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怎麼樣了?你別嚇我啊。”
藍玉棠三步並作兩步,急奔到清風閣主身邊,扶住她倒下的身體。剛一碰到她的身體,就摸到了一灘血,而往日他認爲最討厭的,那個雍容華貴,榮辱不驚的母親,此刻沒有以往的春風得意,此刻意的她,臉色慘白,口中不斷吐着鮮血,垂垂將死。
饒是他討厭他的母親,此刻他卻慌了,無措的查看着她身上的傷勢,伸手就想運氣給她。
清風閣主伸出顫抖的手,阻止藍玉棠運氣,雖然講的話虛弱無力,卻滿心歡喜,“棠兒……你,你終肯叫我娘了。”
藍玉棠身子僵硬了一下,將緩緩將真氣運到她體內。
“沒,沒用了,娘身受重傷,那把刀,淬,淬了毒,又正中心臟,活,活不了了。” “不,你不會死的,你欠我的還沒有償還,你也還沒有回藍族,爹還在等着你,這麼多年,爹一個女人也沒有娶過,一直在等着你回心轉意,你怎麼可以拋棄我們,你怎麼可以這麼狠。”藍玉棠用另一隻手,將自己的內力源源不斷的輸入她的體力,語氣有些哽咽。
顧輕寒心情沉重,她算好了一切,唯獨沒有算到衛青陽會背地裡給她一刀,更沒想到,藍玉棠會突然出現。
掙扎着起身,扶起同樣倒在血泊中的白若離,看着他慘白的臉色,虛弱無力的呼吸聲,以及他緊緊捂着腹部的手,眼眶一紅。
他怎麼這麼傻,明知道有危險,還跑過來摻上一腳。
清風閣主內力已經耗盡,只要堅持下去,必定是她勝,而清風閣主慘敗,爲什麼還要冒這個危險,不知道這樣她纔會更加擔心的嗎?
白若離肚子一陣陣的疼痛,虛弱的連眼睛都睜不開,更說不出話來,只是衝着顧輕寒暖暖的笑了笑,那笑容裡,帶着安心,卻讓人看着越加心疼。
顧輕寒擡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衛青陽,眉頭一陣緊鎖。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責怪他也沒有用,只能儘自己最大的能力,保住衛青陽。
將暗白等幾個暗衛召喚過來,保護衛青陽,而她自己則顧不得重傷,先幫白若離療傷要緊。
白若離掙扎了幾下,想推開阻止顧輕寒,顧輕寒怒瞪了他一眼,無聲的威脅着他,盤膝坐好,將自己僅餘的內力,悉數都運到白若離的體內。
衛青陽怔怔看着自己的雙手。
他自己也不知爲何,突然心裡一陣狂暴,就衝着清風閣主捅了一刀。
他是恨清風閣主,恨她逼着他去做一些他不願意的事,恨她一路追殺顧輕寒。他也想殺了她。
可是,他真的沒想過,要在這個時候殺她,他何嘗不知,清風閣主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藍族族主的妻子……
顧輕寒想除去納蘭傾,還要藍族主鼎力相助,他怎麼可以給顧輕寒製造麻煩。
可是……連他自己剛剛也不知怎麼回事,腦子裡一直迴響着,殺了她,殺了她,不殺她,她還會繼續殺顧輕寒的。
緊接着,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衝着清風閣主,就捅了一刀。
如果藍玉棠不出現,他們還可以把這裡的人都殺光,毀屍滅跡,如今,又被藍玉棠當場看到了,這件事,又該如何解決?藍族肯幫顧輕寒嗎?
粗喘幾聲,看着還在療傷中顧輕寒與白若離,無力的閉上眼睛。
禍是他闖的,就由他償命吧,只是可憐了他的孩子。
清風閣主看到藍玉棠擔憂的神情,以及說出來的話,臉上突然綻放一抹會心的微笑,這個笑容很暖,很安心,還帶着如釋重負。
顫抖的握着藍玉棠的手,“棠……棠兒,你,你原諒娘了?”
