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瞬西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淡粉色幔帳,幔帳外面一切顯得朦朦朧朧,她正躺在鑲玉牙牀上,身上是一牀錦被。瞬西動了動,勉強支撐自己坐起身,撥開幔帳,這是一間整潔且簡單的屋子,看四周陳設之物想來應是女子閨房,銅鏡置於木質梳妝檯上,牆上掛着一幅《意境山水遊》,房間正中的茶几之上花瓶中,插着白色鮮花,傳來陣陣幽香。
房間門被人推開,瞬西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男子聲音,“你醒啦?”墨川穀走了進來,多日不見,他身上比書院的時候多了幾分貴公子哥兒的氣質。
“川穀,是你救了我?這是在哪啊?”瞬西到四方城前本不想打擾墨川穀,但此時此刻見到熟人,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讓她多了幾分親切。
“昨晚我房間有飛鏢射入,飛鏢上帶着一封信,信上讓我到義街找你,等我到了那裡,就看到你已經暈倒在地。你現在身份特殊,是追殺令上的人,所以我也不敢把你帶回墨家,便把你帶到了這,至於這嘛。”墨川穀莞爾一笑,接着道,“是四方城最受男人歡迎的地方,醉紅樓。”
瞬西一聽到“醉紅樓“三個字,眼睛都睜大了,腦子第一反應就是離開這裡,她也顧不上身體未痊,開始慌亂地穿起了自己的鞋子,“川穀,謝謝你啊,我得走了。”
“你昨天中了墨家的五步倒,這是一種很強的**,還沒完全恢復呢,你要去哪呢?”
瞬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墨川穀說的沒錯,自己又能去哪呢?經過昨天一鬧,墨家一定派人到處搜捕,別院內的防衛只會更加嚴密,自己現在這樣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她問道:“剛纔你說你是收到信之後才找到了暈倒的我是嗎?”
墨川穀點點頭,“對,但沒有留名,不知道是誰。”
瞬西本來以爲墨川穀應該就是昨晚打跑追逐之人的神秘人,但是墨川穀來的時候她已經暈倒,這樣算來時間不對,又會是誰給墨川穀帶的信呢?不管這個人是誰,至少目前看來對自己沒有惡意。
瞬西又問道:“你相信我不是魂落門的人?”
墨川穀笑了笑,“當然相信啊,我纔不管什麼追殺令呢,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不過無罪寨那日之後你們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一個人來四方城,還中了墨家的五步倒?任雲舒和尹松柏呢?”墨川穀問了一連串的問題,近日來,他的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他很想去找救尹松柏他們,但銀花夫人看他看得甚嚴,根本出不了四方城,還好後來聽說尹松柏被人救走,他也放心了一些。
聽到“任雲舒”這三個字,瞬西眉頭輕輕動了動,心裡泛起隱隱的難過,他發現自己不告而別後會怎麼樣?他現在在哪?過得好嗎?瞬西還沒來得及回答墨川穀,房門再次被推開了,這次進來的人讓瞬西哭笑不得,“怎麼是你?”
風留進門後,毫不客氣地坐到了墨川穀旁邊,瞬西今日才仔細打量了一番風留,他的五官也算得上精緻,嘴脣有些薄,時常掛着吊兒郎當的笑意,笑起來左右兩頰的酒渦若隱若現,只不過風留依舊穿着夥計的粗布麻衣,談不上更多的氣質。
“你怎麼混成這個樣子了?”風留嘴角勾起,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你們兩個認識?”瞬西難以想象,眼前這兩個人無論性格、外貌、身份都大相徑庭,竟然同時出現在她眼前,還坐到了一起。
“他,認識啊。”風留看了一眼墨川穀回答道。
原來,瞬西離開客舍茶館後,風留在煙雨書院最後的任務徹底完成,他便也不再是探子,所以一路走走逛逛,來到了四方城,正巧遇見銀花夫人和墨川穀一行人從任府回來。墨川穀本來是騎馬走在大隊伍的最前面,見前方有中年男子正當街毆打一位手無寸鐵的婦女,他想也沒想,立馬下馬把男子揍了一頓,扶起倒在地上的婦女,周邊圍觀羣衆一片叫好。婦女感謝後準備離開,風留攔住了她的去路,左手抓起婦人手腕道:“這個公子救了你,你卻偷他的荷包不太好吧?”說完,他右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風留本就是探子,眼力和耳力自然比一般人好得多,那婦人的伎倆早就在他眼裡顯露無疑。墨川穀一摸,自己的荷包果然不見了,墨家守衛們把那婦女團團圍住,婦女見狀也慌了,立馬跪在地上求饒。
“你走吧,別讓我再看見你。”墨川穀道,他的話音剛落,那婦人連滾帶爬就跑了出去。
“多謝這個俠士。”墨川穀對風留作了一揖。
風留把荷包扔給墨川穀,笑着說道:“好說,但你看我也幫你追回了荷包,你是不是表示表示啊?”
