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地方,連天牢都捨不得花錢好好的做一個。”金璜輕鬆的長驅直入,走進關押着蕭燕然的地方。
蕭燕然背對着門,躺在裡面,不出聲。
金璜在地上尋了塊石子,向他身上砸過去:“喂,斷氣了啊?”
蕭燕然還是沒動。
“你這是死了嗎?”金璜臉上還滿是調笑的神色,心裡隱隱覺得不對,沒聽說蕭燕然受刑了啊,怎麼會半天不吭聲,以這人一向的性格,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少不得要牙尖嘴利的說點什麼以示存在。
“開門。”金璜命令看守把門打開。
看守猶豫的看着她:“可是沒有皇上的命令……”
金璜伸手,在鎖頭上擺弄了幾下,鎖環應聲而開。
“你不讓我進去,我就不進去了麼?”金璜一腳把牢門踹開,“姓蕭的,沒死就應一聲。”
她伸手將蕭燕然的身子翻過來,發現他臉色鐵青,緊緊捂着胸口,手指縫間滿是血色。
走的時候還好好的,誰還偷偷捅了他一刀不成?
金璜皺眉,想要將他的手拿開,看看傷勢。
不料,蕭燕然雙眼猛然睜開,眼裡滿是嗜血的狠意,那不是屬於人的眼神,是野獸。
蕭燕然的手伸向金璜的咽喉,金璜反應極快,想將他的手格開,不料,卻如同格在了堅硬的鐵上,她的喉嚨如同被鐵鉗夾住一般,瞬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覺得氣息停滯,一口氣也喘不上來。
“中邪了!”這是金璜腦中浮出的第一個想法。
她拼盡全力,在蕭燕然的胸口拍下去,可以清晰的聽見肋骨斷裂的聲音,可是蕭燕然卻不爲所動,手上的力量一點也沒有變小。
金璜的手再探向蕭燕然的手肘,想要將他的手肘關節卸脫,氣息被制後,很快就頭暈腦脹,沒有力氣。
正當金璜已是滿臉脹紅,眼前發黑之時,忽然聽見清脆的一聲“咔”,接着,喉嚨那裡驟然被放開,她貪婪的大口呼吸着空氣。
接着,她被人扛在肩上,離開牢房。
重鎖再一次合上,只留下一室如野獸般的氣喘聲。
“好了,放我下來。”走到外面,金璜平靜的說。
“我應該把你也鎖起來,狠狠的打一頓。”高玄武嘴裡說着狠話,還是依言將金璜放在草地上。
金璜懶得與他計較剛說的那句氣話,認真的看着他:“你們把控制石放在他的體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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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不過,祀星族一直有這個想法,得到完整的控制石之後,放入人體,看看會變成什麼樣,過去在俘虜身上也試過,一直沒有成功過。”
金璜瞪大眼睛:“沒有成功的,後來都怎麼樣了?”
“死了。”
金璜差點要彈起來的身體又被高玄武按下去了:“但是蕭燕然不一樣,那些人被放入的控制石,都不如這一顆,或多或少有雜質,也許,正是因爲那些雜質,纔會導致失敗。”
“你們怎麼能用人做嘗試?!”金璜整個人都不好了,想着那些曾經見過的變異大蜘蛛,螳螂,還有黑色的巨蟲,想着蕭燕然可能也會變成那樣,她覺得胃部一陣陣的抽搐,想要吐。
高玄武見她臉色不好:“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慢慢的,他的意識,也會被吞噬,只知道聽命於發令者。”
“發令者是誰?!你嗎?”金璜看着高玄武的眼神不善。
高玄武趕緊撇清責任:“我不沾這事。”
“那你說是誰!”
高玄武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說:“不能告訴你。”
金璜冷哼一聲,剛想站起來,又被高玄武按坐回去:“你也不要再去找他了,控制石與心脈連在一起,放進去,除非死才能取出來。他會六親不認,就算骨血親人在面前,他也照殺不誤。”
“你不是說,只會聽命於發令者嗎?”金璜看着他。
“是的。”
“讓發令者下令,讓他不得傷害我不就行了嗎?”