“你若不死,我便原諒你,你若敢死,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我都不會原諒你。”
清風閣主原本放鬆的心情,陡然又沉重了起來,眼角滑下過一抹淚水,“娘,娘也不想死,娘對不起你爹,更對不起你,是娘辜負了你們,娘該下地獄。”
“你知道對不起我們,就該用你的餘生來補償我們,我告訴你,你給我振作起來,我不許你死,你聽到沒有。”
藍玉棠近乎咆哮,說完,將臉轉身一邊,一滴淚珠自他的臉頰滑落下來。
他恨她,怨她,惱她,怒她,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可是現在,看到她的母親在他懷裡,慢慢的失去溫度,慢慢的失去生命,他卻陡然慌張起來,過往的是是非非都已經過去了。他想到的,只有他母親對他無條件的好,那些不好的,竟統統都忘了過去。
清風閣主顫抖的將染血的手,摸向藍玉棠帶血的臉上,將他眼裡的眼淚擦拭掉,“娘一生,都揹負血仇,被仇恨,矇蔽了一生。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離開你爹,離開你,獨自踏上覆仇之路,娘走的那年,你還那麼小……你才五歲……才五歲……沒有孃親的呵護,一定很辛苦吧。”
藍玉棠別過臉,伸手抹了一把淚。依稀記得,小的時候,孃親爲了復仇,狠心的拋棄他跟他爹,從此再沒回來。
因爲迎娶外族女子,爹就將族裡的人,幾乎都得罪了光,更活活氣死了奶奶,爺爺也重病在牀,中風癱瘓。
因爲父親的力挺,最後成功迎娶了,前提是,孃親不可以離開藍族,否則爹就要受到萬刑加身之苦。
可是在他五歲那一年,他的母親,不顧他的苦苦懇求,不顧他們的感受,毅然將踏出藍族,讓父親揹負萬刑加身之苦。
因爲她的出走,他成了族裡衆人取笑的對像,因爲她的出走,他父親差點受不住刑罰,就此死去。
雖然最後挺了過來,身子卻是大不如從前,一到下雨天就發作。
而他那癱瘓的爺爺更是因爲擔心父親,一口氣沒有緩過來,嚥氣了。
如果不是他,他跟他父親,又何必受那種苦。
多年來的委屈,傾泄下來,讓從未哭過來的藍玉棠滑下一顆的淚珠。
“你爹,現在還好嗎?我的離開,肯定讓你爹揹負很多罪名吧,你爹那麼正義,那麼有英雄氣概的男子,不應該跟我在一起,是我害了他……”清風閣主的眼神開始煥散,眼前,似乎又出現藍玉棠他父親的那張俊美容顏。
從第一次偶然相遇,他救了她,再到最後的日久生情,私定終生,生下棠兒,拜堂成親……最後又在河邊,撿到小魚兒。
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又似乎,昨天才開始發生的。
“從你走後,爹就不愛說話,一直在閉關,一直在等着你回去。”藍玉棠低低的自語。
“你爹,是一個很好,很正義的人,他心裡有很多苦痛,等,等我走後,你要多陪陪你父親,告訴他,娘對,對不起他,娘錯了,不該爲了仇恨,拋棄自己的親人,但,但是娘離開後,一直都,都在想他,娘這一輩子,只愛他一個,娘死後,靈魂也會陪着他,若有下輩子,絕不負他。”
藍玉棠仰天深呼吸一口,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棠兒,娘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娘死後,你,你別爲娘報仇,孃的一生都活在仇恨中,娘懊悔萬分,你千萬別再步孃的後塵,娘只希望你開心幸福。”
聽到清風閣主的話,藍玉棠陡然擡起凌厲嗜血的眸子瞪向衛青陽。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麼,藍玉棠那一記眼刀子,絕對可以將衛青陽射成一個窟窿。
衛青陽身子一顫,好狠厲的眸子,好森冷的眸子。
他一直都知道藍玉棠可怕的,卻從未見過他如此陰狠的眸子,比納蘭傾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輕寒心裡也是一涼,藍玉棠這個瘋子,一會不會瘋狂起來吧,胡亂殺人吧?
不行,這裡不能再留了,必須離開。
可是若離傷得這麼重,根本不能移動,如何帶他們走,現在他們兩個都重傷,衛青陽又沒有武功,暗白一個人,也無法從藍玉棠的手中搶人啊。
手上動作不停,顧輕寒低聲對着暗白道,“你帶所有人,速速保護衛青陽離開,切記,不可以讓他受到絲毫損傷。”
“是,主子。”
暗白應了一聲,就想護着衛青陽先行離開。
藍玉棠突然一聲狂笑,笑得癡狂,笑得讓人毛骨悚然,“殺了人,就想離開,什麼時候我藍玉棠也變得這麼好欺負了,今天,這裡所有的人,一個都別想離開。鬼靈十二煞,把這裡全部圍起來,一隻蒼蠅也不許給我放出去,若是有人強行闖出,格殺勿論,追風逐月,你們兩個給我護陣。”
“是,主子。”
隨着藍玉棠一聲令下,空氣中,忽然出現十四道身影。
這十四道身影中,其中十二道煞氣沖天,一出來便整齊有致呈各個方向,將他們全部包圍。
十二人統一着黑色騎服,腰板挺直,步履生風,手持方天畫戟,臉上戴着黑色半邊面具,緊抿嘴脣,無慾無歡,黑幽幽的眼晴,透着一股股的嗜血煞氣。
隔着許遠,就能夠聞到那股嗜血的殺意。顧輕寒不知藍玉棠身邊什麼時候有這什麼鬼靈十二煞,以前也從未見他召喚過,不過這鬼靈十二煞,卻是她見過的,最危險的暗衛。
藍玉棠身邊有這種高手,難道他以前都在藏拙嗎?
