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一身青衣,窄袖束腰,頭髮高高盤起紮了一個髮髻,靈巧精神。楚慈的樣貌並不出衆,頂多算是清秀,但是那雙眼睛卻是極爲亮眼,雙目炯炯有神充滿朝氣,輕輕一笑伶俐靈氣。
楚慈端着小盤子雀步走來仿若林中踏步,鳥雀身邊繞,輕風迎面吹,與夢中竹林麗影重疊了起來。
蕭塵揚頓時覺得恍惚,心底如同花瓣落水,在平靜的湖面上泛起波紋,向四周蔓延開來。
來人依如平常,可心境不同總覺異常。
楚慈見蕭塵揚一臉癡楞,用手在蕭塵揚眼前揮了揮道,“你呆了啊?”
蕭塵揚依然不動,直勾勾的盯着,彷彿要找從楚慈臉上瞧出什麼似得。
楚慈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又覺蕭塵揚一臉癡楞,一臉擔憂道,“你腦子不會真的被門夾壞了吧。”
說罷還把手搭到蕭塵揚額頭上。
“哎呀,不得了了,怎麼這麼燙,也!你的臉怎麼還泛着紅,不會真是發燒了吧?我就說今兒你怎麼抽得緊,原來是燒糊塗了,走,趕緊看大夫。”楚慈邊絮叨一邊拉起蕭塵揚欲往外走。
“不必了。”蕭塵揚輕輕把手甩掉,定了定神淡淡道。
楚慈焦急道“有病就趕緊醫,這要是病重了花的錢可更多了。”
“瞎操心,我沒事。”蕭塵揚略爲不滿道。
楚慈斜眼挑眉,上下打量“真沒事?”
“我能有什麼事?”蕭塵揚哼道。
“你什麼事都可能有,你看看你今天做的事,不幫忙就算了盡添亂子。”楚慈鄙夷道,一想起自個那些被連罪的作物就肉痛。
蕭塵揚突然勾起一抹笑,眨巴眼一臉賊溜,“你關心我?”
楚慈白眼,不懷好氣道,“我怕你死了我得陪葬。”
“你就這般懼怕我?”蕭塵揚一臉委屈道。
“你果然是病糊塗了。”楚慈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道。
蕭塵揚頗有其事的調笑道,“我若病糊塗了到時候吃喝拉撒都指着你,還要費不少銀子,你可不該愁死了?”
楚慈懶得搭理,探了探四周,神神秘秘的湊了過來低聲道,“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要有大事件發生了?”
蕭塵揚挑眉。
“你是不是搞不定然後惹禍上身,於是失魂落魄?”楚慈眯着眼推理道。
蕭塵揚微蹙眉,卻是不出聲。
楚慈見此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屋裡打轉轉焦急不已,突然停下拍手道“不行!我得趕緊把那些銀子都揣兜裡。”
楚慈正打算往門外走,便被蕭塵揚喚住。
“你有話快說,這關鍵時刻銀子不在身邊心底怎麼都不踏實。”楚慈一臉焦急道,心底只盤算該怎麼收拾,如若有突發事件她也好跑路。
“誰說要有事發生了,你少那胡思亂想!”蕭塵揚微怒道。
“沒事?”
蕭塵揚點頭。
“確定?”
蕭塵揚不耐煩的把頭撇過一邊。
“那你今天抽什麼風?跟失了魂似得。”楚慈這才停止了折騰問道。
蕭塵揚不語,抓起盤子中的小點心直接塞進嘴裡。
“你洗手了沒?就這麼抓着吃也不嫌髒。”楚慈雖是一臉嫌惡,可心底卻是期盼着。
蕭塵揚面無表情的咀嚼着,什麼話也不說,楚慈頓時緊張起來,連忙問道,“怎樣?味道不錯吧?我可是跟着葉姨學了大半天的。”
“基本上能吃。”蕭塵揚頓了頓,半天才道。
“切!不喜歡就算了。”楚慈撅着嘴欲把盤子拿走,卻被蕭塵揚奪了過去,筐在懷裡跟小孩子護住自己寶貝似得,楚慈見這小孩子動作心中暗喜。
“你怎麼突然想起做這玩意了?”蕭塵揚一連吃了幾塊才問道。
楚慈笑得得意,“你一大男人竟然喜歡吃甜食,我一女人咋就不能學着做?”
蕭塵揚一臉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我好這口?”
楚慈跟看怪物似得盯着蕭塵揚道,“相處這麼久這點喜好都鬧不明白,你當我是木頭人呢?”
