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穿梭於密林中。
隱約間,可以看得出來,白色的身影,是一個身穿白色衣裳的男子。
白衣男子長得很好看,周身縈繞着淡淡的平和與溫潤,看起來出塵脫俗,空靈飄逸,只一眼,就能讓人深深的震撼。
即便有寬敞的衣裳做掩飾,還是能夠看得出他的腹部高高凸起,應該懷有身孕,而且天數不低了。
他謫仙淡雅的臉上,有一絲疲憊,一絲焦急,一絲蒼白,風塵僕僕。
許是走得累了,白衣男子,挺着隆起的腹部,有些行動不便的坐下,疲憊的眸子,閃了一眼四方,將視線定格在不遠處的溪水邊。
舔了舔乾澀破裂的脣角,一雙溫潤如水的眸子裡,閃過一道喜意,深呼吸一口氣,起身,往溪邊走去,掬起一捧水,往嘴裡灌去。疲憊的臉上出現一抹滿足。
許是太渴,男子又接連喝了幾口,口中的乾澀纔有所緩解。
男子半蹲在溪水邊,看着頭頂的藍天白雲,仰頭深呼吸一口氣。
不知道楚逸他們怎麼樣了?有沒有事?衛青陽回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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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寒,你到底在哪裡?是在流國嗎?
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可知道有人正在追殺我。
你可知道,若是被他追到,我們的孩子就沒了。
白若離將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溫潤的眸子裡,黯然神傷。
忽然,腹部一動,白若離先是一驚,一痛,繼而一喜,本就謫仙俊美的容顏,綻放一道舒心的笑容,滿山的鮮花都爲之失色。
白若離低頭,輕輕撫着自己的腹部,臉上閃動着即將身爲人父的慈祥光輝。
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們都期待你的出世。只要你出世了,父親就有辦法保你周全。
白若離任由暖風吹在身上,將一身的疲憊都吹了出去。
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了,應該追不上了吧,再翻過幾座山,就到流國的地界了。
白若離偏頭,望着乾淨清澈的溪水,溪水倒映着他的臉,將他一張謫仙淡雅的俊美顏都倒映出來。
白若離望着溪中的自己,潛神識的伸出雙手,摸着自己的尖瘦的臉蛋,一雙如水般溫潤的眸子,帶着一絲訝異。
這張臉,雖然也是好看至極,但跟以前比起來,差得太多了。
消瘦不堪,發黃蠟黃,帶着幾許疲憊,帶着幾許髒污,顯得落魄黯然,沒有一絲光彩。
白若離生生被嚇到了,許久不曾照過鏡子,他竟不知,自己瘦得這般厲害。
正想舀起水,將臉上的髒污以及疲憊洗乾淨,忽然,耳朵一動,身子一凜,幾乎是條件性的,白若離如閃電般的身影已離開溪邊,竄到一顆大石後面。
心裡撲通撲通的跳着,一動不敢動,一雙眸子,不再黯然,不再疲憊,而是緊張,生怕別人找到他,將身子貼着石頭。
而就在白若離剛剛躲好,就有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現在附近。
一雙清冷犀利的眸子四下掃視,冰冷的目光,掃過白若離的方向,沒來由的,讓白若離心裡一顫,嚇得他連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
好冰冷的眸子,好重的煞氣。
若是被他抓到,他的孩子絕對活不了。
不,不能被抓到。
百花谷是回不去了,他必須趕緊找到顧輕寒。
衛青陽掃視一圈後,沒有發現在白若離的蹤跡,忽然清冷的眸子一冷,將視線定格在溪邊。
一步一步,緩緩走了過去,看着地上,染了幾滴水漬,將灰色的泥土浸成深色,一雙清冷的眸子若有所思。
白若離透過縫隙,剛好可以看得到衛青陽揹着一架魔琴,屹立在溪邊,盯着地上的被溪水染溼的泥土,暗叫一聲,糟糕,剛剛喝水的時候,不小心把水溢在地上了。
躲好自己的身子,不敢再看,心中祈禱衛青陽不要發現纔好。
他可以發現,衛青陽已經離開溪邊,腳步聲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近,一雙冰冷得沒有絲毫情的眸子四下掃視。