追風與逐月是藍玉棠的貼身暗衛,她倒是見過他們兩個,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跟暗白與暗黑不相上下。
心裡沉重,眸子裡看着十二煞,飄忽不定,只怕今天的事情,難以善了了。
不說這鬼靈十二煞,就說藍玉棠一個人在此,她們全部人加起來,都未定是他的對手。
她全盛期間,尚且對付不了他,何況是現在。特麼的,這隻狐狸練的是什麼功,她的武功進步得這麼快,他也進步得這快,簡直變態。
心裡焦急,絞盡腦子想着一會如何護住衛青陽跟白若離。
傷他母親的,他們三個都有份,只怕三個他都不會放過了,只希望他母親千萬別死。只要人不死,或許還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只是顧輕寒也知道,這個機率太低了,傷得這麼重,根本救不活。
“棠,棠兒,你恨,恨娘嗎?”清風閣主緊張的看着藍玉棠,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卻仍固執的撐着一口氣,等着他回話。
藍玉棠怔了半晌,恨嗎?恨的吧,只是,他現在已經恨不起來了。
她固然可恨,卻也可憐,一輩子都活在無盡的仇恨與痛苦中。
“以前恨,現在不恨了。”藍玉棠坦言道。
清風閣主突然笑了,笑容裡帶着滿足,緩緩的閉上眼睛,緊拽着藍玉棠的衣服的手,也鬆了下去。
藍玉棠一陣恍惚,大腦似乎當機了般,怔怔的看着清風閣主緊閉的眼睛。
死了……她死了……她母親死了……
無措,悲傷,痛苦,悲憤,各種情緒涌進他心裡,讓他的眼淚,無知覺般的落下。
一顆,兩顆,三顆……顆顆滴落在自己抱着母親的手上,灼痛了他的心。
“啊……啊……啊……”
藍玉棠仰天大吼,如飛瀑般的長髮,無風自起,根根豎立,雙眸赤血,一股股的憤怒暴燥如黃河崩塌,河水洶涌而出。
忽然,那道帶着無邊殺機的森冷眸子射在顧輕寒身上。
顧輕寒猛地一驚,輸送內力的手差點一個不穩滑倒。
這樣的藍玉棠是她第一次見的,以前曾經聽陌寒衣說藍玉棠睚眥必報,邪魅乖張,她不知陌寒衣爲何會這麼說,在她的認識中,藍玉棠雖然腹黑狡詐,自戀欠扁了些,爲人卻不錯。
此時看到他的眼神,無端的,心裡升起一股濃重的不安。
“暗衛,保護衛青陽。”顧輕寒看到藍玉棠放下清風閣上,緩緩起身時,連忙一聲大喝。
“砰……砰……砰……”
話音纔剛完,顧輕寒暗衛,一扇一條人命,凡是攔他道路的,全部被藍玉棠當場斬殺。
本來顧輕寒這次帶暗衛就不多,何況藍玉棠的武功已經逆天了,世上有幾人能阻攔得住,只是幾個眨眼間,暗衛就只剩下三個,護在衛青陽的身邊,緊張的看着藍玉棠。
顧輕寒拼着最後一口氣,加快速度,幫白若離運功。現在正運功到關鍵時刻,如果此時鬆手,只怕這次的運功,非旦對若離沒有一絲好處,甚至還會危及到他的生命。
“你娘是我殺的,與他們無關,你要殺便殺我,放過他們吧。”衛青陽沒有絲毫懼意,直視盛怒中的藍玉棠,淡淡的說出這句話。
藍玉棠忽然笑了,諷刺的笑了,“你一個廢人,沒有他們相助,你殺得了我娘,今天在場的人,一個都別想活着離開,尤其是你跟他。”
藍玉棠猛地將手指指向白若離,眼裡透着嗜血的殺意,以及滔天的憤怒。
“藍玉棠,這件事不關他們的事,他們沒想過要取閣主的性命,是我從背後偷襲,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麼仇,你衝着我來就好了。”
“啪……”一個巴掌扇過去,快得暗白等人想阻止已然來不及,只能看着衛青陽被重重的甩在地上,臉上五個手印高高腫起,脣角也溢出一縷鮮血。
“你算什麼東西,本少主的名字是你可以喊的嗎?在我眼裡,你不過是一條狗,甚至連狗都不如,我想讓你生便生,想讓你死便死。”
藍玉棠甩了他一巴掌後,對着他的身子又是一腳毫不留情的踹了過去,力道之大,清楚的聽到衛青陽身上肋骨咔嚓斷了一根。
又是一腳要踹過去,暗白的長鞭不再遲疑,揮向藍玉棠,想阻止他的動作。
藍玉棠徒手握住暗白的鞭子,用力一拉,將暗白連人帶鞭重重的往他的方向凌空摔倒過去。