“不知你想要什麼表示?”
“不瞞你說,我上有老下有下都需要養活,但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墨家家大業大,又聽說墨川穀公子爲人慷慨,能不能送我個可以生錢的產業啊?”風留笑得一臉諂媚。
“你怎麼知道我是墨川穀?”
“你看你身後的隊伍,能在四方城用這麼大排場招搖過市的,除了墨家還能有哪家呀?你的衣服衣角工整,針線均勻,質地上乘,絕非普通貨色,你的荷包裝滿了銀子,而且剛纔那麼多守衛過來解圍,可見你在墨家地位並非常人,墨家只有一個兒子,並且年齡和你相仿,所以我猜測你就是墨川穀墨公子。”
墨川穀見這少年說得有幾分道理,一時也有些好奇他想要什麼,“你要什麼生錢的產業?”
“醉紅樓。”
墨川穀聽完風留的話,完全愣住了,這是一個完全沒有想到的答案,“青樓?我沒聽錯吧,我這荷包所有的銀子加起來,也買不起半個醉紅樓,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啊?”
風留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醉紅樓若是歸我,每年所賺利潤我只要一半,一半歸墨家。當然啦,墨家也可以自己買來自己經營,賺得所有利潤,但是我敢保證,這樣墨家所得的利潤也不如我那一半多,而且還要請人管理,又是一筆支出。”
“可墨家並不缺這點利潤啊?”墨川穀不以爲然。
風留湊到墨川穀耳邊小聲說道:“賺銀子事小,到青樓的人上到世家公子、文人雅士,下到街頭混混,我可以讓醉紅樓成爲墨公子你自己的耳目啊,而不是墨家的。”
這話對墨川穀吸引力極大,自己現在處處受制於銀花夫人,手下可用之人皆效忠墨家,並沒有自己的心腹,想要打聽點什麼情況都沒有辦法,“好,不過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和你的關係。”
“所以,風留你現在是醉紅樓名義上的老闆?”瞬西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風留已經成了青樓老闆,可謂是步步高昇,財源滾滾。
“可以這麼說,不過後來我和川穀才知道彼此和煙雨書院的關係,所以我也是他的眼線,幫他收集各方情報。”風留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既然你這麼有錢了,怎麼還是夥計打扮啊?”瞬西指着風留的衣服,也尷尬地笑了笑。
“這個嘛,應該是職業病吧,雖然在青樓,夥計身份不如茶館好使,不過也能打聽到不少趣事。”
“其實爲了掩人耳目,這醉紅樓我也是第一次來,爲了你,感動吧。”墨川穀插嘴說道。
瞬西意味深長地問道:“所以你之前在四方城也沒有來過這大名鼎鼎的醉紅樓?”
“你關注的重點不對吧。”墨川穀從耳朵到臉頰都泛起了紅暈。
難得見到墨川穀羞澀的模樣,瞬西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來,在這樣的時候,遇到這些人真好,自從解家被滅後,這段日子瞬西一直心情低沉,很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地笑過了。瞬西將自己無罪寨被救之後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墨川穀和風留,只是隱去了換魂丹和桃淵谷的事情,三人一直聊到了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