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文?”田蘭一時沒有想起。“長文是誰呀?”郭圖答道:“陳羣、陳長文啊。當初請張昭、張子布的時候,徐州陶恭祖不是讓我們先把這個人請走嘛。”
“哦,我想起來了,”田蘭恍然大悟,“可是他不是治理方面的人嘛,怎麼會跑到軍隊去呢?他懂軍事嘛?”郭圖道:“治理方面,我們地方太少,人才太多。張子布跟張子綱並稱江東二張,十分的熟悉。而您又只有建業、曲阿兩地,那陳長文自然就插不上手了。我估計,他就跟當初的二張一樣,閒不住了,然後想找事做。這樣就到了軍隊裡面。從我適才詢問的情況來看,雖然不能肯定陳長文擅長軍事,但他的確也起到了作用。昨天,我軍在北面共殲敵軍六千餘人,打掃戰場就是陳長文安排的。”
田蘭道:“嗯,這是好事啊。回頭提醒我給他加個什麼頭銜,把俸祿提上去。哦,對了,公瑾這邊。好像我還沒給你支俸啊。回頭再補啊。”周瑜忙道:“瑜什麼事兒都還沒做呢。”田蘭道:“我說你做了事你就做了事,實際上沒做也算做了事。”
周瑜道:“我投降,我說不過蘭帥。不過,蘭帥,公則關於陳長文的事情,還沒有說完呢。”田蘭問:“嗯,沒有說完嗎?”
郭圖道:“是沒有說完。但是你們這麼一打斷,我就把後面的給忘了。”田蘭道:“什麼意思,皮膚髮癢了是不是?”郭圖道:“當然不是。後面的事情,我想請公瑾來說。”郭圖這麼說,其用意是常見的。以惡性的解釋,說以說郭圖想要考量周瑜;善意的解釋,則是郭圖給周瑜一個表現的機會。而按照目前田蘭一幫人其樂融融的氛圍來看,郭圖應該是善意的。
田蘭很自然地把目光望向了周瑜。周瑜略一思量,便道:“請公則擡愛。稟田帥,陳長文出面,指揮了戰場的清理。其效果,是又好又快。清理得好,自不必說了。清理得快,則大有文章。若沒有陳長文出面,清理的時間將會用得很長。瑜估計,大軍在清理完戰場之後,南下最多也就是達到吳郡。而因爲陳長文的挺身而出,大軍獲得了更多的時間。故此,昨日大軍只留兩千士兵在吳郡,大軍則繼續南下。
“這一部分,是既定的事實。下面。則是根據事實所作的推論。蘭帥的大軍,並沒有得到蘭帥的指令。而按照公則告之的蘭帥前面的指令來看,並沒有進攻的成分在內。於是,第一個問題是,大軍爲什麼要繼續南下。而從大軍已經繼續南下的事實,還可以反推回去,證明陳長文出面指揮戰場清理,其目的,就是要大軍能夠繼續南下。也就是說,陳長文對於吳郡以南即將發生的事情有了判斷,然後才毛遂自薦,指揮了戰場清理,並順利說服了子義、文則二位將軍,將大軍帶到了吳郡以南。那麼,在吳郡以南,到底是怎麼回事?
“毫無疑義,是因爲孫策和嚴伯虎的原因。孫策挾持民衆,引開嚴伯虎大軍,然後乘隙攻入吳郡。吳郡嚴伯虎不知道具體的戰況,以爲孫策已經殲滅了自己的大軍,因而嚴伯虎就逃向了吳郡的南面。孫策不知道吳郡的大軍已經被我軍殲滅。爲了防止吳郡大軍回頭算賬,孫策就得搶在前頭,追擊嚴伯虎。等到孫策抓住了嚴伯虎,然後挾持號令吳郡大軍,孫策才能夠獲得一段時間的安定。
“因此,嚴伯虎逃得快,孫策追得急。嚴伯虎自吳郡而出,有可能逃往三個方向。孫策必定分兵追襲。而孫策的分兵,在嚴伯虎已如驚弓之鳥的情況下,是沒有危險的。不過我想,嚴伯虎逃往餘杭的可能性最大。同時,孫策親自追往餘杭的可能性也最大。應該就在昨日黃昏前後,孫策到達餘杭。而嚴伯虎則多半不敢抵擋,當連夜逃往會稽。
“以上就是昨天發生的在吳郡南面的戰事。陳長文完整地預見了整場戰事,所以,按照蘭帥前面交待過的命令,陳長文將大軍帶到了餘杭的附近。不僅如此,孫策曾經兵分三路,除去孫策自己這一路,另外兩路將士估計已經被陳長文派遣精銳之士殲滅了。
“公則您看,是不是這樣?”