站在追風旁邊的逐月,眼裡出現一抹緊張,拳頭緊握。
很想衝過去保護暗白,可腳步才動了一下,就被追風攔住了身子,“少主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上前幫忙,只會讓她死得更快。”
逐月的步子頓住,嘆了口氣,重新退了回去,默默祈禱暗白不會有事,否則拼着一死,他也要去救她。
暗白一招不中,反被重傷,可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頓,鞭子凌空又是一甩,就想阻止藍玉棠的踢打,藍玉棠陡然轉過身,兇光瞪了過去,低斥道,“找死。”
手中扇子一翻,橫掃過去。
那把扇子帶着內力,要是掃過去,暗白哪裡還有命在,逐月腳步一動,就想往前衝,追風反應比較快,伸手點了逐月的穴道。
少主盛怒,過去只有送死的份,他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被選爲少主的暗衛,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逐月送死。
逐月焦急,可身體卻不聽使喚,被定得死死的,呼吸瞬間一窒,只能驚恐的看着藍玉棠的那把扇子揮過去。
暗白也是一驚,這一刻,她彷彿感受到了死亡就在眼前,只待她眼睛一眨,便會就此死去。
“砰……”
就在暗白以爲必死的時候,突然藍玉棠的的扇子與一支洞簫撞擊在一起。
暗白條件性的往顧輕寒方向望了過去,卻見顧輕寒不知何時已將白若離抱在懷裡,旋腿朝着藍玉棠踢去,卻被藍玉棠抓住腳跟,往上一甩,整個人差點甩了出去,踉蹌了幾步,才站穩身子。
“藍玉棠,是我讓衛青陽從背後偷襲你孃的,有本事,衝着我來就好,何必遷怒他人。”顧輕寒大聲喝道,只不過因爲內力耗盡,雖然她大聲咆哮,聲音卻虛軟無力。
“放心,你們一個都逃不了,鬼靈十二煞,統統給我拿下。”
隨着藍玉棠的一聲低喝,鬼靈十二煞渾身的煞氣外放,黑幽幽的黑神,帶着久經戰場的嗜血,如猛鬼出籠,餓鬼撲食,手持着方天畫戟,衝殺過去。
這十二個人,個個武功高強,同時動手,更是讓整個樹林沖滿戾氣與殺氣,滿天的繁星似乎在他們動手的這一刻,瞬間昏暗,似乎也懼怕這鬼靈十二煞。
顧輕寒面色一白,抱着白若離的手一緊,將腰間的軟件抽出來,“哐啷”一聲與鬼靈十二煞的其中的一個方天畫戟碰撞在了一起。
顧輕寒虎口一麻,心裡一沉,剛剛這招,她用了六分的力道,卻只能與他打成平手。她內力耗盡是不假,可是內力再怎麼耗盡,也不可能連一個鬼靈都打不過。
不等她閃神,又有幾數個鬼靈圍了過來,顧輕寒無暇顧及其它,只能拼死護住白若離。
暗白自然也知道這些鬼靈的厲害,奮力殺敵,將手中的鞭子舞得虎虎生風,不斷逼退衆人,保護衛青陽。
而另外兩個暗白卻架不住攻擊,雙雙慘死在鬼靈的手上。
如果逐月可以動的話,一定會衝過去救助頻頻遇險的暗白,可惜,他動不了,只能乾着急。
白若離知道顧輕寒等人不及,伸手將掉落在地上的洞簫吸了過去,與顧輕寒並肩作戰。
“若離,你動了胎氣,不要妄動,我來就好了。”顧輕寒一邊殺敵,一邊急聲道。
白若離蒼白的臉上淺淺一笑,沒有迴應顧輕寒的話,只是忍着不舒服,儘自己最大的所能去護住顧輕寒。
藍玉棠看都不看顧輕寒等人一眼,帶着滔天的憤怒瞪向地上呻吟的衛青陽,如修羅惡煞般,一步步的走近衛青陽,每走一步,就讓衛青陽後退一步,眼裡帶着些許慌亂,護着自己的肚子。
忽然,藍玉棠一把揪起衛青陽的衣領,擡手,對着衛青陽蒙着面紗的臉,“啪啪啪……”接連打了數十巴掌,血水自衛青陽的口中流出,雖然蒙着臉,看不清楚容貌,卻能感覺得到,衛青陽連眼角都高高腫了起來,身子更是受不住重大的力道,狠狠的摔倒在地。
“砰……”
藍玉棠一腳將衛青陽踢得橫飛數米。
“你這個醜八怪,賤人,就你也敢殺我母親,今天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砰……”
“咔嚓……”
