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窟谷劍聲與哀嚎聲四下齊飛之際,風留已經暗中跟着柳東海回到了連州城柳府,他心裡不得不佩服柳東海這隻老狐狸,明明中了化功散的只有他一人,他卻假裝整個柳家都被暗算,竟無一人出征龍窟谷,這一仗在他眼裡,魂落門贏定了,十幾個亡命之人又怎能抵擋幾百高手組成的武林聯盟呢?勝負已分,自己又何必再費一兵一卒呢?
風留伏在牆頭,忍不住地連連打起了哈欠,並非他不認真,只是這工作實在是太過無聊,柳東海天天不是練字,就是打坐,偶爾陪自己兒子說說話。
柳東海正在房間內打坐,一條人影從門外閃過,他警惕地打開門,門外卻空無一人,他關上房門,身後已有一人立在桌前。柳東海見眼前這人一身黑色,只有披肩的領子帶有一絲暗紅,左邊臉頰上有一道刀疤,從嘴角延伸到眼角,面色蒼白,顯然受了很重的內傷,他皺眉問道:“你是誰?”
魂域擡起頭,眼神中充滿了陰冷,隱約閃着仇恨的光,“柳當家,這麼快就不認識了,我可沒有忘記幫你治你兒子的病呀。”
柳東海一怔,問道:“你是魂落門的人,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聖主魂域嗎?”
魂域笑道:“不錯,正是。”
柳東海沉吟半晌,問道:“往日有什麼事情,不都是找故淮和任雲卷告知嗎?今日你怎會親自前來?”
魂域說道:“你之前見到的任雲卷就是我,我只是借用了任雲卷的身體。”魂域將事情告知了柳東海,柳東海恍然大悟,“難怪,我怎麼都想不通任雲卷有什麼理由要投靠魂落門,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任雲卷已經派人圍剿幽冥山,那裡我是回不去了,我受了內傷,不便前往關外,需要在你這調養一段時間,等我好一些,我就會前往長白山之巔,那裡有可以讓我翻身的東西。”
柳東海輕蔑一笑,說道:“現在你已經是喪家之犬,若是你現在交出萬靈丹治好我兒子,我可以考慮。”
魂域冷笑道:“我若是現在給你,你將我出賣給任雲卷怎麼辦?”
柳東海說道:“你現在還有選擇嗎?”
魂域剛纔還慘白的臉此刻已是鐵青,若是他此時還有力氣,定會殺了眼前這個人,以泄心頭之恨。“嘭”,沉默被一聲門狠狠推開的聲音終止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坐在木質輪椅上,看上去身體很是單薄,全身骨頭好像風一吹就會散架似的,他說道:“我寧願……咳……死,也不吃……咳咳咳……這個武林敗類的藥。”他的聲音不大,說話間咳嗽不斷,卻十分堅定,這份堅定讓躲在暗處的風留都爲之一怔。
柳東海剛纔還在得意的臉,看到柳風眠坐着輪椅出現在這裡,一下子慌了起來,指着輪椅問道:“你怎麼……?”
柳風眠陰沉着臉,淚水在眼眶打轉,說道:“我知道您一直擔心我的腿疾和病,這輪椅是……咳咳咳咳……我和疏雨一起設計的,在她去書院之前我們兩個就在動手……咳……製作了,想着有一天我坐着輪椅忽然出現在您面前,給您一個驚喜,昨天我才完工,沒想到……咳咳……聽到這樣的對話。”
沒等柳東海開口,柳風眠繼續說道:“爹,在我心裡,您一直是個大英雄,是人人敬仰的大俠……咳咳……您教我要正直,要保持……咳……本心,這些話我一直牢記於心,可如今您……咳咳咳……在幹什麼?讓他去了……咳……長白山之巔會有什麼後果?”
柳東海嘆了一口氣,走到柳風眠的身邊,輕聲道:“只要可以救你,我做什麼都可以,即使前面是十八層地獄,我也要闖一闖。”
柳風眠的眼眶如血般鮮紅,道:“爹,比起死,我更害怕失望地活着。”
柳東海蹲下身,摸了摸兒子的頭,聲音有些發顫,“風眠,你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我還是你心中那個大俠,等治好你,我柳家可以爲武林做一百件一千件好事。”
柳風眠將柳東海的手從自己身上放到一旁,苦笑道:“謊言再美總有拆穿的一天,爹,希望您能理解……咳……我的選擇,能爲我驕傲。”說完,柳風眠快速地將一顆藥丸放進了嘴裡,這是他進門前就準備好握在手中的。
柳東海一驚,大聲質問道:“你吃的什麼?”
柳風眠微微笑了笑,“斷腸丹,此毒無藥可救。”柳東海一下子變了臉色,將手伸進柳風眠的口中,想將藥丸摳出來,可惜已經晚了,藥丸早已順着喉嚨進入了胃中。柳東海像瘋了一般,咆哮道:“爲什麼,你爲什麼這樣啊?”
柳風眠的氣息更加微弱,他輕輕握住柳東海的手,說道:“您變成這樣……咳……是因爲我,沒有了我,您還能……咳咳……是原來的柳東海,還有……咳咳咳咳……不要爲難疏……”柳風眠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的片刻,他好像看見了柳疏雨,柳疏雨在哭、在笑、在跑、在鬧,他的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安靜地閉上了眼睛,沒有痛苦,只有解脫。
躲在暗處的風留見到這一幕,心中感觸良多,這個少年弱不禁風的外表下卻是一顆比大多數人更堅定的心,一生無法行走,一生病痛纏身,卻一生光明磊落。在柳東海悲泣聲中,他瞥見黑暗中一條人影從窗前閃過,他縱身一躍追了出去,追出三丈遠,魂域已經不見了蹤影,看來此人輕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風留返回了柳府附近等待,就在魂域剛進柳府時他便有所察覺,已經向瞬西他們發了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