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簡簡單單,隨口吐出的一句話,就讓挽容公子身子一軟,面色慘白。
顧輕寒有些擔憂的看着挽容公子,“你,沒事吧。”
慘笑一聲,有些不自在的道,“沒,沒事,就是沙子進了眼睛了,沒事了。”說罷,擡起纖纖玉手,抹了把眼淚。可那眼淚嘀嗒嘀嗒,顆顆滾落,越擦卻滾得越兇。
顧輕寒心裡一揪。她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挽容公子的情義。雖然,他替她擋劍的時候,她確實動容了,甚至想過,要不要將他收入後宮。
但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挽容公子風華無雙,才貌雙全,又心地善良,她不能毀了他。
她一個異世而來的人,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一個皇位還沒坐穩的人,她都不知道明天將會發生什麼事,她怎麼能夠將一個溫潤如玉,善良柔弱的男人,推到這火坑中來。
自從來到這個異世,當了這個女皇,自己有多少次被刺殺了?連她都記不清了。她自己自身都難保,如何去護他。
他那麼優秀,不應該進後宮那個大染缸的。
如果這次,真的能夠活着出去了,她就替他贖身,他想要什麼,他都滿足,甚至可以封他爲御弟,公開選妻主。
只要他能夠滿意,只要他能夠開心。
挽容公子連忙將身子轉過去,背對着顧輕寒,伸手將眸中的淚珠抹掉,無聲的哭泣。
他以爲,他會很堅強的,他以爲,就算顧小姐有了夫郎,他也不會介意的,他以爲就,就算顧小姐不喜歡他,他也不會難過的,只要能夠在她身邊伺候。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他不想哭的,可是眼淚卻不聽使喚,擦掉得越兇,止都止不住。
其實他早就猜到了她們之間的關係,只是一直不肯承認罷了。顧小姐那麼優秀,她的身邊有那麼多暗衛。青陽哥哥的人長得那麼漂亮,彈琴又好聽,甚至連平時的一舉一動都透露着高貴不容侵犯,青陽哥哥什麼都比他強。
顧小姐一點兒也不喜歡他,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他本就是一個青?樓小倌,哪有什麼資格去追求幸福。
心,疼得無呼吸,疼得撕心裂肺,疼得他受傷的胸口隱隱發疼。
捂住胸口,挨着樹壁,粗聲的喘着氣,額上,冷汗淋漓。
顧輕寒看着挽容公子越來越不對勁,連忙停止打坐,走到他面前。
這一看,將顧輕寒嚇得半死,挽容公子的臉怎麼那麼難看,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復發了?”
“沒,沒事。”
伸手在他額上摸了一下,嚇得她抽回了手,“怎麼那麼燙,你不舒服,怎麼不說一聲。”
一把撩開洞口的枯枝,抱着挽容就要出去。
挽容連忙阻止,“不可以,不可以出去的,她們還在外面,出去會有危險的。”
“你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這兩天來,身體不舒服也一直不吭一聲?”顧輕寒沉着一張臉嚴肅的問道。
挽容公子被顧輕寒看得不敢擡頭,連忙往一邊縮去,囁嚅着道,“我沒事,真的沒事。”
顧輕寒管不了許多,一把將他抱走,從樹洞中出去。
“你身上有傷,快放我下來。”他怎麼能讓她抱呢,她自己身上都還有重傷。
顧輕寒腳步晃了一幾晃,頭有些昏沉,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也怕將挽容摔倒了,連忙將他放下,“你真的可以自己走嗎。”
“嗯,可以的。”
顧輕寒點了點頭,正要拉着他往前走的時候,看着頭頂的陽光,只覺得一片模糊,眩暈,彷彿天地都在轉着圈圈,雙腿無力,直接栽倒,昏迷過去。
挽容公子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扶了起來,“顧小姐,顧小姐,你怎麼了?”