冰冷的氣息,凍得他全身發軟。
“白若離,我看到你了,出來吧。”
一句清冷的聲音響起,讓白若離心中一凜,捏緊自己的衣角,心中撲通跳了一下。
“你若主動出來,或許我心情一好,還可以饒你一命,你若再躲着不出來,該知道後果的。”衛青陽四下掃視,看着這裡漫山巨石林立,不知道他躲在哪一顆巨石後面。
白若離捏緊衣角,不敢發出聲音,他可以感受得到衛青陽,離他只有幾步了。
這個衛青陽,怎麼那麼快就找過來了,他都跑了一天一夜了。
“出來吧,我看到你了。”
白若離做好戰鬥的姿勢,一旦真的被他發現,拼着一死,也要護住孩子。兩個人幾乎就隔着一塊石頭,只要他再往前走上一步,就可以發現他的身影,怎能讓他不急,不驚。
白若離一手輕撫腹部,看到他伸出的腳,已經出現在他面前。心都提到嗓子上了。
半步,只差半步,就可以發現他了。
他兩個月前,受的傷太重,楚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回他一條性命,但因爲沒有足夠的藥草醫治,加上楚逸自己也半生不死的,所以落下了病根,到如今,內傷還未癒合。
若是動手,他絕對不是衛青陽的對手。而這荒山重重,根本不會有人經過,更不會有人來救他,他只能靠自己。
將身上的功力都運集在掌上,一雙眸子,緊緊盯着他伸出來的一隻腳,等着他伸出另一隻,就先給他一掌,繼而逃走。
就在衛青陽剛剛要伸出那一隻腳的時候,空中忽然多了一道氣息,一個青色的身影,跪在衛青陽身後,“主子,前方發現一個白衣男子,也挺着六個月的身孕,不知道是不是白若離。”
踏出去的腳步,頓住,連同伸出去的一隻腳也收了回去,回過頭,冰冷的眸子裡,閃過一道殺氣,“追。”
說罷,自己當先離去。
等到衛青陽的腳步聲離去後,白若離才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背脊都被冷汗浸溼了,連同掌心都沁出一絲絲的冷汗,雙腿無力的靠着石頭,慢慢平息心中的驚嚇。
正想出來,忽然想到什麼,白若離繼續挨着石頭,不敢出來,更不敢出聲。
果不其然,半晌後,他發現衛青陽的氣息再次出現在這裡,一雙冰冷的眸子,四下掃視,再次確定這裡沒有人後,青色的身子才一閃,遠離這裡。
白若離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剛剛沒有出去,要不然,就被衛青陽逮住了。這個陰險狡詐的人。
不知道是哪個人,也跟他一樣,穿着白色的衣服,挺着六個月的身子。
白色衣服,對,他的衣服必須換掉,太招眼了,很容易就被認出來了。
還有六個月的身孕,這樣要怎麼掩飾?束起肚子嗎?
不,怎麼束,都不可能將六個月的身孕都束起來,何況,這樣還會傷到孩子。
白若離眼裡出現一道爲難。
不管如何,這件白色的衣服都不能夠再穿了。
還有,他不能迴流國。衛青陽肯定知道他會迴流國找顧輕寒,絕對會在路上設上重重關卡。
唯今之計,只有呆在百花谷才能躲過衛青陽。
只是,百花谷的人,也要打掉他的孩子,讓他如何敢回去。衛青陽走了,白若離還是不敢出去,直到夜晚降臨,白若離才用地上的泥土,將自己的衣服都塗成灰黑色,這才藉着夜色離開。
飢餓,寒冷,疲憊,擔憂……讓白若離的身子有些飄忽。
他可以離開這座荒山的,卻不敢貿然離去,只怕被衛青陽的人發現蹤影。
在這座荒山裡,已經遊蕩了近十日,身上楚逸給的乾糧,也早已吃完。
再一次走到荒山的出口,躲在一顆大樹旁,看着躲在樹梢的暗衛,白若離若有所思。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在關注他們。
每一個出口都有人把守,也不知衛青陽從哪調來這麼多人。
這些人,他不怕,怕就怕,衛青陽在這附近。可他連續多日的觀察,衛青陽似乎沒有守在這裡。
他不知道衛青陽做什麼去了,但他知道,這裡必須離開,否則以他現在心狠手辣的勁,若找不到他,必定會火燒林子的。
打定主意,白若離從懷裡拿出幾顆撿來的石子,盯着他樹上的暗衛們。
一,二,三,四……七個……
白若離將七顆石子拿在手上,盯着樹梢的七個人,石子一扔,準確無誤的射向樹梢的七個人,動作快準狠,定住他們身上的大穴,讓他們徹底昏迷過去,連動都沒動一下,更沒發出丁點聲音。
等到他們都被定住後,白若離又觀望了一會,這才身形一閃,迅速閃了出去。
一出林子,白若離找準方向,衝着山腳下亡命狂奔。
