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從屋裡出來, 看到門口的楚慈點頭示意便疾速而逝,不耽擱一秒。立於門外半天的楚慈這才端着粥跨進屋,只見那蕭塵揚正皺着眉盯着一張塗滿東西的紙片思考, 牀邊佈滿着冊子和紙片。
蕭塵揚重傷未愈, 可整日依然沒閒着, 每日均有人過來議事, 賴個大半天才走開, 就算是無人打擾,蕭塵揚手頭上也沒閒着,或是思考, 或是運功療傷,都忙完了也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除了用膳時, 兩人幾乎無相處的時間。
“先休息一會, 嚐嚐我親手熬的八寶粥。”
“好。”蕭塵揚放下手中的事,輕笑接過粥。
楚慈拉過凳子坐到牀邊, “你上頭也真是,你都傷成這模樣了也不給個假,成天讓你忙個不停,這病號不會好好調理,今後哪來的力氣做其他, 這點安撫的道理都不懂, 白站這麼高的地位了。”
蕭塵揚笑着點點楚慈的腦門道, “這話要是讓人聽見, 你這腦袋可得搬家了。”
“我說的是事實, 原以爲你受傷會閒到發狂,我想了一堆逗樂的點子, 結果一個用不上不說,你反倒比從前更忙了,什麼事!”楚慈呶呶嘴道,原本以爲這受傷兩人相處的時間會多些,結果卻是越發少起來,自打那日後兩人關係便是發生了變化,在彼此心中亦是不同,可是卻再未有一日兩人好好相處過。這蕭塵揚受了傷,下牀活動都不易,什麼看星星壓馬路她是不指望了,可好歹也有獨處的時間吧?楚慈想到此心底頗不是滋味。
“這些日子手邊事是多了些,過些日子等我傷好了,帶你出去玩可好?”
“你現在忙得要死,這事完了還有後邊的事,到時候再說吧!”楚慈不懷好氣道,說起來兩人還未真正約會過,雖是頗爲期盼可面上卻是冷淡。
蕭塵揚頗爲愧疚,兩人如今已是走在一起,卻因身邊事而無所動,如今外事皆欲出,那幕後之人如今已是按捺不住開始正面反擊,山雨欲來,如今蕭塵揚也不刻意掩飾身份,光明正大的辦起事便越發忙了。
楚慈也明白這理,只是心底依然悶悶的,忍不住會有些怨氣。奪過蕭塵揚手中的碗,投去一記白眼不懷好氣道,
“你看你連個勺子都拿不穩,還成天忙活。”
楚慈頗爲耐心的一口一口喂起來,蕭塵揚雖還不至於這般脆弱,卻也享受起這高級別待遇來,雖說不能成天粘一塊,但是兩人總會在縫隙中尋找彼此親近的機會,淡淡溫情圍繞,倒也不覺得冷落。
楚慈放下碗筷問道,“那些黑衣人查出是何人派來的嗎?”
蕭塵揚調整一個頗爲舒坦的姿勢,道“雖無確鑿證據,卻可斷定乃攝政王手下的死士。”
“果真是他,那日一切分明是衝着你來的,他爲何突然要奪你性命?”這結果並不意外,但卻不明白爲何突然出手,而且竟對他們的狀況瞭如指掌,着實讓人心驚。
“我之後又去了常家村細查,果然發現那地底下暗藏玄機,雖說後來派人圍剿時人去已空,因走時倉促未能善後,滿地皆是失蹤鐵匠以及常家村人的屍體並未留下活口,但仍可見那裡曾爲打造兵器之地,只可惜兵器已被轉移,不知所蹤。”蕭塵揚皺着眉頗爲不甘道,這兵器不能繳,後患無窮。
“這般一來常家村瘟疫之事乃虛無之事,而這又爲攝政王所負責,不能從此入手抓住他的小辮子?”
“攝政王早有所備,找了幾個替死鬼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而擄人私鑄兵器之責更是推到了江湖邪教——暗門頭上,那些鐵匠確實也乃暗門之人所擄,說法尚未合理,再者攝政王與皇上勢均力敵若是明碼相爭必是兩敗俱傷,哪一邊都討不了好處,皇上如今仍有許多顧忌所以不敢輕舉妄動,便草草作罷等待最佳時機。”
“這麼說來如今形勢甚爲危機,隨時宮廷政變?”楚慈心底頗爲不安,無法想象到時候到底是如何狀況。
蕭塵揚點頭,又道“我之前一直暗地訓練精兵精將,爲的是到時兵戎相見有人可對攝政王手底下的死士,如今被攝政王所識,斷不會放過我。”
“那晚的白衣人皆你訓練之人?”
“是!”
