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雲舒和瞬西取劍後,推開山中茅屋的門,飄來一陣熟悉的飯菜香,白髮老人背對二人正在炒菜,聽聞推門聲,笑盈盈地說道:“來者皆是客,可一起坐下吃飯。”當他轉身時,嚇得癱倒在地,“你……你們怎麼在這?”
瞬西一把抓過老人的衣領,高聲喝道:“怎麼?害了這麼多人的你,也有怕的時候。”
老人哭着求饒道:“二位饒命啊,我也是逼不得已,只有這樣他們纔不抓我的兩個兒子。”
瞬西問道:“所以你的兒子根本沒被抓,而是被你藏起來了,你對村裡的人謊稱自己的兒子也失蹤了是不是?”
老人哽咽道:“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們是沒抓我兒子,但是我必須爲他們找二十個人來代替,否則隨時也會把我兒子帶走的。”
瞬西想起除了他們還有十六個人都被這老人騙得團團轉,也不知這些人是死是活,心裡便恨得牙癢癢,舉起拳頭就想給他點教訓,任雲舒拉住了她,說道:“算了吧,他那麼大年紀,也沒幾年活頭了,況且他一個老百姓,遇到那些人也是沒有辦法。”
瞬西松開了老人的衣領,問道:“說,煙雨書院的人被關在哪?”
老人小心翼翼地答道:“他們中了軟筋散,被我關在了地下。”唯恐瞬西一個不開心一拳揮在他的臉上。
老人帶着二人走入茅屋,茅屋之下竟還有密室,密室裡,劉大等人手腳皆被捆住,動彈不得,看見他們二人,終於看見了希望。他們二人將衆人身上的麻繩一一解開,一起回了書院。
連着幾日,歸山老人都沒有收到劉大傳來的消息,惴惴不安地坐在莫言堂上,若是再沒有消息,他便準備親自帶人前往尋找。任雲舒和瞬西帶着劉大等人走進莫言堂,拱手作揖,歸山老人懸着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歸山老人喜笑顏開道:“回來就好,看你們的樣子夠疲憊的,快去休息吧,墨川穀他們也都安全回來了。”
衆弟子退下,任雲舒卻留了下來。
歸山老人開口道:“雲舒,這次毒霧之事你怎麼看?”
任雲舒說道:“我猜想和魂落門脫不了關係。”
歸山老人鬍子一捋,問道:“有何依據?”
“我們被迷霧逼到了一個山洞之中,洞中設有機關,因此我們七人便走散了,我想這個洞只是爲了掩人耳目,我和瞬西從山洞出來,被綁到了一個真正的藏寶山洞,裡面有很多黃金,我懷疑那裡便是傳聞中魂落客留的寶藏,知道寶藏地點的除了魂落門的人沒有別人。而且我還遇到了一個男人,旁人叫他‘聖使’,此人武力高強,但身法詭異,絕非武林各家路數。”
歸山老人臉色暗了下來,“若真如你所言,只怕江湖上又要掀起腥風血雨了。”
“可是師父,有一事我不明白,書院向來不問江湖是非,魂落門爲何首先要針對我們?”
歸山老人緩緩道:“只怕是爲了報十八年前之仇。”他頓了頓,接着說道:“好了,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說。”
“可是……”任雲舒還想問清楚,可歸山老人已徑直離開了莫言堂,只留下了一句“去看看月夕吧,你失蹤的幾日她也吃了不少苦。”
任雲舒知道自己的這位師父平日雖沒個正行,但他不想說的事情打死也不會說,也只好作罷。
解月夕斜靠在牀頭,桃紅跪在地上,草綠立在牀邊,氣氛沉重,“咚咚咚”的敲門聲打破了三人的沉默。
草綠瞄了解月夕一眼,高聲問道:“來者何人?”
“是我,任雲舒。”
解月夕一下子坐了起來,眼神閃着光,她一邊說道:“稍等。”一邊讓桃紅草綠趕忙幫她梳妝打扮,直待鏡中的自己又恢復往日端莊美貌纔打開了房門,小鳥依人地說道:“你回來了。”
任雲舒走進坐下,問道:“聽說你暈倒了,沒事吧?”