看着顧輕寒暈倒過去,挽容公子左右看了一下,怕那批殺手再追來,連忙將顧輕寒扶了起來。
剛一扶起來,兩個人就全部栽倒下去。扯到胸口的傷口,疼得他冷汗直冒,試了幾次都失敗。挽容將顧輕寒扶起來些,然後自己蹲下身,艱難的將她背了起來,腳步踉蹌的往樹洞走去。
到了樹洞,放下顧輕寒後,累得他一把坐在地下,胸口火辣辣的疼痛着,殷紅的鮮血冉冉流出。挽容公子顧不上其它,連忙將洞口的枯枝整理了一下,擋住洞口。
而後扶起顧輕寒。心裡急得發慌。
“水,水……”
“什麼?你在說什麼?”挽容公子將耳近湊近。
“水……”
水?你要水?可是這裡哪來的水,怎麼辦,怎麼辦,上哪去找水。
挽容公子心裡一陣捉急,而後盯着洞口的枯枝,閃過一抹決然。
撿了一枝頂部尖利的枯枝,往自己手腕上一劃,鮮血頓時冉冉冒出。挽容公子趕緊將自己的手臂湊到顧輕寒嘴裡。
看着顧輕寒正在努力吸吮着他手上的鮮血時,緊崩的心一鬆,脣角綻開一抹微笑,高高的勾了起來。
另一隻手,還不斷的擠弄着自己手腕上的鮮血,期望鮮血能夠流得更多些,更快些。
不知道過了多久,挽容公子看到顧輕寒不再張嘴索要鮮血,而是沉沉的睡去時,才收回手上的手,身子晃了一下,面色更加慘白。有些無力的挨着樹壁,輕輕咳了出來。
將手腕上的鮮血舔乾淨後,才撕下身上的衣服,將手腕上,與胸口上的傷口包紮起來。他也很渴,兩天沒吃東西,沒喝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失血過多的原因,他覺得頭有些沉,沉得他想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覺。
腦袋重重一晃,不行,不能睡,流了那麼多血,要是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顧小姐的暗衛還沒找到她,她還受着傷,他不可以睡,不可以死的。
伸手想將她扶到邊上,剛一碰到她的身體,心裡不由揪了起來。
是他身上太燙了,還是顧小姐身上太冰了?怎麼她的身體像冰塊一樣?
定晴一看,顧輕寒眉毛都結了薄薄的薄冰。
不是他身上太燙,是顧小姐身體太冰了。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辦,怎麼會這樣?顧小姐會不會有事?
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害怕,這麼擔心。
不行,不能繼續在這個洞裡,繼續在這個洞裡就算不病死,也要餓死。
他必須要出去,必須要找到她的暗衛,一定要找到她的暗衛的。這麼想後,挽容公子的眸子留戀般的停留在顧輕寒的臉上。眼裡,是濃濃的不捨,是堅定。
他的命本來就低賤,不值錢。比不上她尊貴霸氣。也許這一次出去後,便再見不到她了,他還是要試上一試的。
低頭,在顧輕寒的脣上吻了下去。她的脣是那麼軟,那麼甜,那麼溫馨,他捨不得結束。
眸中,熱淚滴落在顧輕寒的臉上,喃喃自語,“你知道嗎?你在挽容的心裡,永遠都是天神般的存在,自第一眼看到你,挽容就喜歡上你了。”
“挽容有一件軟煙羅,一直想穿給你看的,卻沒有機會,以後,也許也不會有機會了。呵呵,如果挽容真的去了,以後,你還會想起挽容嗎?”
慘淡的笑了笑,深深的看了一顧輕寒一眼,而後一把撩開枯枝,決色般的離去,頭也不回。
不是他不回頭,而是怕了回了之後,他就沒那個勇氣出去尋找她的暗衛了。
迷迷糊糊中,顧輕寒似乎看到了挽容喂她喝了水,又跟她說了話。
她全都聽到了,她想安慰他,但是身子不聽使喚,任憑她怎麼着急,任憑她怎麼努力的起身,身子還是一動不動。
腦子很沉,很沉,掙扎無望之後,便再度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顧輕寒有些滿足的伸了伸懶腰,全身精力澎湃,這是恢復武功的症狀嗎?