藍玉棠走過去,對着衛青陽又是一腳踢過去,彷彿踢皮球般踢踏。不知衛青陽又是哪根肋骨斷了,骨皮破裂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混戰中的顧輕寒自然看到了藍玉棠對衛青陽的所做所爲,奮力的想衝過去,可是鬼靈十二煞卻不肯讓步,將她們團團圍住,自顧尚且不暇,急得顧輕寒將火氣全部撒在十二煞身上,暴吼道,“藍玉棠,你個變態,你給我住手,他身上還有身孕呢。”
“砰……”
藍玉棠對顧輕寒的話渾然不管,只是如同貓抓老鼠般,冷冷的看着衛青陽在他的腳下奮力掙扎,驚恐的護住肚子,往後縮去,想逃離,卻又逃不掉,只能被迫忍受住自己的一腳又一腳。
“咔嚓……”
藍玉棠狠狠的踩在他的胸口上,將他胸口的肋骨全部踩斷。
“啊……”衛青陽仰天歇斯底里的痛苦,雙手無力的想擡起藍玉棠踩在他的胸口上的腳。
被人一腳踩住胸口,這是一個極其屈辱的姿勢,卻奈何反抗不了,甚至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藍玉棠,我讓你放了他,你聽到沒有,要是衛青陽有什麼閃失,我要你賠命。”顧輕寒發狂了般,想衝過去,鬼靈十二煞,很有默契般的,不傷顧輕寒等人,只是將他們攔阻在外,耗盡他們的力氣,等着藍玉棠一會親自處罰。
在他們看來,顧輕寒等人,根本就逃不開。
正在顧輕寒焦急的時候,遠方傳來一陣陣的鈴當聲,顧輕寒心裡一喜,衝着鈴當的方向,大聲呼喊,“大爺爺,二爺爺,救命啊。”
“爺爺們,你們再不出來,你的孫女,孫女婿,曾孫女,全部都要被人殺了。”
“誰敢殺我孫女兒。”人未到,聲先到。
忽然,正南方向的地方,出來兩道龐大的氣息,兩道白髮蒼蒼的老人,急步奔來,因爲腳步太急,腰間的鈴當,噹噹作響。
兩個老人吹鬍子瞪眼睛,一臉的煞氣,擡手就想滅了傷他們孫女兒的人,可在看這一幕的時候,徹底怔住。
這是怎麼回事?
鬼靈十二煞,包圍他們的孫女兒與孫女婿,而少主正在毆打的一個蒙面的男子。
少主跟他們的孫女兒打起來了?
“爺爺,你們還愣着做什麼,再不幫忙,我們就要死在這裡啦。”顧輕寒見白若離身子不支,衝出重圍,護住白若離。
左右護法,看到顧輕寒與白若離頻頻陷入險境,腳步一動,不管有什麼誤會,先救了他們再說。
“兩位護法,這是少主的命令,請兩位護法不要摻與。”追風突然上前一步,抱了一拳,勸道。
“行啊,你們不出手,就親眼看着孫女兒死在這裡吧。”顧輕寒不滿的怒喝一聲,天知道她有多着急,若離臉色慘白,一直痛苦的捂着肚子,也不知有沒有傷到肚子,藍玉棠那個變態,對着衛青陽,極盡折磨,一腿又一腿,一掌又一掌,就是不讓他死,而是讓他感受死亡前的痛苦與恐慌,特麼的,那個變態。
左右護法簡直想仰天大吼,爲什麼傷他們孫女兒的是少主啊,這讓他們如何是好。
看到白若離虛弱的倒地,左右護法對視一眼,再也無法旁觀,齊齊出手,護住顧輕寒與白若離。
有了兩位護法的相助,顧輕寒與白若離身上的壓力頓時一鬆,連帶着暗白的壓力也是一鬆。
顧輕寒急忙扶起白若離,這纔看到白若離身上的冷汗遍佈滿身。
恐慌,深切的恐慌,讓顧輕寒有些無措的抱緊白若離,“若離,若離,你怎麼樣了,你別嚇我,你到底哪裡不舒服。”
“我肚子疼,我好怕,我們的孩子保不住。”白若離顫抖的抓緊顧輕寒的手,如畫的眉毛,緊緊蹙在一起,冷汗順着他的髮絲,如雨水般,緩緩淌下。
“不,不會的,孩子不會有事的,我帶你回去,我們去見楚逸,楚逸一定有辦法保住我們的孩子的。”顧輕寒眼眶一紅,無措的就想抱起白若離離去。
張口正想大喊,讓左右護法救下衛青陽,一起離開。
白若離卻按住她的手,嘴脣乾裂,強撐着一口氣,“來,來不及了,太遠了……”
顧輕寒看到白若離下身白色的衣裳被染成一朵血蓮花,腦子轟的一聲,一股股的不安竄上心底,急得她大聲呼救。
“爺爺,大爺爺,二爺爺,快救救若離,快救救若離啊。”
近乎絕望的哭腔聲讓兩個護法心裡一震,轉身看向白若離,卻見白若離下身染血。
這一下子,兩個老人也不淡定了,這是要滑胎的跡像嗎?