解月夕盯了桃紅一眼,莞爾一笑道:“你回來我就什麼事都沒了,我聽任伯父提起過,你喜歡吃各種酥,這個是我親手做的蔥油酥,你嚐嚐。”
“我們小姐可是每天都做好了放這等着你回來呢。”
桌上圓盤中放着七八個蔥油酥,油亮亮的,任雲舒用筷夾起一塊放入嘴中,這酥一下子就在嘴中爆開,蔥香十足。
解月夕期待地問道:“怎麼樣?”
任雲舒微笑道:“很好吃,沒想到你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廚藝這麼好。”他勾起的眉梢脣角卻顯得並不親**和,只是禮貌的客氣。
尹松柏左小臂被白紗布包得像糉子一般,在房間中坐立不安,墨川穀坐在桌上大口大口吃着蘋果,邊吃邊說道:“院長說了,讓我看着你,傷好之前不讓你出門,瞬西那邊劉大他們正找着呢。”
尹松柏跺腳道:“劉大那蠢貨我不放心,不行,我得自己去找。”
“三哥。”門外傳來一聲輕喚,這是尹松柏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他欣喜若狂地拉開房門,瞬西正笑盈盈地站在面前,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瞬西注意到了紗布,問道: “三哥,你的手?”
“沒事,斷不了,你應該慶幸,如果手斷了,那你得照顧我一輩子呀。”尹松柏的臉靠近瞬西,一臉壞笑,靠得太近,他能聽見瞬西微微的呼吸聲,看見陽光映照在瞬西認真的臉上,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墨川穀嘲笑道:“你放心吧,有我墨家第一神醫在此,就算斷了也能給你治好。”
“有川穀在,可輪不上我。”瞬西說着走進房間坐下道:“這次我們大難不死,要不我們下山去慶祝一下吧,聽說今晚山下有煙火大會。”
墨川穀說道:“不是我要潑你冷水,你忘了書院不準私自外出,下山須有先生或者院長同意嗎?”
瞬西嫣然一笑道:“我們可以找任雲舒啊,他說不定還會和我們一起去呢。”
尹松柏一臉不屑,沒好氣地說道:“他?算了吧,整個人冷冰冰的。”
瞬西對尹松柏的抱怨充耳不聞,“就這樣定了,你們兩個去告訴離人疏雨星晚他們,我去找任雲舒,兩個時辰後院門集合。”瞬西說完就徑直朝幽居走去。
瞬西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聲“請進”,她推門而入,任雲舒已換上乾淨的衣衫,又恢復成了那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他,目光慵懶地一掃瞬西,很快回到了書上,瞬西此時覺得面前這人已經摘下任雲舒的面具,戴上了任先生、任二公子的面具,讓她感覺很是生疏。
瞬西說道:“任雲……任先生,爲了慶祝我們大難不死,今晚我們下山慶祝一下吧,還可以看煙火。”
任雲舒眉毛都沒擡一下,冷冷回答道:“沒興趣。”
瞬西心中暗自咒罵,裝什麼裝,又不是沒見過你狼狽的樣子,面上已經笑容滿面問道:“那如果你不想去,能不能同意我們下山呢?外出需要有先生同意。”
任雲舒答道:“我不同意,你找別的先生或者院長吧。”
瞬西再也忍不住了,音調也高了起來,“爲什麼呀?好歹我們也同生共死過吧。”
任雲舒放下書本,“這是兩碼事。”
“你……”瞬西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任雲舒強忍住笑意,說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請你出去,學生禁入先生臥房。”世間太多無趣之事,不知爲什麼,看這丫頭生氣的模樣他覺得甚是有趣。
瞬西忍住怒火,說道:“還有一事,你告訴我,這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說吧”
“據說任家有個寶貝叫含沙,但是江湖上大家都不知道這個含沙到底是什麼物件,我特別好奇,你能不能告訴我呀?”
任雲舒舀了一勺茶水到杯中, “含沙呀,你想知道?”
“嗯。”瞬西使勁點點頭,看樣子有戲。
任雲舒端起茶杯,小啜一口,笑道:“看你表現,你要是表現得好,我就告訴你。”
“怎麼纔算表現好呀?”