不知道在哪裡看到一本書,凝聚不了內力的時候可以逆轉筋脈,或許能恢復武功,或許走火入魔。
閒着蛋疼,更不想這麼憋屈的被人追殺,於是就試着逆轉了,看來效果還不錯嘛。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緩緩睜開眼睛。往挽容公子經常坐着的方向看了過去。
沒人?
左右再掃了一下,還是沒人,挽容去哪了?
頭腦有一瞬間的當機。低頭的時候到自己地上有不少血跡,瞪大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發生的事印入腦海,像放電腦一樣一幕幕的閃過。
她記得她很渴,後來挽容餵了水給她喝。水,這裡怎麼會有水,難道他用自己的鮮血嗎?口中似乎還有一股血腥味。沒錯,就是血。他用他的血喂她的。
想到昨天挽容跟自己說的話,她還以爲是做夢,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眸孔巨縮,而後,飛奔離去。心裡不斷祈禱,挽容,挽容,你千萬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你就這麼負傷離去,難道不知道外面有很多殺手,難道不知道以你的身體根本撐不住嗎?
爲什麼要對她那麼好,她不值得的,一點都不值得。
顧輕寒越想,心裡越急,挽容會去哪邊呢,東邊,對,東邊,暗白說暗衛第三組在東邊,他絕對是往東邊而去的。
腳步往東邊急奔了過去。一路上,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找到。
刺客,暗衛,挽容,沒有,統統都沒有。
挽容,挽容你千萬別出事啊。
突然間,一道淒厲的求救聲將傳入耳朵裡,讓顧輕寒急奔的身子停了下來。
“放手,不要,救命啊,救命啊……”
心裡重重一震,是挽容的聲音,挽容出事了。
顧輕寒急忙往聲音的發音處飛奔而去,離得越近,求救的聲音越是清晰。
“你快放開我,求求你了,不要這樣,嗚嗚……”
“放開你,老子就是因爲你,被文王嫌棄,被段肥豬暴打一頓,回家還被我母親痛罵一通,一切的開端都是你引起的,誰讓你上了段肥豬的畫舫,誰讓你也會彈琴的,都怪你。”
“啪”“啪”
顧輕寒耳朵比較靈敏,老遠就聽到聲音,急,十萬火急,從來沒有一刻感覺自己的速度是這麼的慢。
那個聲音是陸勞蘇的聲音。
靠,關挽容什麼事,自己愛好美色,自己惦記衛青陽,活該被人收拾,憑什麼把氣撒在挽容身上,挽容又做錯了什麼事。
身子一竄過去,就看到陸勞蘇將挽容壓在下面,手腳不規距的遊離着,地上,衣服灑滿一地。
怒,滔天的怒,靠,一隻死老鼠,居然想強挽容。
一腳過去,直接將他踹飛。
而後將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往挽容身上一套。
“不要,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挽容,別怕,別怕,是我,不會有事了,別怕。”將不斷掙扎哭泣的挽容抱在懷裡。心疼地看着挽容。
他的臉上,五個掌印清楚的浮現,溫文爾雅,平淡隨和的氣息統統都有了,有的只是瘋狂,瘋狂的掙扎,眼裡是濃濃的畏懼。
“我是輕寒,顧輕寒,你看看我,看到了嗎,是我,別害怕,不會有事了。”
挽容聽到顧輕寒三個字,再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人,直接將頭埋在她懷裡,痛聲哭泣。
看着渾身赤果的陸勞蘇,以及地上散落一地的衣服,顧輕寒身上的殺氣,毫無掩飾的展露出來。
如刀鋒般的雙眸惡狠狠的瞪着陸勞蘇。
陸勞蘇被人狠狠踹了一腳,身體重重的撞在樹上,撞得她頭昏眼花,正想破口大罵,就看到顧輕寒眸子上凜冽的殺意,看得她一陣畏畏縮縮。
