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一路狂奔,腳未踏進門便開始高聲扯嚷,“蕭塵揚,蕭塵揚——”
蕭塵揚正於書房中,對着畫滿圖形的紙片蹙眉思索,握筆正欲勾勒,突襲聲響手一顫差點落錯。迅速把桌上紙片摺疊好夾入書中,舉起一本書佯裝閱讀故作鎮定。
楚慈跨門而入,一見人驚喜道,“你果真在吶。”
蕭塵揚依然盯着手中的冊子,目不斜視,悠悠道“這未日落你怎就回來了?”
“出大事了!”楚慈一臉慌張,把事情經過從頭到尾仔細說了一遍。
蕭塵揚聽罷放下手中的冊子於屋中背手踱步,一臉凝重。
“你說那老爺子欲葬於乾縣?”蕭塵揚停下腳步問道。
楚慈點頭道,“這老爺子隸籍乾縣,在京中數年盼回故土,因突然暴斃,只得擡棺回鄉,如今他們確實也往那方向行去,按那腳力約三日便可到。”
“今日過城門你們可否仔細搜查?”蕭塵揚問道。
“最近這時局緊張搜查尤爲仔細,而且甚覺古怪,裡裡外外搜查了數遍卻未發現何異樣,那棺材絕無夾層帶貨,據聞丟失銀兩甚多,藏於棺中應無可能。”楚慈回道。
“一萬兩白銀。”蕭塵揚緩緩道。
“什麼?!”楚慈一時未反應。
“總共丟失了一萬兩白銀。”蕭塵揚又道。
楚慈驚詫,一萬兩!可隨即反應,“你是如何得知。”
話一開口,楚慈迅速捂住自己的嘴,一臉緊張。吞嚥口水,攤出雙手,左手掌朝下,右手食指點左手掌心,慌忙道,“你不用跟我解釋。”
這官銀失竊乃今日剛發生之事,嚴守保密並未外傳,連她這要進行搜查的官員也是隻知其中一二,而蕭塵揚卻這般清楚其中必有門道,而這些卻是她目前不可觸及的敏感地。
蕭塵揚卻是不在意,繼續道,“鄰國騷擾邊疆告急,特命大商人言際睿於異國蒐羅寶馬爲戰馬以增強我軍勢力,此銀便是用於此途。”
“這麼一來銀子失竊還是小,折損兵力煞了士氣纔是重,如此一來,可斷言這絕對乃敵國所爲。”楚慈推敲道,這戰略物資被盜那可是了不得,如果真是從他們那被放出,必被連累落罪。
蕭塵揚點頭,嘆道,“這戰爭未開便被着了一道,軍心難穩,這京城離那邊塞又無幾日路程難以藏秘,京中都出了這般大的狀況,未戰先敗了一節氣勢,若不及時破案查回竊銀後果不堪設想。”
“這銀子是如何丟的?”楚慈疑惑道,天子腳下重兵把守,這麼大一筆錢輕而易舉便被人奪走,着實令人琢磨不透更令人心寒。
蕭塵揚擺手打住,開口道。“這事日後再細談,先着手當前之事。如你所說這送葬隊最爲可疑,那乾縣正於邊疆要塞,借送葬之名運髒銀掩人耳目實乃絕佳之策,理所當然別人也奈何不得。”
楚慈思量,問道,“那從同順鏢局入手呢?”
蕭塵揚搖頭,“同順鏢局關係龐雜要動它頗費時日,先不說查不出個所以然,就是查出那些人也早已過境,目的達成一切也是枉然。”
“可我們無確鑿證據,一切僅憑經驗的猜測,如若貿然行事只怕招來禍端,不知有何方法既可一探究竟又不損傷彼此。”楚慈皺起眉嘆道。
知了鳴叫,燥熱不已,屋中人此時更是心焦。
半響,蕭塵揚道,“你有何想法?”
楚慈楞然,一時未反應。
“我在問你意見。”蕭塵揚手指曲起叩桌面道。
楚慈上下打量,一臉驚訝,不可思議道。“我是回來問你的,你怎麼問起我來了?”
關鍵是,他會聽她意見?!