那日楚慈雖因蕭塵揚受傷而無法顧及外界,可那些人出手神速,一會工夫便把對方打倒,若非此蕭塵揚估計已死於半路了。
“還挺有兩下子,只覺得眼前一片花白那些鐵面人便被打趴下了,相形之下你真是夠挫的,別的武林高手都是以一敵百,你就對了幾個便是傷得如此慘重。”
蕭塵揚也不介意那奚落,道,
“論武功我在武林上與絕頂高手確實有段距離,每次與我那師傅過招都輸得甚爲悽慘,我師傅說我雖是練武的好材料,只可惜心不專難以成大器。”
“嘿!你竟然這般坦白!”楚慈後仰,一臉驚奇。
蕭塵揚指着自己道,“都被人砍成這了能不說實話嗎。”
“不過你也蠻厲害的,訓練出來的人還都不錯,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楚慈頗爲真誠的讚道,畢竟若非他蕭塵揚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也不能太忘恩負義不是。
“那些死士從小浸泡於特殊藥物中,接受非人訓練,身心皆非正常人,心狠手辣武功高強,隨便挑出一個都是以一敵百的高手。我方想正常情況下訓練出能與此抗敵的兵士是絕無可能,因此我們在訓練時除了教導武功,更注重的是陣數,幾人融爲一體,合力而攻,對付起那些死士便並非難事。”
楚慈頓時恍然大悟,“這就是一加一大於二的道理吶!怪不得你一天神出鬼沒,原來都搗鼓這個去了。”
蕭塵揚笑着點頭,又道“那日乃雙方第一次正面相抗,彼此的缺點優點互相暴露,所以這些天我都忙着如何改進,以便下次再交鋒時確保我方勝利。”
“你爲皇上做到此,也真可謂鞠躬盡瘁了!”楚慈由衷嘆道,若是她不知是否有這一半的用心。
“我爹乃先皇一手提拔之人,先皇在世時便已察覺攝政王心存異心,可發現時已晚而無力挽回局面,未免自己一撒手歸西便江山易主,便命其爲攝政王扶持幼帝,享無上榮耀,打消其疑慮。而私下則爲幼帝蓄養實力安插左右手,其中便有我父親,並私下告誡當今皇上需韜光養晦,做長遠打算,以有朝一日將攝政王給消滅。”蕭塵揚再不隱瞞,全盤道來,如今二人已無可避諱。
“你們之前被害,便是被攝政王所察覺了?”
蕭塵揚點頭應道,“是的,我爹之前於旭州富縣任縣太爺便是爲了免太顯眼而惹來目光,可後來大動作頗多,處處蒐集證據把攝政王的爪牙拉下馬,那本名冊裡便是記載了許多貪官污吏的受賄證據,其中多半乃攝政王之人,而我又秘密訓練那些精兵精將,暗地爲皇上辦事,最終引來了注意,便有了之前那一出。”
“而你利用我,就是不想因救你而使得牽扯出後方之人,惹來攝政王懷疑?”之前亦有所瞭解,如今更是覺得,這般糾葛實在錯綜複雜。
“當時情況未定,少些事總是好的。”
“那大神官……”
蕭塵揚笑道,“否則你以那幾斤幾兩就可過試?”
楚慈摸着腦袋,無力道“頭暈!這瞭解不瞭解情況都一樣的暈!明明是一家人,偏好生這般多的事端,只可憐了天下人。”
萬般事皆出於那欲篡位的攝政王,好好的王爺不當偏擾得大家一起不得安生方爲甘心,想此人必是猙獰之輩,呲牙咧嘴醜惡無比之人!
楚慈萬事皆以差不多便好,總覺得這爬得越高壓在肩上的責任越大,好好的日子不過爲何要爭這些虛名?不僅奪的時候累,掌管後也累,輸了更累!人各有志,她這沒有什麼理想之人是永遠無法理解那些人對那位置的執迷。
“生靈塗炭並非任何人所想。”蕭塵揚蹙眉凝嘆。
“這些事誰也說不清楚,只不過,我做一個設想哈,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這方給輸了,你會如何?”
生爲其而奮鬥,如果勝了還好,若是輸了,楚慈不敢想象後果。
以死效忠?潛伏於野,等待時機推翻?
“一日爲臣,終身效命。”蕭塵揚望向遠方緩而堅定道。
“是嗎?挺好。”楚慈笑得頗爲不自然,兒女情長在此時總是無力蒼白,她也知道有國方有家,一切以大事爲重的道理。
可她是一個外來客,對是誰是皇帝並無概念,只覺誰給自己好日子過便是好皇帝,可蕭塵揚卻不是,他擁有自己的信念與堅持,也因此而獨具吸引人的魅力,可那信念是蕭塵揚的,不是她楚慈的,若是敗了那環境錯綜複雜,非常人可堅持,她到時還能與蕭塵揚站在一起嗎?
楚慈第一次覺得兩人廝守是如此的複雜,未來是如此飄渺遙遠。
蕭塵揚知楚慈顧慮,輕輕抓住楚慈的手,握在手心,溫暖傳遞而來,“世事總難全,盡力而爲之,無論今後如何,都莫要輕言放棄。”
“好。”楚慈靠於蕭塵揚胸前淡淡而應,她既不所在乎立場,爲何不能因在乎的人而應?反正她毫無約束,也無排斥,支持所愛的人所堅持的事,不是委曲求全,而是率性而爲,有何不可?
這麼一想,心底便是舒坦了許多。
清風吹,落紛飛,陽光柔而輕,如羽毛一般輕輕揮灑。
兩人相依相偎。
蕭塵揚勾起楚慈的下巴,細吻如蜻蜓點水星星點點由額頭而下,額頭、眼皮、睫毛、鼻尖、嘴脣,溫柔輕盈,如珍寶一般愛戀。脣與脣輕輕摩挲,輕輕撬開貝齒緩緩進入,品嚐細磨,似仙酒佳釀令人迷醉,氣息撲面,溼潤微熱。全身軟綿無力,腦中空蕩無物,世間物皆於外。
屋內屋外皆美景,景色雖好卻有人打擾。
“蕭大哥,老大,有人找!哎呀——我什麼都沒看見!”
兩人在第一時間便彈開,可是依然被人瞧出端倪來,而蕭塵揚也因楚慈突然推人,動作過於猛烈而使傷口微微發痛,這第一次親吻差點使傷口裂開,如今又來了,莫非這便是幸福總是來之不易的詮釋?!
常壽一雙手捂住雙眼甚是抱歉,指縫中的大眼透露此時偷窺心境,咧着嘴臉上掛着不明其意的笑容,而後來人卻無此般好心情,一臉鐵青的盯着面紅耳赤的兩人。
這煞風景的客人便是言際睿。
楚慈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心底感嘆道,這人可是齊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