白若離不知自己逃了多遠,只知道,他看到一家農戶院子裡,晾了幾件到處打着補丁的乾衣服,心思一動,越過院子,從院子裡,拿了套深灰色的衣服,正想進去,看看有沒有吃的,就耳尖的聽到裡面的聲音。
“娘子,你看,我今天運氣不好,也沒有討到什麼吃的,就只有一文錢,還有一個饅頭,娘子你有孕在身,要多補補,這個饅頭,你趕緊吃吧。”
“不,你累了一天,肯定也沒有吃飯,我不餓,你吃吧。”
“不不不,我剛剛在外面吃過了,你吃就好了。”
“那我們一人一半。”
“好吧,你大我小,給你。”
“謝謝相公。”
“都怪我不好,要是我這雙腿還在的話,就不用出去討飯吃了,娘子也不用跟着我吃苦受累,還有我的手,本來日子就不好了過了,又被打斷一條胳膊。”
“相公,我們這樣也挺好的,清茶淡飯,平平凡凡的過着日子,能嫁給你,我已經很開心了。”
白若離透過破落窗子,看到一對小夫妻,坐在家徒四壁的桌上,拿着一塊發黑的黑饅頭,掰成兩半,一個一半,正相擁着吃饅頭。
他們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打着各種補丁,他們臉色發黃,沒有一絲血色。
女的挺着大肚子,懷着身孕,而男的,則斷雙腿與一條胳膊,日子清苦。
白若離看着手中拿的這件打着補丁的衣服,再看他們清苦的日子,心裡忽然有些難過。
他也有孩子,自然知道孩子需要調補,否則出世後,身子必然不好。他有孩子,所以他更心疼所有的孩子。
從懷裡,拿出唯一的一綻銀子,放在他們有的院子裡。
爾後,拿着那件到處打着補丁的衣服,身子一閃,再次閃了出去。
白若離很快就換上從院子裡拿來的衣服,稍稍改裝,改得寬鬆膨脹,穿在自己的身上。又把自己髮絲弄得凌亂不堪,臉上也塗抹上黑色泥巴,將一張謫仙飄逸的臉蛋徹底掩蓋,活脫脫就是一個乞丐。
大隱隱於市,白若離索性往市集裡走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後不久,衛青陽就親自追了過來。
農戶的院子裡,他自然也去了,還看到他留下的那一綻銀子,若有所思,眼裡透着冰涼的煞氣。
待看到屋中的一對夫妻後,衛青陽各自一掌拍在他們的天靈蓋上,丟下一句。
“窮成這樣,又是一個殘廢,生出來的孩子,只會受苦,還不如永遠不要出世。”
說罷,命人,將這戶農莊,放一把火給燒了。
又命人進集市裡去找,尤其是長得像乞丐,挺着大肚子的男子。
大隱隱於市,你以爲進了集市就安全了,哼……天真……
裴國大亂,進到城裡後,自然有許多乞丐與流民。白若離索性與這裡流民竄在一起。
多日來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讓白若離的身子有些飄忽,餓得他前胸貼後背,想掏錢出來買吃的,才發現,身上唯一的銀子已經給了那戶農家。
加上連日來,奔波勞累,動了胎氣,肚子疼得他冷汗淋漓。
蹲在一個偏僻的牆角,抱着身子,哆嗦成一團。
他的穿着打扮像乞丐,自然所有人都將他當成了乞丐。有一個路過的人,見他可憐,將買來的包子,放在白若離面前。
乍然間看到吃的,白若離擡頭,看到一個年輕的漂亮小姐,衝着他暖和一笑,輕啓脣角,“吃吧,別餓壞了。”
白若離感激的看着漂亮的少女,張着乾澀嘶啞的嗓子道,“謝謝。”
同時喉嚨一動,拿起包子,往嘴裡塞去,那飢餓的模樣,彷彿上輩子是個餓死鬼投胎轉世。
少女悲憫的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似乎對流國現在滿城的流民乞丐已經習慣了。
白若離默默當那個少女記在心裡。
連日來的飢餓,讓他顧不上什麼禮儀,只知道大口的吃着,然而,他吃到一半,卻忽然發現,兩道影子出現在他的面前。讓白離放下手中的動作,有些緊張的擡頭,生怕來人是衛青陽。
然而,他這一擡頭,卻發現兩個熟悉的臉孔。
兩個拄着柺杖,白髮蒼蒼的老人。那是春長老與鍾長老。
他們正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白若離一驚,手中還有剩下的半塊饅頭應聲而落,挺着隆起的腹部,一路踉踉蹌蹌的逃走。
“若離,若離,你去哪,等等長老。”鍾長老在後面大喊。
春長老則輕功一躍,躍到白若離身前,攔住他的去路,悲痛的喊了一聲,“若離……”
白若離返身,想從後面逃走,鍾長老也追了過來,一前一後,將他睹在中間。
“若離,真的是你嗎?”
