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翻越金牛崗之後。眼前一馬平川,成都依稀在望。武潛陽只見目光所到之處,全是軍營。無數個攻城用的高塔星羅棋佈,繞着成都直至天際。軍中旌旗不多,但由於軍隊龐大,總體數來,也不知有多少面旗子。
竟然是百萬大軍!傾盡全國兵力,才能如此龐大。身爲兵部侍郎的武潛陽又分明知道,眼前的確不是全國之兵。
武潛陽大驚:四川的軍隊根本就不可能如此龐大,而且四川的軍隊又怎會進攻成都?
閉合堂使者一早就候在了轅門。
這一次的使者依然身着灰衣,卻不是前番身着灰衣之使者。多名隨從持聖駕儀仗緊隨其後。稍遠處則是與聖駕一同入川的四千禁軍。
禁軍管帶姚星村牽馬步行,也在後面。這一方面說明將軍不離士兵,另一方面亦表明閉合堂並不看重禁軍。
軍隊這邊,溫玉華先令尊重和粟玉都各率本部三千士兵抄向禁軍左右側翼,然後令萬臨山偕中軍俞常泰等將,率王濟恩麾下一千人馬迎上前去。
萬臨山並不與閉合堂常執會使者相互通名,縱馬上前就直接喝道:“皇帝乃一國之君,焉有遣使者接回而自己安坐城中之理。聖駕儀仗和禁軍留下。你且轉回,速叫閉合堂常執會全體執事接駕。否則立馬斃命當場。”
使者雖心中不悅,但因勢單力弱,只得遵命而去。
使者走後。萬臨山先將聖駕儀仗帶到中軍,然後對禁軍進行分隊,交待俞常泰等將軍分別帶到相關的軍營。自己則將本隊士兵帶回寅支一保一甲的營地,最後纔回到中軍。
一掀帳簾,萬臨山看見溫玉華和王濟恩正指點着一張大地圖在相互交談,而尊重、粟玉都二人則先行一步,已繳過令箭,正往外走。萬臨山攔住二人,道:“尊賢弟、粟監軍,呆會兒我要向溫姑娘進言幾句,請二位留下。”
溫玉華聽見此語,揚聲問道:“萬臨山有什麼想法?”
“令箭繳回。”萬臨山先將令箭遞給溫玉華,然後退開兩步,才道:“在下冒昧地認爲,令日我們對閉合堂常執會使者的態度,有可能激怒閉合堂常執會,從而對兩位軍師不利。”
“還有什麼?”溫玉華問道。
萬臨山答:“沒有了。”
溫玉華問尊重、粟玉都、王濟恩等人道:“你們呢,你們以爲如何?”
尊重說道:“回稟溫姑娘,我的感覺與萬兄一樣。”王濟恩、粟玉都聽了此語,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我如果不聽你們的,說得好聽,叫做力排衆議;說得不好聽,就叫一意孤行。”溫玉華道:“不過,我已經決定了,就是要一意孤行。
“我們最怕的是閉合堂以兩位軍師作爲人質,直接要挾我軍。而現在,由於長期以來不接受要挾的慣例。閉合堂尚不知道我們會不會顧忌到兩位軍師。如果我們什麼事都不敢強硬的話,他們慢慢地就會想到。因此,我決定,除了不能衝進城內進行挨家挨戶的搜查之外,只要他們走到城外,我們就要堅決地以牙還牙,施以顏色。”
萬、尊、粟見溫玉華態度堅決,都不敢再言。只王濟恩說道:“這樣一來,恐怕有些風險。”
溫玉華當即說道:“沒有公公的事,後果由我擔當。”
“報──”帳外傳來士兵的聲音。
“進來。”
“啓稟溫姑娘,南邊來了許多百姓,成千上萬的。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麼。”
“知道了。”溫玉華遣退報訊的士兵之後,對王濟恩說道:“三面包圍有利於瓦解城中閉合堂的士氣,但卻走露了風聲。這些百姓定是來聲援閉合堂的。”
王濟恩道:“那麼,灑家立即改作四面包圍如何?”