蕭塵揚頓了頓,放下手中的點心,低聲道“如果給你一個機會離開,你將如何?”
“我身上還帶着毒呢,能如何?”楚慈嗤道。
蕭塵揚按下內心的嘈雜,緩緩道“若是沒毒呢?”
楚慈立刻應道,“那還用說肯定是能跑多遠跑多遠,拿起鞭炮連放三天。”
蕭塵揚臉色暗了下來,一口吞嚥滿杯茶。
楚慈望向窗外明月,嘆道,“可這世上哪有這麼多如果,再說了就算沒現在這些麻煩事也不能肯定自己就活得很快活,或許跑堂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瘸了癱了,成了廢物在那苟延殘喘,又或許某日上街買菜的時候不小心被人砍死,這人世間的事誰能說得準呢。”
“你倒是想得開。”蕭塵揚冷哼道,可面色卻緩了下來。
“否則能如何?一天想些有的沒的,然後顧影自憐整日愁眉苦臉?人就這麼一輩子,好玩的東西這麼多不好好享受,心思卻都花那上面,白活一遭了。”楚慈哼道,如若她不樂觀,從自個被拋棄在這個世界開始就要得抑鬱症了,哪還會在這活蹦亂跳,當事情無法逆轉的時候,與其那傷感糾結,還不如去享受其中樂趣。
如果說穿越帶給她什麼,豁然於世便是其中之一。
蕭塵揚眼中透着閃亮,隨即望向窗外輕輕嘆道,“世人皆瀟灑,便不會有這麼多紛爭了。”
楚慈單挑眉疑惑道,“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假話讓人心安,真話令人心驚,你要聽哪個?”蕭塵揚又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雙眼如幽潭不知深蘊何物。
“這得看說的人想講哪個了。”楚慈也擺弄道。
“若讓你選擇呢?”
“都不想聽,我承認我是鴕鳥心態。”楚慈坦白道,假話聽了無益,真話聽了無力,乾脆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想聽什麼?”
楚慈挑動雙眉,奸笑道“我想聽哪裡有錢撿,哪裡有白食吃,哪裡有帥哥看。”
“你繼續想吧。”蕭塵揚伸出一隻手,擺出請便的姿勢。
楚慈聳肩不以爲然,佯作一派詩人模樣道“人生因有夢想而精彩,因幻想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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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壽快出來,看我給你買了什麼!”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楚慈還未踏入院門便大聲嚷嚷道。
常壽一聽聲響,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迎了出來,只見楚慈兩手背於身後一臉燦爛的大步邁進,頓時喜上眉梢, “老大您纔去多久啊,怎麼又給溜回來了?”
如今楚慈翹班的頻率越來越高,除了領工錢時候積極平時甚少出現,大太陽天不去,下雨天不去,陰天心情不好不去,偶爾去的幾天還未溜達一會又給回來了,悠哉得不行。
“坐在那跟傻子似得盯着一堆冊子發呆,我的大好青春怎可這般虛度,還不如回來做些有意義的事。”楚慈理所當然道。
“這全天下的官都跟您似得,可不得亂套了。”常壽佯作一副小大人模樣道。
“能者多勞,有我這種人陪襯那些人才顯得更偉大英明嘛,甭說這個了,趕緊猜猜我給你買了什麼。”楚慈眨眼故作神秘道。
常壽眼中透着喜色,可嘴上卻道,“您怎麼又破費了,我什麼都不缺。”
“你這孩子真不識相,要是別人一個子都甭想從我這拿,你倒好還嫌棄。”楚慈頭朝一邊佯怒道。
常壽見此頓時急了眼,連忙道“沒,我沒那意思,只是您沒必要對我這麼好。”
“我想對誰好還得你批准吶?”楚慈斜眼挑釁道。
常壽知道楚慈是玩笑,嘟囔着嘴道“您又在逗我了。”
“你這嘴再鼓可成池塘裡的青蛙了哦,喏,給你這個。”楚慈從身後拿出一串紅通通誘人慾滴的糖葫蘆獻寶道。
常壽接過糖葫蘆呆愣片刻,不知想到了何事全身顫抖起來,淚珠在眼眶中滾動,楚慈見此不由慌了神,“你沒必要這麼感動吧?”