“若離,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鍾長老與春長老,看到白若離髮絲凌亂,身穿粗布麻衣,還到處打着補丁,一雙歇息,破了幾個洞,邋遢不堪。而他的臉上,髒得已經看不清模樣。
如果不是長年與他在一起,熟悉他身上的味道與氣質,他們都不敢相信,那個人就是他們古國的宗主,前朝的遺孤。
他們的若離,一身謫仙飄逸,空靈出塵,他最愛乾淨了,連同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呢?
若離,他們的若離到底吃了多少苦。
縱然這些日子恨不得尋到若離後,將他怒斥一翻,痛打一頓,然而此時,他們卻心疼了。
這是他們從小一起養大的孩子,何曾吃過這種苦。
“若離……”
“你們認不錯人了,我不是若離。”白若離張着嘶啞的嗓子,低着頭,不敢擡頭看他們,轉身就想從鍾長老身邊的縫隙裡逃走。
鍾長老怎麼可能會讓他走,一把拽住他的手,憤怒的道,“若離,你告訴鍾長老,是不是納蘭傾那個暴君欺負你了,鍾長老爲你報仇去,我要殺了那個暴君,我現在就去殺了那個暴君,我的若離,自己都捨不得罵他一句,他憑什麼這麼欺負我的若離。”
鍾長老睚眥欲裂,轉身怒氣衝衝的,就要去找顧輕寒報仇。
白若離眼眶一紅,拉住鍾長老的胳膊,“不要,別去,不關她的事。”
“你看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她就是這麼對你的嗎?她把你害成這樣,你還爲她求情,若離,你醒醒吧,那個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鍾長老氣得柺杖重重一拄,恨不得將顧輕寒拆吃入腹。
“若離,我的孩子,這幾個月,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春長老眼眶溼潤,顫抖的伸出皺巴巴的乾枯手掌,摸着白若離凌亂的髮絲。
“乖,不哭,咱們回家,咱們回百花谷,春長老,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了。”
“啪”白若離再也忍不住,一滴眼淚滑下。連日來的委屈,傾泄而出。
從藍族發生變故,他九死一生,爲了護住孩子,更是險些喪命。
整整兩個月,孩子才保了下來。這兩個月來,沒有一天不在擔心受怕中度過。
緊接着,便是逃亡,衛青陽在後面,緊追不捨,沒日沒夜的都在擔心,會不會被他抓到後,就打掉他的孩子。
三個月了,三個月來,心裡有着無限的委屈,找不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找不到一個可以訴說的人。
淚水洶涌而下,將也臉上的髒污沖刷了許多,露出一張蠟黃的臉蛋。
白若離這一委屈一哭,讓鍾長老與春長老更是心疼萬分。紛紛把他擁在懷裡,老淚縱橫,心疼的摸着他的頭。
“乖,不哭了,鍾長老發誓,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鍾長老會拼着性命去護你的。”
“撲通……”
白若離跪在春長老與鍾長老面前,衝着她們磕了三個響頭,含淚道,“長老,求求你們,別傷害我的孩子,求求你們……”
兩位長老這纔看到,白若離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起碼有六個月以上了。
“若離,那個女人這樣對你,你怎麼還護着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不要也罷”看到白若離高高凸起的腹部,鍾長老沒來由的一陣發火。
白若離咬着嘴脣,沒再開口說話,然而那倔強的眼神,卻勝過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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