白若離緊緊的攥着顧輕寒的衣服,當日村長的話,歷歷在目,讓白若離更加慌張,近乎哀求的看着顧輕寒,“救,救救我們的孩子。”
左護法與暗白攔敵,右護法搭住白若離的脈博,半晌後,臉色陡然一變,從懷裡拿出一顆藥,給白若離吞下。
扶着白若離坐好,自己也盤膝坐下,將自己連綿不絕的內力,悉數傳到白若離體內。
顧輕寒面色慘白,近乎無力的跌坐在地上,那血紅的鮮血,刺痛了她的眼睛,如果今天若離在這裡出了什麼事,她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眼眶模糊,顧輕寒隨手抹了一把眼淚,緊張的看着白若離。
“啊……”
遠處衛青陽痛苦的大叫聲再次響起,顧輕寒擡頭望去,卻見藍玉棠竟然他的右手給廢了,骨頭碎裂的聲音重重的響了起來。
即便看不到衛青陽的臉,也能夠猜想得到,他的五官肯定疼得扭曲。
“藍玉棠,你給我住手。”顧輕寒突然竄起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掌就想一個鬼靈打傷,如入無人之境般,衝到藍玉棠身邊。
還未到藍玉棠的身邊,追風就迎了上去,擋住顧輕寒的腳步。
藍玉棠踩住衛青陽的臉,冷冷一笑,“全部都給我住手。”
“你再前進一步,我馬上把衛青陽殺了。”
顧輕寒的動作陡然一停,氣憤的看着藍玉棠。
“左右護法,你們兩個可真夠有本事的啊,出來一遭,就收到一個孫女。”藍玉棠似笑非笑的看着左右護法。
左護法單腿猛然跪了下去,抱拳道,“少主恕罪,輕寒向來懂事,是否其中有什麼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她們三個,聯合起來,殺了我娘,你說,他們該不該殺呢?”
左護法,包括正在給白若離療傷的右護法眼睛都往清風閣主的屍體上瞄過,心裡齊齊的想咒罵一聲,殺誰不好,怎麼跑去殺那個變態少主的母親啊。
就算少主再討厭他母親,血濃於水,這是無可分割的。少主怎麼能容忍別人殺他母親呢。
現在要怎麼樣才能保得住她們啊,真是糟心。
“左右護法,你們兩個倒來說說,他們該不該殺呢?”
左右護法互視一眼,他們之間的恩怨,他們又不清楚,如何開口?本來殺人償命,確實也該殺了他們,可是現在……那個對像可是他們孫女兒,與孫女婿啊。
“噗……”
白若離突然吐出一口淤血,睜開疲憊的眼睛,右護法也緩緩收功。
顧輕寒奔了過去,扶住白若離,“怎麼樣,若離有救嗎?”
“胎位不穩,具體還有待觀察,主要是孫女婿動了太多次胎氣了,所以……”右護法嘆了一口氣。他已經盡力了,能不能保住,只能聽天由命。
白若離與顧輕寒心裡皆是一沉。
“別怕,我會保護好你們的。”顧輕寒伸手,將白若離額前的髮絲拂開。
伸手,一隻手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摸向懷裡。從懷裡取出一張遁地符,偷偷塞到旁邊的暗白身上。以白若離作擋,在暗白手上寫上衛跟走兩個字。
暗白一直暗中保護顧輕寒,對她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自然也知道這兩張符的來源與使用方法。
更知道顧輕寒是要她一會找機會,帶着衛青陽用遁地符,逃離這裡。反正還有兩張遁地符,他們剛好又是四個人,總能逃得掉的。
“少主,輕寒他們應該無心之過,纔會失手……少主要不聽一下他們的解釋,也許有人嫁禍也說不定。”左護法斟酌着道。
“放肆,你們兩個吃裡扒外,誰是你們的少主。本少主親眼所見,這個賤人,將一把淬了毒的長刀,刺進我孃的心臟,難道會錯嗎?”