高玄武一愣:“這……”
“怎麼,還非得把我也掐死才行嗎?”金璜的眼神又變成要殺人的樣子。
高玄武:“控制石剛剛纔植入沒多長時間,現在他可能還不能馬上完全接受指令。”
“我看你就是想讓他掐死我算了。”金璜站起身,踢了高玄武的小腿一下,跑開了。
高玄武看着她遠去的背影,頗爲苦惱。
大恆皇宮。
蕭燕然從北燕放回的傳信鐵鳥已經到達,在九葉雪參,以及互相不服輸,比拼醫術的獨孤懷信、石長老,還有熱情羣衆蘇巖的精心照顧之下,杜書彥已經恢復了許多。
只是行動的時候還略有受限,身體畏寒,精力也比過去差了許多,鳳歌下旨讓他回去好生休養,等身體好了再說。
靈樓的事暫且交由莫璃郡主妻代夫職。
杜書彥得知蕭燕然去尋找九葉雪參,至今沒有回來,心下焦急如焚,只恨不得馬上出去尋找。
只是他已經虛弱到,只是站在那裡,就已經需要耗盡全身力氣,他勉強下牀,走了幾步,正好侍女瑞珠端着食物進來,看見他如此,忙扶着他坐下:
“公子身體未痊癒,不可輕易活動啊。”
“有沒有蕭燕然的消息?”杜書彥急忙問道。
瑞珠搖搖頭:“少夫人已經派人探聽消息,但是至今沒有迴音。”
“九葉雪參,得來不及,只怕他凶多吉少。”杜書彥急的什麼都吃不下,“不行,我要去找他。”
茜紗與茯苓兩人進門,順手將門關上,杜書彥看着她們:“你們這是做什麼?”
兩人異口同聲:“奉少夫人之命,公子哪裡都不許去。”
杜書彥扶着桌子站起來:“不行……”
被茯苓輕輕一推,又坐了回去。
瑞珠瞪了茯苓一眼:“怎生如此無禮?”
復又對杜書彥說:“少夫人說的也有道理,公子現在的身體狀況,連臥室門都出不得,又如何能萬里迢迢去的人?若是路上有個好歹,豈不是浪費了蕭將軍辛苦找來九葉雪參的苦心了?”
她頓了頓,又說道:“蕭將軍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這些勸慰的話,杜書彥怎麼會不明白,他甚至清醒的認識到,也許蕭燕然已經死了,他現在就算是趕去哭墳頭,連頭七都趕不上。
越是清醒的認識,越是難過。
杜書彥全身脫力,坐着也十分勉強,茜紗茯苓將他又扶回牀上,瑞珠捧着小盒過來,舀了一勺加了九葉雪參的補氣湯羹:“公子好歹吃上兩口,吃東西,身體纔會好的快些,也能早日打聽蕭公子的下落。”
瑞珠着實勸到他的心坎裡去了,杜書彥輕嘆一聲,終是張口喝了起來。
且不說杜書彥心急如焚,就連鳳歌也着急,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功夫又如此了得,豈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當下就想派使者去北燕探聽消息,於是遣了林翔宇,以探望公主的名義出使北燕。
林翔宇接到這項任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我?”
“對。”
“讓工部的人做這事,不太合適吧?”林翔宇十分爲難。
鳳歌:“朕說是誰就是誰。”
林翔宇發愁:“可是,陛下您知道,我和金……公主,那個……”
“所以纔派你去,而且高玄武完全沒有把你當情敵,所以你不用擔心人身安全。”高玄武知道金璜看不上他這種書生,所以完全沒有設防的意思。
“爲什麼讓我去……”林翔宇心裡嘀咕,嘴上不敢說,臉上卻帶出來了。
鳳歌解釋道:“因爲不知道她現在到底對恆國是什麼態度。”
“所以送我去試探嗎?”依舊是林翔宇內心的小聲叨叨。
“你喜歡她。”
林翔宇的臉色一白,不知說什麼好。
“她知道你喜歡她。”鳳歌又徐徐說道。
林翔宇幾乎連手指尖都在顫抖。
“但是她沒有接受你,所以,她對你有愧。”
聽到這裡,林翔宇終於不顧君前對奏的禮儀,笑出聲來:“她?會對人心裡有愧嗎?”
