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輕輕一笑,看着有些驚訝的天罪說道:“您是否驚訝這馬車的速度?呵呵,這是尊上最新研製出來的交通工具,不但快,而且極爲穩健,這小小的車子裡面有超過十種陣法相互配合,甚至會讓人感受不到路程的流逝,還有……”
“停,”天罪打斷旱魃的驕傲發言,撇了撇嘴道:“我當然是在驚訝,不過驚訝的不是這輛車,我驚訝的是……爲什麼你們的名字都那麼奇怪,擁有風后這樣名字的傢伙,是個男人,而擁有旱魃這樣名字的傢伙,卻是個女人。”
旱魃一愣,隨後笑道:“看來大人對我們的歷史瞭解的很清楚啊。”
天罪攤手道:“沒辦法,你們太出名。”
旱魃道:“那……請進吧,莫要讓尊上等的急了。”
一句話,讓小露有些不高興了。
從開始到現在,雖然沒有從言語和行爲上流露出來,但小露直覺的感受到,這個叫做旱魃的傢伙,對天罪的態度並沒有怎麼尊敬,而且最重要的,旱魃一定是在想爲什麼黃帝會派她來接天罪,從她對自己身份的介紹上就能看得出來,她不是謙虛,而是根本沒有把天罪當作一回事。
“什麼話?!”
卻是一百零六號,那個極瘦的男子突然跳了出來吼道:“什麼勞什子的尊上?他不來親自迎接就已經是最大的失禮,你還怕他等的急了?要不是我們長官宅心仁厚,這世界上就再沒有……”
“呵呵,別這樣說。”
天罪擺了擺手道:“我特別討厭別人用宅心仁厚這個形容詞來說我,陸游說‘念錦裡十年之卜築,已是蜀人;憐萍蹤萬里之來歸,特捐漢節’,現在所謂的宅男最開始的意思就是這個宅心仁厚的‘宅’,宅男是好人,但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了‘宅在家裡的廢材男’的稱呼,它們兩種解釋裡面,只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宅男……是好人,膽小的,卻善良,卑微的,卻堅強。我不是好人,一直都不是,所以別說我是宅心仁厚的人,我不太配。”
一百零六號愣了一下,隨後深深的低下頭去,沉聲道:“長官高義。”
天罪咧嘴一笑,轉頭對旱魃說道:“你不應該是那個討厭的黃帝的手下,你們應該是擁有共同目標的戰友,有你來接我,我就已經很滿意了,而且時隔經年,我再次回到這裡來,前塵往事雖然還在,但不需牢記,就當今日我是個陌生人,來見一個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朋友,如此而已。”
旱魃歪了歪頭,認真的看了天罪幾眼,隨後……轉過頭偷偷的撇了撇嘴,一臉的嫌棄。
‘哼,什麼東西?老孃縱橫天下的時候你的十八輩祖宗都沒出生吶,如今竟然讓我來親自接你這個小屁孩?哼,現在的孩子也真是的,狂妄的沒了邊際,就不知道什麼叫做謙卑!’
旱魃心中想了一會,竟然也罷黃帝都怪罪上了,她認爲連那個人都不太重視她了,是不是……太多年沒有展現出自己的實力來,倒是讓曾經的故人忘記了自己的強大?
“那就請裡面走吧。”
忍了再忍,旱魃伸手將天罪等人讓進了那座高塔之中。
整整一千零一階臺階,螺旋向上,走的人腦袋都迷糊。越高越細,中空,一眼望下去,如同深井。
直到盡頭,纔有一道小小的房門,再走進去又是階梯,不過這次很少,僅僅十八階,就到一處房門。
四周皆黑,只有這裡獨有金色,突兀而恢宏。
“呵呵,這個傢伙還是喜歡用這種金色,金色以他爲始,現代人都以爲他喜歡的是幾乎永恆不變的金子,以爲他用金子來象徵自己統治的恆久。”
天罪輕輕笑着,如是說着。
旱魃正要開門,聽到這話,轉頭好奇的問道:“難道不是這樣嗎?還是說……您有什麼其他的高見?”