蕭塵揚輕笑道,“你氣息平穩未見慌亂,只有少許焦躁,若非腦中已有計策絕非這般。”
“這都能看出?”楚慈斜眼疑惑道。
“這點都看不出白跟你相處這麼久了。”蕭塵揚不以爲然哼道。
楚慈低下頭玩着手指,一臉猶豫,“我心中確實有一計,只是……總之挺玄乎的,我擔心不成還讓人笑話。”
“這隻有你我二人但說無妨。”蕭塵揚鼓勵道。
“正因爲對方是你我纔不敢說的。”楚慈揉搓着衣角喃喃道,人家乃天才,咱啥都不是哪敢在人面前賣弄。
蕭塵揚微微蹙眉道,“平日裡你叫囂得緊,這會又裝什麼臉嫩,你快說我絕不會取笑你。”
楚慈聞言,咬咬牙豁了出去把自個計劃說了一遍,蕭塵揚沉默不語,楚慈頭壓得老低,嘟囔道,“我就說不說了,看吧,就知道你要笑話我。”
“妙計!”蕭塵揚拍案而起舉着大拇指讚道。
“也?”楚慈不可思議的瞪大眼。
蕭塵揚又淡了下來,勾手指道,“但這般並不穩妥,你附耳過來。”
蕭塵揚湊到楚慈耳邊緩緩道,那楚慈越聽越興奮。
“哈!這下便是萬無一失,既是弄錯也不會因此得罪人。”楚慈喜道,可想起一事又道,“可你樂意?”
“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說了,我倆要是調個你也得有那本事才成。”蕭塵揚雙手交叉胸前挑眉斜眼道。
“你這般說那我可就不客氣,到時候你別尋那秋後賬便成。”楚慈。
“我是那般小氣之人?”
楚慈乜眼斜視,半響才緩緩道,“可我那角色也不好辦啊,我又沒練過那玩意。”
蕭塵揚一臉自負,“有我在你怕甚?只要你有手拿,我便可暗中助你。”
楚慈仍覺不妥,但也只得點頭答應,如今也還有些時間練練手感,反正有人擔着自個亦不必擔心。
蕭塵揚忽然想起一事,一臉嚴肅道,“這計策你得保密着,誰都不可以說,只需讓那些個官兵守於遠處既可。”
楚慈點頭應聲,道,“我還有一事。”
“說。”
“對方快有百號人,個個都是功夫好手,如今未有證據只可借霍大哥調動二十多號人,若對方真乃歹人,我們也沒這實力抓人啊,到時候反倒把自個給搭上了。”
蕭塵揚笑靨一展,如春風過境百花開,“你既信我能掌局,我怎可令你失望?”
月色慘淡清冷微寒,一片灰黯蒼茫,朦朧可見遠處黑巍巍的峰巒輪廓,黑暗中不時傳來野獸撕裂嚎叫,風吹樹葉發出如同女子幽怨哭泣聲。
此乃亂墳崗,野墳遍地,更有屍體亂棄,磷光熒熒飄於林間,猙獰駭人。
夜晚,此地更顯荒蕪乃常人禁足之地,如今卻駐了一羣人,舉着同順鏢局的旗子,人人披麻戴孝,十幾口棺材置於中央,甚是壯觀卻更增添了陰冷之氣。
夜深,除了巡邏之人其他人均已睡下。
賴七半夜被尿憋醒竄於不願暗處,眯着眼哼着小曲站於樹旁解手。
“這地方真邪門,陰冷的讓人全身雞皮疙瘩。”一人湊過來並排道,夜黑看不清人臉上模樣。
“山中夜晚霧水大溼氣重有何奇怪,一個大老爺們竟信些沒譜的事,臊不臊。”賴七提好褲子,鄙夷道。
“這不是聽聞這地方乃鬼門敞開之地,我又突然想起今兒那守門的話,不由心懸了一會。”來人瞄向棺材方向道。
賴七嗤道,“都是那些貪官想蹭錢的計量,瞧你還給當真了。”
冷風過耳,來人突然呆若木雞,張着口直顫抖半天道不出話來。
賴七皺眉瞪眼道,“傻楞什麼呢!”
“鬼,鬼……”來人食指指着賴七身後打顫着音,目瞪如珠,驚恐失神。
賴七望向身後,只覺涼風吹過,卻不見任何物,正欲回頭訓斥,那人卻是慘叫落荒而逃。
“毛病!”賴七哼唧道。
“大哥,我們什麼時候能到?”
“很快。”賴七不耐煩應道,怎麼又回來了陰魂不散了,答完才反應,這,這聲音……
幽怨悽零,斷續哀泣亦如青煙嫋嫋,女人的聲音?!
賴七轉頭,“啊”的一聲撲通坐倒在地,冷汗徐徐,氣寒透骨,斷續不成句。
只見一獰鬼,白布裹身,縗服麻裙,面蒼白,齒巉巉如鋸,目中溢血,脣綠似苔,長髮披散零亂,浮空而懸。
“啊——你,你是誰?”