溫玉華道:“公公連日辛勞,休息去吧。合圍的事,我自會打理。”
在溫玉華的直接調度之下,當天下午,軍隊進行了戰爭演練。約五十萬士兵縱橫馳騁,穿插換位,互爲攻防。殺伐之聲傳出數裡。騰起的煙塵遮住了天光。演練之後,各營按四面合圍的需要,重新安營紮寨。
次日,戰爭演練依然進行,只是在北門至蘇坡的沿途,用石灰劃出了一條長長的甬道,當作部隊演練的界線,讓閉合堂常執會執事能夠順利通過。
近午時分,閉合堂常執會九名執事率領三十多名衙役騎馬出了城門。
四十餘人剛剛出城裡許,旁邊喊殺聲起,從右面衝出一支騎兵。執事及隨從人人嚇得面色蒼白,幾匹馬當場就驚了,拼命地往南潰逃,怎麼也約束不住。
這支騎兵衝到石灰線附近隨即調頭轉向,同向而馳。閉合堂常執會執事一行中,當即又有十幾匹馬受到影響,自行奔進騎兵隊伍。馬背上十幾人中,還包括一名執事。
如此反覆,當他們趕到中軍轅門之時,就只剩下四名執事和十來個衙役了。
不知爲何,中軍轅門沒有把守的士兵。擡眼望去,可見軍營之中不時有士兵走動。只是,任由衆衙役喊破了嗓子,這些士兵全都不理不睬,彷彿沒有聽見。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一大隊騎兵衝了過來。這隊騎兵根本就不管什麼石灰線,馬不停蹄,直衝到閉合堂常執會執事一行人當中。騎兵約有數千,羣馬奔騰。勢若驚雷,地面亦跟着顫抖;灰塵撲面,呼吸困難,對面看不清人臉。騎兵過完之後,衆人揉眼擦面,然後才發覺走失的五名執事已然送回,衙役卻全部不見了蹤影。
剛被送回的執事之中,一名叫申富嶺的執事問道:“怎麼,溫玉華不肯見你們麼?”
一直等在轅門的執事張晉明答道:“轅門沒人,找不到人傳話。”
申富嶺道:“那怎麼辦?不如我們先進去再說。”
“擅入軍營者死。溫玉華正等着我們呢。”張晉明道。
“讓衙役先進去不就行了?”申富嶺左右一望:“咦,衙役呢?”衆人皆不應聲。
九名執事或站或蹲或坐地,只能乾等。由於隨時有戰爭演練的部隊衝鋒,九人只能呆在原地。還好,這以後部隊衝到附近,都早早地轉了方向,再沒有過來。
太陽偏西、西斜,繼而西沉,天漸漸黑了下來。往來路看,蘇坡與成都之間新紮了不少軍營。黑夜之中,弓箭無情,九名執事更不敢往回走。
餓了兩頓飯,加上擔驚受怕,前半夜九人都沒有閤眼。後半夜有三人又受了風寒。
啪啪啪啪……九鞭之後,衆執事一齊醒了過來。眨巴眨巴眼睛,看見了手執長鞭的溫玉華。溫玉華的武功,衆人皆如雷貫耳。聯想到適才的鞭聲,九人立即揉胸、按腹、搖頭、扭腰,要查知傷在何處。隨即,九人發覺不僅沒有受傷,而且沒有一處感覺疼痛。
執事張晉明當即問道:“溫姑娘鞭打衆執事,不知是何道理?”
啪的一下,溫玉華又抽一鞭,將張晉明夾襖的外層抽出一條大口。露出了裡面的棉花。才道:“你們來晚了,怠慢了聖駕。”
“昨日中午……”張晉明尚待分辯,溫玉華連抽四鞭,張晉明的夾襖立即又露出一個方塊。裡面的棉花卻沒有飄揚,依然整整齊齊的,在藍布的襯托之下,分外白淨。張晉明連同衆執事均嚇得住口不言。
“兩位軍師呢?你們還不肯放人麼?”溫玉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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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沉默了片刻,申富嶺答道:“依我看,溫姑娘是誤會了。兩位軍師與百姓親如魚水,眼下正在挨家挨戶接受百姓的款待。她二人自己不願出城,我們又怎能奈何得了?”
