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西和任雲舒拜別了玄谷,一路騎馬朝江宜城前去,想着馬上就可以見到日思夜想的父親和哥哥,瞬西心裡抑制不住的興奮,一路上幾乎沒有歇腳,趕到江宜城已是傍晚,天空中最後一絲晚霞被逐漸吞噬,只剩下黑夜。
二人在解府前下馬,瞬西佇立門前,那般熟悉,這門匾不止一次地閃現在瞬西的腦海之中,如今她終於回來了。任雲舒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將瞬西拉到自己身後,解府大門緊閉,門外沒有一個人看守,他走到大門前,出於禮貌,還是扣了扣門上的門環,裡面沒有傳來任何響應,他朝門下望去,一灘血跡從門外一直延伸到門內,瞬西聞到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二人心知肚明,八成出了什麼大事。
他們用力推開大門,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死人,血流成河,入門兩側的小片桃林,桃花上都濺上了血跡,和原有的粉色一起分外刺眼。
“爹,哥哥。”瞬西和任雲舒邊往裡走,邊尋找着解天成,時不時翻開趴在地上的屍體。走進平日父親議事的南堂,二人停下了腳步,解天成、解行舟和解行路三人用白綾掛在房樑上,身體僵硬,堂內劍痕凌亂,桌椅四散,任雲舒將這三人放到地上,摸了摸他們頸上動脈,搖搖頭,已經死了有段時間了。
瞬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這不是她想要的,不敢相信,好不容易的相見竟是生死永別。“不會的,我一定在做夢。”瞬西強忍住打框的眼淚,瘋狂敲打着自己的腦袋,“快醒醒,不要哭,這不是真的。”她望着任雲舒,祈求着想要的答案。
“他們已經去了。”任雲舒將瞬西擁進懷中,他何嘗不想安慰她,可是現實就是現實,不得不面對。更糟糕的是,任雲舒想起了玄谷的話,若是換魂的兩人中其中一人死亡,將永遠無法換回魂魄,看樣子解家被滅門了,假的解月夕會不會也難逃一死?他拉起瞬西的手,說道:“走,先去找解月夕。”
“我不走。”瞬西一下子掙開了任雲舒的手,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任雲舒扶着瞬西的肩膀,一字字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但解月夕還沒死的話,你得去彈《定魂曲》你們才能換回來啊,你不想調查這件事嗎?若要調查,你覺得罪奴身份容易還是解小姐身份容易?”任雲舒的話讓瞬西終於恢復了一些理智,的確,不管做什麼,解月夕的話比瞬西好使多了,她和任雲舒繼續朝其他房間尋找解月夕。
二人推開解月夕閨房的門,黑漆漆的一片,解月夕倒在地上,身上有七八道劍傷,任雲舒摸了摸她的動脈,很微弱,但是還沒有死,眼下這種情況沒有辦法換魂,她奄奄一息,換回去就是找死,二人將她送到最近的醫館,大夫扎完了針,搖頭嘆了口氣,“晚了,她沒多少時間了。”
扎針後,解月夕恢復了些神志,看到任雲舒的時候,她臉上終於有了些表情,“雲舒,我還以爲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了呢?”
“你是瞬西的事我已經知道了。”聽到任雲舒的這話,解月夕臉上本來微微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就像自己的衣服被人扒了下來一樣。任雲舒問道:“解府發生什麼事情了?”
解月夕開始回憶起來,“回府後,我一直待在房內,聽下人們說爹……解天成回來了,他回來的幾日都和兩個兒子在南堂議事,但我已經知道自己真實身份,沒有臉面前去迎接,過了幾日,我聽到外面嘶喊聲一片,我剛開門就被來者接連刺了幾劍,暈倒在地。”
“你可有看清是何人?”
解月夕想了想,搖搖頭,來者的劍太快,那人以爲她已死,便離開了,這幾劍確實足以要了她的性命,只是早晚而已,“不過那人舉劍時手腕小臂處有圓形傷疤,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傷一般,現在想來,在書院遇到的黑衣人手腕處好像也有這樣的傷疤。”
瞬西想起之前在世外村遇到的那兩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手腕也有類似的傷疤,而她當時就懷疑那波人是魂落門的人,看來煙雨書院以及解家被滅之事和魂落門恐怕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她又問道:“書院之前我都不認識你,我們爲何會換魂?”
解月夕看了一眼任雲舒,紅着眼說道:“因爲我嫉妒你,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嫁給雲舒,而我永遠只能遠遠看着他的背影。那一日,正好你隨父親到任家拜訪,我見一個陌生男子進入大公子寢房,那寢房平日不準任何人擅自進入,但是我太好奇了,沒有忍住跟了進去,那男子熟練地推開牀板,下方出現一條向下的通道,我偷偷跟了上去,通道下是一間密室,大公子坐在裡面。我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偷聽,偶然得知了換魂丹的事情,而此丹就藏在大公子枕頭下面,那時我便起了和你換魂之心。我先他們一步走出密室,在枕頭下找到了藥瓶,裡面確有一粒丹藥。我將它一分爲二,一半放入茶水中融掉,偷偷跟着你,趁機把茶水端給了你,你果然毫無戒備地喝了下去,我同時也吞下了另一半。不料我從大公子寢房出來時被人瞧見,桃姬以爲我想勾引大公子,將我關進了內牢,受盡折磨,扔到運屍車上,然後我再醒來,已躺在牀上,我成了解月夕,失去了記憶。”說了這麼多,解月夕咳了幾聲,口中吐出了鮮血。
“你是說換魂丹是在我哥寢房中拿到的?”解月夕點點頭,任雲舒有點不敢相信,原以爲大哥謀害父親是因爲覬覦盟主之位,可當下看來,沒有那麼簡單,似乎和魂落門有些關係。
“嫉妒,就因爲你莫名其妙的嫉妒,我連我爹,我哥哥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瞬西聽到這裡啞然失笑,拔出暗月,劍指解月夕。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知道我虧欠你太多了。”解月夕只覺呼吸困難,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發不出聲音,任雲舒的臉龐越來越模糊,她想伸手去觸碰,終究在半空中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