“那裡面好悶哦,我出來透個氣。”女鬼指着棺材方向幽幽道,似苔綠脣微張口中滲血亦如吞人入腹。
“你,你不要過來。”賴七於地上胡蹬退後,抓劍揮逼顫聲威脅道。
賴七退一步,女鬼飄進一步,離地無腳浮於空甚是詭異駭人。
賴七驚恐,揮劍相向,那女鬼晃於空中從容躲閃,定於遠處緩緩伸出手朝賴七一指,賴七隻覺胸中猛受一擊,口中一腥吐出鮮血。
“鬼奶奶饒命。”賴七被嚇得面無血色撲通跪於地。
“生悒悒不樂,死鬱郁不寧,囚於此不得度,何以爲終?”女鬼泫然道。
“這不關我的事啊,殺您非我,塞銀子入您腹中也非我所願,求您放過我吧,事完我會給您好生安葬燒香祈求上天度您超生,下輩子投個好人家。”賴七被驚失神,口無遮攔道。
哀風吹,女鬼嘆,“銀子好冷好硬。”
“此也乃小人無奈,望鬼奶奶饒過小人一會。”賴七磕頭求道,唯恐被勾了魂魄。
女鬼未再言,賴七隻覺白影身邊繞了幾圈,賴七不知何意挨地不敢擡頭,只覺眼前白影向上一閃,冷風過便再無動靜,再望時一切如常剛纔一幕似未曾發生,賴七一時不知是夢是醒,全身冷汗,急忙爬起奔向人羣處,遠離棺材閉眼而寐,因恐人笑話隻字未提。
月黑風高,遠處一片野鳥飛散,有人從遠處踏來,動靜頗大。
同順鏢局之人均棄眠意,抓起武器防範之。
嘈雜聲越發逼近,伴着凌人鞭響厲聲傳來,
“賤奴!哪裡跑!”
落葉紛飛,枝動樹搖。
只見一衣衫襤褸之人滿身血跡從林中一瘸一拐撲倒在人們眼前,一臉驚恐,滿臉污黑辨不出本來面目。
此人手上栓着被砍斷鐵鏈的銬子,對衆人視而不見急欲爬起,無奈傷勢頗重一起一跌,趴軟在地,甚是焦急。
又見一人從後躍來,此人身軀瘦小一身花裡胡哨珠光寶氣,雖顯富貴卻無品猥褻,一見之前人狼狽模樣,慢下步來一手插着腰一手揮着皮鞭佞笑,“我看你往哪裡跑!”
那後來人凌空皮鞭用力一揮,前人傷勢太深躲閃不及身上被劃出一個大口子頓時鮮血直流。
後來人笑得陰狠,“不識擡舉的狗東西,今日我非把你的皮給打下來。”
隨即,又揮起皮鞭迎面掃來,地上之人在地上摸爬滾動,險險閃過,皮鞭與地上劃出一條痕跡,猙獰駭人。
周圍之人見此幕不知如何動作,望向領頭人,領頭人搖頭示意,靜候看究竟,手中卻緊攥着劍以防突來之襲。
地上之人不知哪來力氣突然爬起,逃竄於衆人中,後來人此時亦不好揮鞭相向,只好緊追欲生擒。或許是狗急跳牆,那人雖身負重傷卻動作靈敏迅速,以人爲掩護四處躲閃,那後來人拿他無法,兩人開始玩起貓捉老鼠的遊戲。
同順鏢局領頭人手一揮,衆人明瞭,全後退避開此亂。
被追趕之人此時無奈,無人做掩護只得在十幾口棺材中流竄。
而那追趕之人沒了耐性,點地而起與其周旋幾回便把人桎於一棺材前。
揮鞭人此時氣喘吁吁,雙手叉腰一臉猙獰,“媽的,還敢不老實!看我不一鞭抽死你這個狗奴隸!”
說罷,伸腳往那奴隸胸口用力一踹,那奴隸躲閃不及受重創彈地而起撲向身後棺材,啪啦一聲棺材破碎,屍體滾了出來,頓時屍氣撲鼻,那奴隸躺於地上手忙腳亂躺於屍體之上的胡扯硬拉,頓時屍體衣裳盡破,更驚道的是屍體因這一折騰,肚皮裂開從中掉出銀塊來。
突然一幕,衆人楞然。
那奴隸驚恐急欲把那銀塊塞回去,無奈卻掉出越多。
那二人暗中竊喜。
同順鏢局之人見此景深感不妙,全副警惕舉刀相向,大刀在黑暗中發出嗜血之光。
四面圍攻,二人被逼於中央,那奴隸護另一人於身後,並從懷中抽出一物,砰的一聲閃光沖天,黑幕中炸開,閃亮耀眼。
“不好!有埋伏!”一人驚嚷道。
頓時,衆人揮刀朝二人圍攻,刀光劍影天羅地網,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