任雲舒放下茶杯,“這個嘛,你得自己琢磨。”
瞬西憋了一肚子火,氣沖沖地一甩門,獨自朝院門走去。
墨川穀看到瞬西,又看了看她周邊,問道,“任雲舒呢?”
瞬西不耐煩地說道:“他說沒興趣。”
“那他同意我們下山了麼?”
“他讓我們找其他先生或者院長。”
墨川穀說道:“其他先生?其他先生怎麼可能同意,沒有特別的事情,我們這麼多人下山他們肯定不同意呀,看來今天是出不去了。”
瞬西正好有氣沒地兒撒,說道:“大不了偷溜出去唄,你們敢不敢?”
尹松柏滿不在乎,“你去我就去。”
“我們都大難不死過了,這有什麼不敢的,走吧。”墨川穀也附和道,其餘三人面面相覷,一咬牙也就答應了。
趁着守門的弟子不注意,六人出了院門,來到山下集市,瞬西立馬來了精神,挽着柳疏雨到處逛,她們走進胭脂鋪,裡面有琳琅滿目的胭脂顏色,瞬西拿起一個粉色看了又看。
柳疏雨見了她那模樣,含笑道:“我覺得這個顏色很適合你。”
瞬西照了照鏡子,放下胭脂,自嘲着說道:“算了,我這種姿色用什麼胭脂也不好看。”
“老闆,這個我要了。”瞬西覺得這個聲音很是熟悉,她轉頭一看,任雲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旁邊,手中拿着她剛放下的胭脂。
“給你。”任雲舒把胭脂遞給目瞪口呆的瞬西。
“給我?”瞬西用手指着自己,不知此人用意何爲。
任雲舒見瞬西不接,把胭脂往瞬西手中說道: “嗯,本來就不好看,還不收拾下自己,別人以爲煙雨書院是收留乞丐的地方呢。”說完便走出了胭脂鋪,剩下柳疏雨和瞬西二人面面相覷。
瞬西這才反應過來,快步追上任雲舒問道:“你不是說沒興趣不來麼?”
任雲舒說道:“是沒興趣,我來是因爲院長叫我出來採買,倒是你們,偷溜下山,膽子不小啊。”
“那正好和我們一起吃飯吧,有先生在,我們就不是偷溜了。”瞬西笑着說道,那笑容很是甜美,任雲舒像着魔了似的,點頭答應了。
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飄進了瞬西的鼻子裡,尹松柏抱着幾塊千層桂花糕來到了瞬西身邊,“吃吧,你不是喜歡麼?”
瞬西拿起一塊就往嘴裡送,含糊問道:“你又想起她了?”她見任雲舒在旁邊,就沒有說出解月夕的名字。
“不是,專門給你買的。”
瞬西怔了怔,笑道:“那我可不客氣了。”
七個人走進風雅樓,點了一大桌子的菜,有說有笑,星晚坐在大家身邊,想起自己的過去,她父母在她十歲的時候就被強盜殺了,她在逃難路上遇見了故淮,故淮把她帶回了魂落門。魂落門的九年來,她總是在練習殺人,完成一次次地任務,她以爲世界就是這樣運轉的,但是此刻,看着眼前這幾個人,世界忽然不一樣了,不再是冰冰涼涼的,不再是你死我活的,她突然很想自己只是個普通的書院弟子。
酒樓下面人聲沸騰,瞬西瞥見窗戶被煙花映照得五顏六色,她一個箭步跑出了風雅樓,其他人陸續跟着跑了出來,任雲舒放下一錠銀子,也一同走了出來,街上已經圍了不少路人駐足觀看。
瞬西見任雲舒也來湊熱鬧,貼着他的耳朵大聲問道:“對了,任先生,院長讓你出來採買什麼呀?”
“啊?”任雲舒沒想到瞬西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
“你不是說是院長叫你出來採買的麼?我們這馬上就要回去了,你採買好了沒啊?”
任雲舒想了想,也對着她耳朵大聲說道:“採買呀,院長叫我出來買點布匹,但剛纔我看了,都不是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