天罪笑道:“高見說不上,我這人身高不高,見解也不算高,只不過直到他的本心罷了。他喜歡金色,那金色卻不是黃金之色,說來慚愧,天朝被譽爲是最喜歡黃金的國度,連古文中都經常看到‘金’這個字眼,但事實上……天朝直到數百年前纔有了自主的金礦,在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天朝人甚至都不知道‘金子’是什麼,金色,是銅的顏色。便是黃銅。而黃銅的金色是極爲短暫的,剛剛打磨出來,它會金光閃閃,可稍不注意,甚至只要手指輕輕碰觸一下,它的金色就會馬上消失,變得暗淡無光。黃帝他喜歡金色,是因爲這東西會無時無刻不提醒他,越是燦爛的東西越容易消失,越是美麗的東西越需要加倍呵護。相傳他是累死的,這真的有可能。”
旱魃聽完這些話,眼睛直接瞪得渾圓,她錯愕的看着天罪,忍不住驚訝道:“您還真是的……瞭解他吶。”
天罪搖頭笑道:“不是我瞭解他,而是我經常會跟他做一樣的事情,我也喜歡黃銅,尤其是用它做酒杯,我不是喜歡他的金光閃閃,或者從那金色的酒杯中看到如琥珀色的美酒,如此嬌豔,我僅僅是喜歡酒水因爲接觸到銅酒杯就帶上一絲辛辣苦澀,那是銅的味道,那是鐵與血的味道。”
旱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沉聲道:“如果說之前我不相信您和他是朋友,現在,我卻是有些信了。”
天罪卻趕忙擺手道:“別信!拜託,真的,我絕對不是他的朋友,等之後……你就知道了。”
門被推開了,旱魃帶着疑惑不解,終於將這房門打開。
而這道門,已經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被打開了。
黃帝總是在這裡,很少出去,或者說根本就不外出,這個房間雖然大,但只有一道門,和門對面的一個窗子。黃帝總喜歡坐在窗邊,看着外面,外面是什麼?是一片冰雪白茫茫,也許他可以透過那層彷彿迷霧一樣的雪,看到整個世界,也許只要看着這些世界,就是他最大的滿足。
但不管什麼人第一次看到這房間,即便它很大,都會誤以爲這裡是監獄。
“尊上,人帶來了。”
除了窗口的光,這裡黑洞洞。
黑色中有一團金色,那是金色絲線織成的棉被,因爲門打開,屋內光線漸漸豐潤,才能讓人看到黃帝赤着肩頭,披着金色的棉被,一頭長髮如黑色血液般‘淌’下來,柔美,堅毅,很矛盾,卻又很和諧。
“呵呵,”天罪啞然失笑,開朗道:“我真不知道你竟然也會憔悴成這幅摸樣。”
“萬里江山縮成這偏居一角,寡人累了。”
黃帝的聲音帶着沙啞的磁性,說不出的有一種魔力。
“你這是在怪我嘍?”
天罪死豬不怕開水燙。
“呵,”黃帝輕笑一聲,說道:“不是怪你,是怪這世事無常,時間無情,這世界已經不是寡人曾經的世界,即便是曾經,寡人也是把它丟了。”
天罪咧嘴笑道:“丟這個詞太委婉了吧?明明就是被搶了。”
黃帝笑道:“終究是自己的兒子搶去,總好過被他人搶走。”
天罪笑道:“你幾百個兒子,兒子……也可以算是‘他人’。”
黃帝愣了一下,隨後道:“你特意跑到寡人這裡來,不會是爲了奚落寡人一番的吧?”
天罪笑而不語。
要說黃帝還真是一個……很奇怪的傢伙。
亙古歷,從萬年前燧人氏以火成王之後,一直到大禹統一天下部族,這期間一共經歷了一百零八位王者,黃帝不是第一個稱帝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但他卻是在這其中活的最久的一個。
當初‘少典’傳位是傳給了炎帝,而黃帝和炎帝之爭,卻……不是當初黃帝兄弟的那個炎帝了,而是炎帝的重重重重重孫子,那個傢伙也叫炎帝,
至於黃帝爲什麼當初沒有成爲少典的繼任者,只能通過這種手段來搶奪,其實……少典姓姜,炎帝姓姜,而黃帝姓軒轅。他是一個庶出外姓,更確切的說,他是妖,而非人。
……
天罪和軒轅黃帝兩人對視良久,黃帝才苦笑一聲,說道:“對於進門之前你那個說法,寡人也可以給你一個肯定,我們確實不是什麼朋友,而且我們也不算是敵人,既然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爲什麼你今天突然要來寡人這裡?”
“願望。”
天罪沉聲道:“你爲什麼要散播出能給人實現願望的傳說?”
軒轅黃帝一臉無辜,說道:“散播?沒有,寡人從未做過。”
天罪冷笑一聲道:“那你可曾實現他人願望?在這高塔之下。”
“有過。”
“那你就是在散播!雖然方法迂迴了一些,我們之前是從不需要講求證據的,只問心。你做了,便不要爭辯,這樣只會顯得你很天真。”
敢說軒轅黃帝天真的,也只有天罪一個了。
而能讓軒轅黃帝點頭認了的,也只有他一個。
“好吧,寡人還真是有些天真了,是的,寡人是要散播這個消息出去,寡人也實現了那些人的願望,不是嗎?”
他目炯炯的望着天罪。
而天罪卻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十分不耐的說道:“我說……你能不能不總用‘寡人寡人’的自稱?你寡嗎?你孤獨嗎?拜託,你還沒有享受這種最高級的寂寞的權利吧?而且我聽着真的很彆扭。”
“呃……”
一句話,讓全場人都滿頭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