溫玉華想道,若兩位軍師真能隨意行動,聽見城外軍隊演練戰爭時的殺伐之聲,絕無不出城的道理。於是,溫玉華不再問話,退開了去。
九名執事想到跟隨之時,溫玉華早已去遠。於是,九人又被阻在轅門。
這一次倒沒等多久。片刻之後,一隊士兵過來將九人五花大綁,押了下去。
尊重得到消息之後,憑着自己與溫玉華多年的交情,衝進帥帳,問道:“怎麼將九名執事都給抓了?倘若激怒了他們,他們不計後果,蠻橫起來,恐對軍師不利。”
“尊重兄弟有所不知,有道是‘蛇無頭不行’,把他們全抓了,兩位軍師不日便能出城了。”正好在場的王濟恩代爲答道。
溫玉華道:“恐怕還不能這麼樂觀。雖然說是張晉明出面扣留的兩位軍師,其主謀到底是誰,我們始終不清楚。如果就是張晉明,按照一般常理,他必然不肯出城,只會派遣其他的執事前來迎接聖駕。我原來還準備來一個抓一個,直到張晉明或者主謀出城爲止,誰知九名執事全部都來了。現在,假設主謀就在這九名執事當中。則成都城內與軍隊作對的勢力必然煙消雲散;假設其主謀不在這九名執事當中,後續交涉者必然絡繹不絕。我準備依舊來一個抓一個,來兩個擒一雙,直到其主謀出面爲止。”
“報──”一個士兵跑了進來,“啓稟溫爲寶,東面的百姓大約有二十萬左右。”
“嗯。知道了,下去吧。”溫玉華道。
哨兵剛走,帳外又響起一個聲音:“啓稟溫爲寶,後軍監軍年西津求見。”
“請進。”
帳簾一掀,年西津大踏步走上前來,單膝點地,埋首抱拳道:“卑職率部按時到達文家灣,特來繳令。”
溫玉華接過令箭,問道:“年監軍如此行禮,莫非有什麼要事?”
年西津答道:“卑職無能,沿途屢受刁民滋撓。兩百多名士兵被馬蜂螫傷,十一名士兵中了蛇毒。”
“沒死人吧?”溫玉華問道。
年西津道:“邀天之幸,尚未死人。”
“軍醫可夠?”
“回稟溫姑娘,軍醫夠,藥材不夠。”
“快起來,速叫軍醫到中軍領取藥材。”
“卑職告退。”
年西津剛走,王濟恩隨即罵道:“這些刁民,簡直是無法無天。”
溫玉華苦笑了一下,喚進幾位親兵,吩咐道:“你們速去各營傳我命令:準備燻草,注意馬蜂;夜晚加強巡邏,提防毒蛇。另外,請江湖營的言壽風來一趟。”
良久之後,言壽風掀簾進來:“溫姑娘叫我老叫化子有什麼事?”
溫玉華道:“令你派遣高手,自城外爬上城牆,在城樓之上面向城內懸掛大旗。旗上書寫‘還我軍師’四字。每座城樓準備兩面大旗,第一次只掛一面,然後退出城外。半個時辰之後,大旗被城內百姓摘去,你們再掛第二面,之後埋伏等待摘旗之人。對於摘旗之人,儘可能擒住或者擊傷,勿傷人命。最後留下少數高手輪流守護大旗。注意,只准自城外爬上城牆,不準從城門進入。”
言壽風接過令箭,道:“這事兒交給我老叫化,你就放心好了。”言畢離去。
王濟恩嘆道:“古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今對方已然煽動了百姓,我們就不得不向百姓解釋解釋。唉!很難說百姓會不會相信。”
又過了一日,兩位軍師沒有出城,城中亦沒有派人與軍隊交涉。
這是怎麼回事?
由於軍師沒有出城,表明城中與軍隊作對的勢力依然存在。沒有派人出城與軍隊交涉,只能說明其“主謀”害怕會遇到與閉合堂常執會九名執事同樣的下場,同時也說明其爪牙已經不多。怎樣才能把這個“主謀”揪出來呢?
不管怎麼講,總之乾等不是辦法。於是,溫玉華來到雷招弟的營帳。
“師姐來了,難得難得。”“師姐請坐,師姐請喝水。”雷招弟、雷再招二人顯得空前的一致。
溫玉華問道:“怎麼樣,悶得慌麼?”
雷再招道:“是有些悶。不過,我想出瞭解救兩個妹妹的好計策。正沒辦法告訴師姐呢。”
“哦?”溫玉華心中不信,口中卻道:“快快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