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錢罐很沒有自覺。
他反應了半天,左右看了半天,也沒有意識到對方叫的是自己。
零憋不住笑。
天罪則嘆了口氣說道:“喂,那個馬江還是什麼的人,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回到你的馬家,繼續當你的太子爺嗎?”
馬江愣了一下,也有些臉紅。
隨後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的憤怒,沉聲道:“我不是一個沒臉沒皮的人,既然從你那裡得到了老馬的傳承,我就有義務等你身上的傷徹底好了,再回去。”
天罪啞然一笑。
看着自己身上的千瘡百孔,尤其是身體內部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
咧嘴道:“等我傷好了?呵呵,怕是你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馬江卻突然平靜的說道:“我給了你一個承諾,我從未說過這個承諾很容易。”
天罪愣了愣,隨後哈哈大笑。
說道:“那行,你既然想跟着,你就跟着吧,反正保鏢這種東西,我又不會嫌他多。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小屁孩吶?怎麼沒見?”
一說這話。
所有人的表情都痛苦了起來。
零更是說道:“看在我這麼多天沒白天沒黑夜侍候你的份上,你就讓我殺了他吧。”
天罪愣道:“爲什麼?”
零繼續加碼道:“如果你讓我殺了他,我甚至都可以不把你硬拽去東晉!”
“呃……”天罪一頭冷汗。
這還真是很大的代價吶。
忍不住好奇問道:“他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值得你發這麼大火,生這麼大氣吶?他就是一個小屁孩而已嘛。”
是,他就是一個小屁孩。
但你永遠不要低估一個小屁孩的破壞力!
在古時候,人們稱他們爲‘狗惹閒’,現代,人們稱他們爲‘熊孩子’。
如果說一般的熊孩子對付零,那絕對是沒什麼勝算的。
但如果這個熊孩子擁有可以看透人往事的能力,這就有些難對付,而且……可怕了。
他可以輕飄飄的問上一句。
“這位姑娘啊,人肉好吃嗎?看你曾經吃的那麼香甜,一定是不錯的吧?咦?你磨刀幹什麼?你不要吃我啊,你吃我就說明你心虛了!”
偶爾再來一句:“你原來跟東晉的國主訂過親啊?不過他爲什麼又退親了?是不是嫌你長得醜?不過也不應該啊,你長的怎麼也能算個普通吧?咦?不做飯的,你怎麼又磨刀?”
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柄利刃,捅了零一刀。
在她五歲的時候,被東晉一些瘋狂的傢伙用‘秘法’訓練。
說是秘法,對於養狗熬鷹之輩,卻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很簡單,將一些同齡孩子扔到一個坑裡面,封住,不給吃喝。
靜等十天半個月後,等這裡面只剩下一個人還活着,那就是精英了。
當然,能活下來,剩下來的那個就肯定是吃人了。
一個五歲的孩子,去吃人,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有些人馬上會想了,這樣鍛煉出來的傢伙,不會心理變態嗎?
答案是會的。
那他們不是會十分危險嗎?
答案是……是的。
但這種危險僅僅是對他們的敵人而言的,而對於他們的‘飼主’,他們卻是無比忠誠的。
爲什麼?
沒有人能說的清楚。
用這種方法訓練出來的狗,永遠是最忠誠的狗,人,也永遠是最忠誠的人。
也許……
當一個人將自己作爲‘人’的本身都背叛了,都失去了,他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條可以證明自己存在價值和意義的,也許就是那個曾經將自己推進深坑中的傢伙了吧。
但回憶往事,只要一想起來自己曾經趴在自己好友身上,啃食她那已經生蛆的血肉,零的心情自然不會太好。
這是她的一個軟肋。
至於另一個……
是她的另一個身份,除了‘野獸’之外,她還當過‘禮物’。
被老國主送給新任國主,並且跟他說,喏,這是朕給你的,跟這江山一樣有價值的東西。
不但送,還要讓新任國主娶了她。
於是零就差點有了成爲一國皇后的機會。
但是……
新任國主是個善良的傢伙,跟老國主幾乎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他自然不會接受如此的‘饋贈’,在老國主剛剛嚥氣,他剛剛登基之後,就私自的把這個父親的遺願給抹殺掉了。
退婚。