郭圖道:“公瑾勿須客氣。這一部分,陳長文既然能料到,你我又豈能料不到。我接觸過陳長文,陳長文的確是治理方面的大才,軍事並非其所長。然而陳羣不比二張,陳郡也兼通一些軍事。哦,對了,蘭帥,圖認爲陳長文尤其適合戰亂之地、或者說危險之地的治理。”那邊田蘭應道:“我記住了。這次一定不會忘了。”
郭圖又回過頭來:“抱歉。我把話題扯遠了。公瑾你看,呆會兒我們上路。到晚上,也就是到達餘杭。那個時候,我軍會在什麼地方呢?”
周瑜笑道:“公則是問,自昨晚到今日,吳郡之南會發生什麼事情吧。我軍兩萬多人,昨夜應該在思古橋至平望一帶安營紮寨。陳長文派出的精銳戰士,大約在桐鄉、菱湖兩地過夜。嚴伯虎連夜自餘杭而出,趕到富春。孫策則留在餘杭。本來,孫策應該連夜追趕,但是他要等待分兵追擊烏程和嘉興的士兵。
“昨夜就是這樣。今日一早,孫策等待烏程、嘉興士兵未果。孫策應該猜想的是,一定是吳郡大軍在消滅了那些百姓之後掉頭南下了,正在與烏程、嘉興士兵交戰。因此,孫策必不敢在餘杭久等,天一亮,定往富春追出。
“而嚴伯虎在到達富春之後,由於連夜奔逃,已是相當疲憊。天亮之後,必不能啓程。富春,屬於會稽。定向會稽王朗王景興送信。王景興接信之後,當率兵前往富春接應。然後孫策追到富春,嚴伯虎再次不戰而走。逃往會稽方向。大約午時,也就是現在這個時候,嚴伯虎會在錢清一帶遇上王景興的救兵。然後孫策趕來,與王景興列陣交戰。孫策兵少,士卒戰力不高,進攻乏力。勝算在王景興一方。然王朗此人,高才博雅,而嚴整慷慨;拒守有餘,而攻伐不足。是故王景興雖勝,卻不擊潰孫軍。到晚間,孫軍兵敗後退。王景興取勝不追。並且。王景興有意退回會稽。
“今晨,我大軍自思古橋平望一帶出發,先與精銳先鋒會合,再進餘杭。他們進餘杭的時間,也是午時左右,也是現在這個時候。稍事休整之後,他們再次上路,到達富春。他們到達富春的時候,天色尚早。但是,他們聽到嚴伯虎和孫軍的消息之後,知道前方有戰事。爲了恪守蘭帥只逼不打的命令,今晚他們將住在富春。”
田蘭道:“說得很好。既然是這樣,那我們趕快出發,中途儘量減少耽擱,晚上再多趕一程,爭取今晚就到達富春吧。”“得令!”只有郭圖一人抱拳應聲。郭圖的這種應聲,有一種戲謔的萬分在內。不可以照學的。
說幹就幹,就走就走。田蘭一行人立即就出發了。這一路,風光綺麗,眼波縱橫,行來特別舒心。
江南多水。水是江南的靈魂。這裡就是江南。眼前的餘杭便是後世的杭州。十里秦淮,六朝金粉,造就了花柳繁華地、富貴溫柔鄉的南京。密集的水網,小橋人家,很自然地帶上了蘇州的吳儂軟語。而這邊青山綠水,卻譜寫了餘杭的動心短曲。
隨處可見的碧陰陰、綠油油、清光瀲灩的水,就彷彿秣陵女子姣好的容顏。明眸秋波顧盼流芳,皓齒微啓巧笑嫣然。那亦幻亦真、明明晃晃、影影綽綽的水,正如粉黛佳麗婀娜的舞姿,宛若游龍翩若驚鴻,凌波微步羅襪生塵;那絲絲縷縷、層層疊疊、綴滿鱗金碎玉的水,淨如銀練,薄若蟬翼,飄柔絕逸。似華美的霓裳,穿上它就能羽化登仙。
田蘭是北方女方,身材高大,比田潤還要高出半個頭。北方女子歷來都是英姿颯爽、不讓鬚眉的。然而。再怎麼厲害,女子始終是女子。見到這碧波萬頃的水鄉,見到這鬱鬱蔥蔥的山巒,田蘭的心也自然地軟了,眼睛也自然地睜大了。