左右護法緊繃的心頓時一鬆,挺直腰板,正義凜然的道,“少主,殺人償命,這個人確實該殺。這個人,死一千次都不足爲過,我們把他殺了便是。”
顧輕寒狠狠的瞪向兩人,“他是我的夫郎,肚子裡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那可是你們的親曾孫,你也殺?”
左右護法腳步一個踉蹌,孫女兒的夫郎?肚子裡還有他們的曾孫……這……這……這……這怎麼不早說啊。
“這個,少主,是這樣的,殺人固然要償命,這個男子也確實該死,但是他肚子裡如今已有胎兒,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你們想說什麼?”藍玉棠鬆開踩着衛青陽臉上的腳,眼晴微眯,透着一股危險,看着左右護法。
左右護法互相推搡,誰也不肯上前,最後還右護法有些低氣不足的道,“不如就放過他吧,也算是積德行善,到時候孩子若是長大,必定會感謝少主您的。”
“放了他?那我娘豈不是白死了?”
“這……要不,就等孩生下來後,再殺了他,也不算違背天理。”
左護法捅了捅右護法,說的什麼話呢,那個穿青衣服的,可是孫女兒的夫郎啊,怎麼能殺他呢?
右護法將他伸來的手推開,知道什麼啊,真的是。少主喪母,這筆賬,一定要有人償還,能拖一時是一時,以後再慢慢想辦法救他。
“等孩子生下來嗎?呵,本少主可等不了七個月。不過呢,本少主最喜歡看戲,這樣吧,白若離跟衛青陽,顧輕寒你自己選一個吧,今天他們兩個只能活一個。”
不等顧輕寒變色,左右護法就焦急的道,“少主啊,殺人的是他……那什麼衛青陽的,跟輕寒與若離又沒有關係,若是連他們也殺,那不是變成濫殺無辜了嗎?”
“沒有顧輕寒的比拼內力,我娘會死嗎?沒有白若離的強行分開,我娘會死嗎?沒有衛青陽從背後偷襲,我娘會死嗎?他們三個,全部都有份。”
左右護法一驚,事情怎麼這麼棘手啊。
“藍玉棠,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在他們兩人中間選一個的話,你就只殺一個,放過我們兩個?”顧輕寒不確定的道。
“放了你們,你覺得可能嗎?你們三個,一個也別想活。不過,我不會馬上殺了你們,我要跟你們慢慢玩。”藍玉棠打開手中的玄扇,輕輕扇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衛青陽,冷笑一聲,“今天本少主只殺一個,你可以慢慢考慮,若是不選,則三個一起殺了,我看誰能攔得住。”
“不用考慮了,我選若離。若離與我情深義重,腹中更有我的親生骨肉,我自然要護他。”顧輕寒連想都不想,直接選擇白若離。
藍玉棠一怔,所有人也皆是一怔,這般毫不留戀的,留不考慮的就選了白若離,臉上還一片風清雲淡的。
若不是認識她,他們真要以爲,衛青陽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呵,你就這麼肯定,這麼確定要白若離。你該知道,若是選了白若離後,衛青陽可是會馬上死在這裡的。”
“肯定以及確定,我就選白若離。衛青陽只是一個殘廢之身,又被毀了容貌,兩者相選,我自然要選出塵脫俗,淡雅飄逸的白若離了。”
衛青陽整個人昏昏沉沉,身上肋骨也不知斷了多少根,疼得他想立即暈過去,卻又擔心顧輕寒等人會受到什麼傷害,咬破嘴脣,強撐着一口氣,不敢昏迷。
此時聽到顧輕寒近乎絕情的話,清冷無助的眼裡,不由落下一抹淚水。
雖然明知結局是這樣的,還是止不住疼痛。
她連考慮都不曾考慮,如此決絕的……
她想打掉他的孩子,他一直都知道的……這個孩子不是她的骨肉,她又是一國之君,會有這樣的想法,他不怪她……
只是……今天聽到她這般絕情的話,一顆心,片片撕碎。
藍玉棠打他是很疼,卻不及顧輕寒這番話給他的疼痛的百分之一。
心,似乎在滴血,一滴滴的,想止都止不住。
疼,撕心裂肺的疼,痛徹心扉的疼,疼得他喘不過氣,痛昏了過去,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不醒人事。
“呵,衛青陽會看上你,可真是他的悲哀,你還真夠無情無義的。不過,本少主,偏偏就要明日再殺衛青陽,今日先取白若離的性命。”