表面是善良,但對於一個失去了好不容易能從野獸變成人的機會的零來說,則是並不怎麼善良的事。
當然,她會忠誠。
但她依然會把這件事當成自己心中的痛。
這兩件事,就是她這輩子最鬧心的兩件事,一直想要遺忘,卻怎麼都忘不掉。
即便因爲機緣巧合,她擁有了永遠的青春,看着垂垂老矣的國主,她依然心中有一份不忿。
這兩件事在東晉都很少有人知道。
知道這件事的那僅有的幾個人,也是諱莫如深,誰都不敢說,即便是夢話,都會控制自己不要說出來。
可是就在這個小院子裡面,卻被一個小屁孩一語道破。
零心中的憤怒自然是……很容易理解的。
如果換做別人,她殺了就完事了。
可是這個小屁孩卻是天罪給‘弄’回來的,即便是殺,也要先問問天罪的意見。
要不然……你以爲她會這樣心甘情願的侍候天罪這麼長時間?還不是想讓他趕緊醒過來嘛。
至於其他人。
比如木婉花。
她作爲一個真的不算普通的‘普通人’,所擁有的尷尬回憶,不堪回首的往事,說起來倒是比零之類的高手大勢之輩要多得多得多。
雖然有些事情在旁人眼中不值一哂,但在她們自己的心裡,卻是不可觸碰的禁忌。
當然,小屁孩從未把這些當成過禁忌,有啥說話,想起來就說,說的是那樣的開心,就當了吃飯的佐料。
所以對於零的提議,一大羣人是不能再贊同,一個個摩拳擦掌,只等天罪點一下頭,他們就出去把那小屁孩給活颳了,然後扔在鍋子裡面燉熟嘍,直到吃進自己肚子裡面,他們才能感覺到安心,感覺到無比的幸福。
也所以,當零面對天罪這個問題的時候,咬牙切齒道:“我以爲這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輔佐東晉再次崛起,但我現在明白了,我這輩子最大的目標,我之所以能活這麼多年最大的目的,就是爲了殺了他!”
天罪忍不住哈哈大笑。
搖着頭說道:“喂,我說你怎麼這麼殘忍?你平日裡的淡然都哪去了?真是的,怕是之前天下第一的本事,着實是把你嚇的慌了神。不過就是一些醜事而已,說出來又如何?會死嗎?只要你足夠強大,只要你手中的長劍足夠鋒利,那麼這些醜事,也不過就是你的特點,你傳說中的一部分,就像是一碗麪條上面淋上炸黃豆,雖然看起來稍顯突兀,但卻會提升這碗麪的味道。”
零愣了一下,摸了摸下巴想了一會,隨後臉紅支吾道:“我……我可不想成爲什麼傳奇。”
她發現自己這輩子說不定還有一種事情可以做。
這是天罪提醒她的。
一輩子站在幕後的人,說不定……說不定真的有機會站在臺前,並且……無比絢麗。
其他人也思索了一下。
尤其是馬江。
他的腦袋很簡單,所以很多時候想事情也許會更透徹。
他現在不是很強大,天下第九,還是有水分的,自己的醜事被說出去,肯定有人笑話。
但……如果他成了天下第一吶?
不管那個天下第一是否真的殺了自己全家,權當是真的,他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說出去讓人咂舌的事,但……即便是讓全天下,而且也真的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了,那又如何?!
誰還敢咬他一口怎麼着?
所有人想的都是‘天下第一好生猛,怪不得他是天下第一!’,而不是想着‘他太過分了,應該怎麼料理了他!’。
天罪一句話,竟然就讓這一屋子人之前二十多天的鬱悶,一掃而空。讓他們自以爲最大的憤恨,一下子煙消雲散。
再轉頭看那小屁孩,發現……他長得還真的算是眉清目秀,有些可愛吶,雖然嘴巴很臭。
零撇了撇嘴,隨後道:“那我收回之前的話,你現在是不是應該跟我回東晉了?”
“好的。”
“哼!這次你可不能在推辭了,這本身就是你的責任,當初東晉國主對你也算是……呃……”
零愣了愣,然後伸出手指扣了扣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什麼?”
天罪點頭道:“我說好的呀。”
“你怎麼就同意了?!”
零真的有些不相信了。
天罪笑道:“你認識我這麼多年,我說出的話,什麼時候沒有兌現過?”
零愣了一下,身體猛地顫動。
是啊!
天罪說出來的話,什麼時候沒有兌現過?
這世界上很多人都說他是卑鄙無恥,是個讓人厭煩的小人。
但事實上,他什麼時候失信於人過?
當初天罰之際,他一人直衝天際,只留下一句‘我若不死,天下安。’的狂妄至極的話,可是……他也做到了。
所以他成爲了人們心中的、排位上的、祭奠上的……神。
就算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失誤,他最親近的人被神罰牽連,冰封於南明都城,他……都沒有失言吶!
他說過的,曾經對那個女孩子說過的。
‘傾一生,護你平安。’
即便天罰降世,滅世之時,他……不也是做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