金璜一向都是隨心所欲,翻臉無情,出手狠辣,鳳歌對她這麼好,她還不是說掰就掰,又怎麼會對自己這樣一個卑微的,連喜歡都不敢當面說出口的人心裡有愧。
“你不瞭解她,我瞭解。”鳳歌輕輕嘆息一聲,微微閉上眼睛:“你越對她好,不求回報,她就越受不了。所以,整個大恆,只有你,才能在這個時候去北燕出使。”
“因爲如果要被北燕皇帝抓住打死,金璜會出手相救嗎?”林翔宇心中苦澀。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的確如此。”鳳歌揉了揉額角:“你與蕭燕然也算得上是舊日相識,惺惺相惜,這件事,除了你,就沒有人可以做了,杜書彥又躺在牀上,連門都出不去,如果你拒絕,那就只能由朕親自去了。”
林翔宇實在沒有辦法,只得答應,他也有私心,想着還可以再借着公事的藉口再看金璜一眼。
“那,其他的隨行人員?”林翔宇問道,總不能就這麼一個人跑過去,多失提統。
鳳歌點點頭:“關林森與你一同去。”
“啊?”林翔宇不明白,爲什麼守衛內皇城的白馬司司長還參與外交項目。
很快,他就明白了,與他一起出發的人,不是白馬司司長關林森,而是鴻臚寺丞關林森。
調職不過是一道詔令的事情。
關林森與林翔宇一同出發,鳳歌站在城頭上送他們離開。
回到宮中,例行對太后進行日常探望,鳳歌也將這些事說給太后聽。
太后自然知道鳳歌絕對不會只是爲了查探一個蕭燕然的死活,就派人出去,包括她心愛的關林森。
以林翔宇與關林森的組合,鳳歌想要在北燕打探的事情,是屬於探子被抓,當場就可以處死,並且宣戰的那一種。太后拍拍鳳歌的手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出事,你更希望誰回來?”
“林翔宇精通機關與新式武器的製造,去北燕之後,一定也能記住沿途的山川河流路線,若是將來對北燕的戰事一開,他會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對於大恆來說,如果只能回來一個,當然是林翔宇能夠回來更爲重要。”
看着鳳歌一本正經的小臉,太后笑着搖搖頭:“那麼,你呢?你更想讓誰回來?”
鳳歌頓了頓,看着太后的臉,一字一句:“朕即江山社稷。”
太后被她的話說愣了,不錯,爲君者,自然是與江山社稷一體。
無論做任何決定,都以江山社稷爲先,但是,太后沒有想過,鳳歌,真的可以做到這樣的要求自己。
許多有益天下的事情,在君主頭上來說,那是實實在在的那剜在心上的刀啊。
“唉……”太后也不再說什麼,鳳歌長大了,她已經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公主,她已經與先皇十分相似。
將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投在天下蒼生之中,萬事不再以自己的好惡考慮。
江山之幸,百姓之幸,但是,對於她這樣一個女孩子來說,是不是幸事呢?
太后無法從鳳歌的臉上看出來,就連喜怒不形於色,鳳歌都已經做的如同先皇一樣了。
“你呀。”太后無奈,自己的女兒,卻越來越看不透了。
“母后不必擔心,我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鳳歌笑笑,“女兒不能讓別人瞧不起,大恆是整個東方大陸上唯一允許女子繼承皇位,爲官作相的地方,我也知道在許多人心裡,女子還是任性胡鬧,會將自己的喜怒哀樂影響對天下大局的考量。
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女人,也可以做一個好皇帝,也可以爲萬民帶來福祉。”
太后輕輕嘆息:“不要逼自己太狠了。”
“母后不是常對我說嗎?女人不狠,江山不穩。”鳳歌說到這裡,又是一笑。
這句話的確是太后在年輕的時候時常叨叨的,後宮裡的很多事情,也是這樣被母后用鐵血手腕處理的。
沒想到今天自己的女兒會用這句話來回答自己,太后忍不住笑起來。
“你這孩子……”
太后笑笑,摸着她的頭髮:“只要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對得起你的職責,母后也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走了一段時日,林翔宇與關林森到達北燕王城。
“比起大恆京城來差太多了。”看着低矮的城牆,林翔宇由感而發。
北燕的禮部官員已經在城門口相迎,笑咪咪的將車隊引領入城。
“兩位少坐,公主馬上就來。”官員躬身離開。
不多時,門口響動,兩人齊齊轉頭望去,來者不是金璜,而是高玄武。
一位情敵,一位沙場對手,
三人面面相覷。
高玄武首先打破了沉默:“數月不見,兩位一齊調任鴻臚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