藍玉棠滲人的話說出來話,持着扇子,腳步一動,橫移到白若離身邊,就想一扇子打死白若離。
可是預計中的顧輕寒並沒有去救白若離,而是先救陷入昏迷的衛青陽,一把撈起衛青陽,扔給暗白,大喝一聲,“走。”
隨即將自身的速度提到極致,追上藍玉棠。
“砰……”
就在藍玉棠到來之際,左右護法雙雙對着藍玉棠發出一掌,迫使藍玉棠的動作一頓,凌空旋轉了一圈。
而這個時候,顧輕寒已經衝到白若離身邊,護住白若離。
暗白更是將遁地符貼在腳上,抱着衛青陽,如一陣疾風般逃竄而去,那速度之快,讓人齊齊砸舌。根本看不到人影,只能夠看到一陣疾風飄過。
這一切,發生的時間只不過是眨眼間,卻讓暗白與衛青陽齊齊逃出。
憤怒,滔天的憤怒,這個女人竟敢耍他,藉着救白若離,實則是救衛青陽。
還有遁地符,她的手中,竟然有他們藍族的神物遁地符。
遁地符,在藍族也是屬一屬二的寶物,他們竟然將遁地符給了這個賤女人。
森冷的眼神瞪向左右護法,讓左右護法齊齊一顫,腳上一軟,就想匍匐跪下。這一刻,藍玉棠身上的王者氣息盡顯無疑,那是屬於他藍族少主的氣勢,讓兩個護法及十二煞,都忍不住哆嗦起來。
“將白若離與顧輕寒包圍起來,別讓他們出去。”藍玉棠忽然想到左右護法身上,不止有一張遁地符,應該是兩張。
“來不及了,藍玉棠,今天的事,我很抱歉,雖然你娘處處追殺於我,我卻沒想過要殺她,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事實就是這樣。”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無蹤。
這讓藍玉棠徹底抓狂,仰天暴吼一聲,“啊……你們該死。”
左右護法一驚,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他們當時送顧輕寒兩張遁地符,只是希望她有危險的時候可以逃命,卻沒想過,這道遁地符會在少主的面前用啊。
藍玉棠暴吼一聲後,眼睛突然出現一道血光,一拳將旁邊的一顆大樹打斷,從牙齒裡蹦出一句,“顧輕寒,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你們統統爲我娘償命。”
左右護法身子一顫,似乎可以預料到以後的腥風血雨。
且說顧輕寒抱着白若離急奔之後,忽然遁地符失靈效。
顧輕寒有些納悶,遁地符速度確實驚人,可是持續的時間也太短了吧?
將腳底的遁地符抽了出來,隨意的翻看。
雖然一張遁地符只能用一次,但這次確實是救了她們的性命。雖然持續的時間不多,但也算躲過一劫,這裡離楚逸住的地方也不遠了。
然而,隨意的看了一眼遁地符後,顧輕寒身子卻是一怔,瞪大眼睛看着遁地符,怎麼這張遁地符跟之前她看的遁地符,略有不同。
仔細看了一眼後,真正的遁地符少了三分之一,這三分之一隻不過是用類似於符紙的東西粘貼而上的。
腦子轟的一聲,差點當機。
一張遁地符被一分爲二了?
那暗白手中那張遁地符……不會只有三分之一吧?
靠,有沒有搞錯?暗白她們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坑爹的,遁地符一分爲二後,還能使用?特麼的,難怪她感覺遁地符遁行的時間那麼短。
這兩張遁地符,她一直都貼身收藏,根本不會讓外人碰了去,怎麼會被人偷了一張,還給一分爲二了?
腦子裡,忽然想起段鴻羽之前在她身上不安份的摸了摸,結果將她身上的銀票全都給偷了去。
難道是他?
除了他,她再也想不出,還有何人,能夠躲過重重守衛,重重耳目,讓她毫無知覺的被調包。
能夠不驚動她,從她身上偷東西的,只有她身邊最親的人。
可是她身邊的人,除了段鴻羽手腳不乾淨外,再也沒有其他人。
靠,他麼的,死妖孽,你想害死人是不是。不知道這遁地符是保命用的嗎?萬一臨時失效,豈不是要被困死?特麼的,腦子有病。
靠,衛青陽跟暗白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輕寒……怎麼了?”白若離睜開疲憊的眸子,虛弱的問道。
顧輕寒忍住心裡的憤怒,柔聲道,“沒事,我這就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