常壽緊緊咬着下嘴脣,小臉被憋得通紅,哽咽道“以前我爹只要出門趕集就會給我買糖葫蘆,如今……”
常壽再也說不下去蹲在地上把頭埋在□□,小身子亦如秋天落葉般。
楚慈想起常壽身世頓覺心酸,把常壽擁入懷中,柔聲道“今後我代替你爹爹,每天都給買糖葫蘆可好?”
常壽終於忍不住趴在楚慈胸前嚎嚎大哭起來,楚慈拍着着常壽的背,如同誘哄嬰兒入睡一般,柔而輕。
此刻,讓人盡情的發泄勝過任何語言的安慰。
許久,常壽終於哭累了擡起頭雙眼又紅又腫,臉上盡是淚跡,發泄一通怨氣也失了些,小臉上透着同齡人未有的堅毅。
“我想求你一件事。”常壽抑制住抽涕鼓起勇氣道,嗓子因哭泣變得沙啞。
“什麼事?”
“我想回家拜祭爹孃。”聲音雖低而柔卻透着堅定。
楚慈頓時楞然,這若是被人發現,那後果既不可預測。
“我只是在遠處看一眼,不會親近的。”常壽見楚慈一臉暗沉,焦急不已連忙道。
“這……先容我想想。”楚慈雖明白常壽此時的心情,可這事可大可小需得與蕭塵揚商量才能定奪。
常壽撲通跪倒在地,磕頭哀求道“求求您讓我去吧,不能親手送葬已是不孝,如不能拜祭常壽這輩子都無法心安!”
楚慈連忙制止住,道“這事不可魯莽,如若不小心泄露了你的身份,到時候我不定能保得了你,這樣一來你父母做的努力豈不是白費?”
常壽頓時癱軟在地,傷心絕望。
楚慈於心不忍,又道“你也不用灰心,這事也並非無迴轉餘地……”
“真的?”常壽滿臉發出光彩,破涕爲笑。
楚慈笑着點了點常壽的額頭道,“我說過假話嗎?看你這小臉跟個小花貓似的,糖葫蘆我給你拿着趕緊洗洗去。”
“嗯!”常壽含着淚開心乖巧的應道,一蹦一跳離去。
楚慈望着逝去的背影,深深的嘆了口氣。
蕭塵揚一回來楚慈便把常壽的請求如實相告。
“你看這事能成不?”楚慈顫顫的問道,心底毫無把握。
蕭塵揚蹙眉,面露難色。
楚慈見此狀,又補道“這事過去快大半年了,應該不會盯得太緊,讓他在遠處看一眼也是好的。”
“你倒挺會攬事。”蕭塵揚斜眼不陰不陽道,也不知是何情緒。
“這孩子實在可憐,讓人看着怪心疼,看他那模樣這是誰也不忍拒絕。”楚慈嘆氣,隨即又道“而且不是有你嘛,想着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這時候終於決定我有些用了。”蕭塵揚不懷好氣冷哼道。
楚慈急忙上前諂媚道,“哪的話,我可是一直把你當神一樣拜奉的。”
蕭塵揚的臉色這才緩了下來,道“這要去也並非難事,只要不張揚繞開大道亦可。”
“真的!?我這就告訴常壽去!”楚慈頓時蹦了起來喜道,還沒邁步便被蕭塵揚拉了回來。
“這事計劃周全方可告訴他,否則有何變故豈不是讓他更失望。”
楚慈撓頭乾笑“我給樂糊塗了。”
“看把你費心的,你跟他什麼關係啊?”蕭塵揚語氣不佳道。
楚慈未探那話中意,頭朝一邊甚爲低落道,“只是覺得同命相憐罷了。”
雖然她的父母依然健在,可是卻在另一個世界裡,那種孤零零的感覺她再明白不過。
蕭塵揚見此並未糾纏,輕聲道“其實之前我去過那。”
“什麼?”
“有人暗中指着那必是有蹊蹺,我前去查探卻並未發現有何異狀,如今那裡已被燒盡一片荒涼,常壽畢竟還是一個半大孩子,只怕他承受不住打擊。”
楚慈卻是不以爲然道,“那也是他必須面對的,再說了這孩子能挺到現在性子必是強得很,我相信他能承受得住的。”
蕭塵揚點頭,又道“他是唯一知道那村子情況的人,此去或許能打探出點什麼。”
楚慈頓了頓,半響才道,“你爲何要跟我說這些?”
攝政王與此事有莫大關係,前去查探這無疑泄露了蕭塵揚的立場,從而牽扯出蕭塵揚身後之人。
蕭塵揚淡笑,眼中透着深意,“你即與我爲一夥,總要知道自己站在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