顧輕寒看到她的鼠眼,心裡排山倒海的,全是火氣。一把抱起還在痛苦哭泣的挽容公子,而後擡起雙腿,狠狠的踹向陸勞蘇。
踹了一腳扔不解氣,又接連踹了幾腳。
“你,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陸尚書的嫡親女兒,你不怕我讓我母親將碎屍萬斷嗎。”
本就火冒三丈的顧輕寒聽到這句話,腳尖一勾,將地上的枯枝握在手上,狠狠往肩胛甲處插了進去。
插了一次,仍然火冒三丈,又往她身上插了幾次。
疼得陸勞蘇哇哇真叫,鮮血噴涌。
“陸尚書是嗎,呵,你放心,她很快就會去見閻王,你滿門的腦袋,朕全要了,朕不會讓你死,朕要將你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一把將陸勞蘇狠狠踢了出去,許是用力過甚,“砰”的一聲,直接撞到樹上,垂直而下,口吐鮮血。
懶得再看她一眼,抱住驚嚇中的挽容公子,離去。
陸勞蘇,自樹上垂掉下來的時候,撐起腦袋,看着顧輕寒一步步的離去。心裡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懼。
爲什麼,爲什麼她感覺她得罪了一尊死神,一個足以將他九族推進地獄的死神。
她是什麼人?爲什麼自稱朕,難道她是陛下?想到衛美人說過,女皇陛下當時也在畫舫裡,難道,她就是女皇陛下嗎?
想到她是女皇陛下,陸勞蘇直接華麗麗的暈了過去。
顧輕寒抱抱着挽容公子,看着他慘白的面色,死灰的眼神,流血的胸膛,以及手腕處割傷,心裡陣陣心疼。
她不知道陸勞蘇有沒有得逞,她不知道挽容公子的清白還在不在,但她卻很心疼,一個溫文爾雅的人,只一眨眼間,就變得跟個木偶一樣,死灰一片。
摸了摸他身上的溫度,燙得嚇人。足尖一點,連忙使用輕功,往帝都趕去,他的狀況太不對勁了,必須趕緊請大夫。
忽然,顧輕寒眸子一冷,冷眼看着遠處不斷奔來的蒙面殺手。
靠,老虎不發威,當她是病貓嗎。
一手抱緊了挽容公子,一手將內力凝聚手上,衝着蒙面殺手奔去,一掌接着一掌的掌風襲去。
手腳並使,將所有的火氣盡皆發在在蒙面殺手上。
手上一轉,奪過一個蒙面殺手手上的長劍,在掌心一個翻騰,長劍似乎長了眼睛似的,招招帶着凜冽的殺意,朝着蒙面女子砍去。
顧輕寒的動作太快,快得所有人都沒到看她是怎麼動作,怎麼揮劍,脖子上就被劃了一刀,只能瞪大眸孔看着血注自自己脖子上洶涌流出。
只一眨眼功夫,所有的蒙面殺手,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血注。
還有最後看到顧輕寒長劍的劍尖,鮮血滴噠滴噠直下,而後,嫌惡的丟了那長劍,甚至,連回頭都懶得回頭,抱着一個淌血的男子,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噗”嘴裡吐出一口鮮血,十來個蒙面殺手,全部倒在地上,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另一邊,顧輕寒抱着挽容急奔而去的同時,眸子毫無溫度注視着周圍。
真是好大的手筆,爲了她這麼一顆人頭,整個帝都的高手全部都出動了吧。
呵,她的命可還真值錢。
冷冷的看着前方來了十八個蒙面殺手。
這十八個人,不論哪一個,氣場都特別強大,遠遠不是剛剛那些蒙面殺手可比的。
顧輕寒冷笑。
低頭心疼地看了一眼雙目無神的挽容公子,溫柔地幫他掖了掖衣角。再擡起頭來,眸子裡沒有一絲溫度,冷漠陰森的盯着十八個蒙面殺手。
“挽容,今天我們就背水一戰吧,陸勞蘇,還有這些人,只要是傷你一分的,我便還他千分,萬分,這個仇,我一定會替你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