氣不佳,“讓你不要入席,你偏是要去,好容易傷口才結了疤,如今差點又裂開了。”
“那場面我能不出席嗎。”蕭塵揚不以爲然道,皺着眉忍着痛躺了下去。
你出席那場面更尷尬好吧!楚慈心底翻了個白眼,方纔幾人一桌吃放甭說多彆扭了,蕭塵揚因傷不方便伸手夾食,楚慈一直在一旁幫忙,對面言際睿的眼神差點沒把她灼出個洞來,這便是罷了,之後言際睿也給她夾起菜來,蕭塵揚此時不依了,愣是忍着傷也給她夾了起來,兩人跟小孩子慪氣似的不停給她夾,她吃了這塊又不好意思拉下那塊,着實沒把自己給撐死。
好在常壽也懂眼色出面制止住,否則她該吃到吐了。
方纔蕭塵揚頗爲不舒服,楚慈便把蕭塵揚扶回屋子,也顧不得還在場的言際睿,只是吩咐常壽把人送出門,那眼神簡直幽怨壞了,現在想起來那心底都瘮得慌。
直到如今她仍不明白這言際睿看上她什麼了,若說是男女之情,她打死都不信的,能拐個蕭塵揚她已經很驚詫了,她可不認爲她這不男不女模樣粗魯行爲有何可吸引人的地方。
“得了吧,你不出面也不會有人掉一塊肉,反倒是你弄得一身傷。”楚慈不懷好氣道,可語氣裡卻透着對傷勢的擔心。
蕭塵揚搖頭嘆道,“你這男人模樣便是惹來這般多的麻煩,真不知你女人樣子會如何。”
“我倒不覺得有何區別。”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人了吧?楚慈無力嘆道,這個世界怎麼一點隱私都沒有,不過話說回來,她頂着個男人的名頭混官場至今未出事,不得不佩服蕭塵揚頗有一手,上頭有人就是好辦事。
“你莫要掉以輕心,這身衣服掛着你就得這番行事。”蕭塵揚意有所指道,雖說楚慈身份許多人已知曉,但那些人皆有不揭露的原因,如若張揚開來,那便是難保了。
“我知道了。”楚慈抿着嘴喃喃而應。
蕭塵揚望着楚慈久久才嘆道,“有時候倒希望你是個男人。”
“原來你喜歡男人啊!”楚慈驚道,頓時腦門一個響頭,“咚”的一聲,仿若敲鼓似的,楚慈的嘴翹得更高了,開個玩笑都不行,小氣!
蕭塵揚收回手指,一臉忿忿,“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剛剛吃醋了啊?”楚慈討好的抱着蕭塵揚的脖子笑眯眯道。
“是!”蕭塵揚毫不躲閃,一語而下。
楚慈鬆開手,乜斜着眼,“切——我就這麼讓你不放心,還怕我被人拐了去啊?”
“你這人迷糊得緊不把人看嚴實了,就怕一轉眼你就給不見了。”蕭塵揚微蹙眉嘆道,心底總是有莫名之氣掠過,似乎在提醒着什麼,令人煩亂。
“我有這麼沒用嗎!”楚慈一臉忿忿,隨即又放軟聲音諂媚道,“再說了,你當我萬人迷啊,是個人就對我傾慕不已,欲囚於身邊方爲罷休。”
“你若是我倒還不擔心了,至少對方會待你好,最多我費些心思把你尋回來。就怕有異心之人,到時候你的處境難以道明。”蕭塵揚劍眉皺得更緊,目光投向燭火,卻依然深幽暗淡。
“你是說……”
楚慈食了那傳說中的奇異果實,若是被人知曉那些有心之人絕不會輕言放過,若是被抓了去不知會有何所舉,一想到此心底便是發寒。
“人心隔肚皮,誰又知對方是何目的,我信你不會棄我而去,可你心善不知人心險,就怕糊塗中被人矇騙了去。”
“那言際睿不會也存這心思吧?”但楚慈真心希望言際睿不會如此,她感受對方的好並銘記於心,無法想象到時如何應對那一面的殘酷。
“此時我倒希望他是對你動了情。”蕭塵揚嘆道,對方那陣勢必不會是輕易可退縮之輩,爲人甚爲狡猾,若是強取豪奪他倒是不怕,就怕使了什麼計策讓心思頗爲單純的楚慈被人牽着鼻子走。
楚慈認識蕭塵揚這般久還第一次看到他這般長吁感嘆,一直是自信滿滿模樣,如今這番模樣讓人心悸,這一切都因她而起。她誤食那果實不僅有性命之憂,還擔心被賊人窺視,蕭塵揚原本便身負重任,如今又加上她這個大麻煩,更是重擔壓身,楚慈心底一片煩亂。
指尖撫過蕭塵揚皺緊的眉頭,欲以磨平那憂愁,“讓你費心了。”
蕭塵揚抓住楚慈的手,淡淡笑道,“我說這些可不是爲了聽你說抱歉或者是謝謝。”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蕭塵揚把楚慈的指尖放置脣邊,親吻摩挲,緩緩道“你並不是麻煩,患難與共乃他人求而不得,誰都不希望陷漩渦無可脫身,雖命運使然無可奈何,但一切皆會迎刃而解,所以任何時候都不要輕言放棄,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
“我知道的。”楚慈輕輕靠在蕭塵揚懷中,閉上眼貪圖懷抱所帶來的溫暖和安全感。
在兩人相處中,她總是處於接受的一方,被動的接受蕭塵揚的好,付出的比得到的更多,於此她是幸福的,但心底總是頗不安穩。她以一個看客的身份漂浮着看世間紛擾,腳下輕浮,無根無牽絆,若是遇到苦難她甚至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也許會以再穿回去爲藉口而放棄,她的隨性是一種優點也是硬傷,是不在意身外物,也是不負責任的藉口,對於此蕭塵揚一直比她更看得更爲清楚。
但,若是心意相通,又何必在意多少,那些又豈是可以計算的。
煙火絢爛卻只是一瞬間的綻放,只是一瞬間的驚豔,細水長流卻容易被人忽視,平靜湖面不乏漣漪撫過,驚濤駭浪也有安靜的時候,於此無人可拒。楚慈便是陷入其中,灼眼的吸引,心底一點一點的被吞噬,不知不覺中根已經漸漸扎進這塊不再陌生的地方,有了在意的人,是牽絆也是幸福。
燭火搖曳,兩人相擁,相依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