事先說好的,只是過餘杭而不停,而不是過餘杭而不入。一近餘杭,就有本地衙役親切地服侍招待,讓田蘭一行人感覺到賓至如歸。感情難卻,就在餘杭這裡吃了點東西。
餘杭的衙役怎麼那麼熱情呢?這自然是出自餘杭縣令的授意。餘杭水土肥美,風調雨順,民豐業盛,經濟繁榮。府庫錢帛十分充盈。因而,對於餘杭縣令來說,期望的,並不是升官,而是長期駐守本地。因而,餘杭縣州對誰都客氣。前日嚴伯虎到來,縣令着實緊張了一下,結果,嚴伯虎此來乃因爲孫策的追趕。隨後嚴伯虎走了,孫策來了。縣令又迎住了孫策,好菜好飯地招待。並主動提供糧食,讓孫策士兵攜帶。當然,孫策的士兵實際上並沒有帶。那是因爲,他們早就在吳郡帶足了。
早上,孫策走了。午時,田蘭的大軍過來了。縣令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威武的軍容。並且附近地面上,也沒聽說有哪支軍隊有這麼多人。着實把餘杭縣令嚇了一跳。縣令仍然命令衙役和巡城士兵好好招待。只是這次沒有敞開倉庫提供糧食。縣令看得清楚,田蘭的大軍有幾千輛馬車。如果敞開倉庫供糧,估計損失慘重。
蘭軍在餘杭吃了頓飯就走了。是哪裡的軍隊,到這裡來幹什麼,軍隊裡面的人沒說,縣令也沒問。大家心中有數就行了。打發走了大軍之後,縣令命令衙役,好好地張望。若有可疑人等,立即報告並迎接。這裡說的可疑人等,不是指犯罪分子,而是指像大官的那種人。
田蘭一幫人就這樣被迎進了餘杭。不過,走的時候,田蘭問了一句話。就是問自己的大軍是不是中午來的。縣令回答了。當即判定後面這二十來人跟大軍是一夥的,並且爲自己的先見之明感到十分滿意。
大軍的行程是沒有小部隊快的。像富春這樣的縣城,小部隊是完全可以住到城內去的,但大軍不能。大軍人數太多,硬往城內擠,就只能侵佔民房。剛酉時的時候,田蘭的大軍就到了。先派出小股人馬進城打探了一下。正如周瑜所猜想的那樣,他們聽到嚴伯虎和孫軍的消息之後,知道前方有戰事。然後就不準備前進了。
與周瑜的猜想略有偏差的是,陳羣、太史慈、于禁等將領對於王朗都不熟悉。他們不知道王朗拒守有餘,而攻伐不足。按照一般的估計,他們認爲孫軍必敗,王朗必追。於是,大軍就分爲了四個部分。兩千人進入富春縣城,防止城中有人作亂。一萬人到城東十里左右的地方,佈置了一個埋伏圈。他們的目的,不僅僅是要伏擊孫軍的敗軍,而且是準備連同追擊的王朗軍隊一塊吃的。另外一萬人,城東北和城南各一半,安營紮寨,就地休息。
結果前面孫軍沒來,王朗軍更沒有來。天黑了,埋伏的一萬人撤回了軍營。戌時盡,剛交亥時,田蘭一行人到了。
亥時,也就是九點多鐘的樣子,時間已經很晚了。對於現代人來說,也許不晚。但對於這個時代沒有一點夜生活的古人來說,真的是該睡覺的時候了。不過,由於戰事的需要,還是得連夜拿個主意才行。
田蘭到的是東北方向的軍營。士兵們自然都認識田蘭。一問,這邊是于禁的營地。田蘭就叫士兵去叫醒于禁。另外還派出士兵,到南營叫太史慈和陳羣過來。然後田蘭等人先在營中等了一會兒。不久,于禁就迎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