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章 脫籍未成

收兵回城,田潤心情大好。保得性命是必然的。就算最終談崩,田潤料定關張二人也肯定不會對自己這個沒帶兵器的女人下手的。女人,有很多不方便,但同時也有很多方便。

關羽張飛答應追隨,雖然事先有所預料,但畢竟只是一個判斷。劉關張三人,應該不是一結義,就情比金堅了。如今判斷成爲事實,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放心地使用劉備,田潤也沒那個膽。劉備這人,韌性太足了。演義中先後投靠多人,最後還是反出門去了。但如果殺了劉備,關張二人就招不到了,也是不行的。

下了馬,解散了隊伍,田潤叫上鄒靖,與顧嫂一道回到州府衙門。早就得到快馬傳信,說是田潤僅憑三寸不爛之舌就說退了關羽、張飛。衙門內的健婦們更加視田潤爲天人。故一路行來,人人都非常恭敬。“鄧姐呢?”田潤問道。“鄧姐!”“鄧姐!”姐妹們一聲聲就喊上了。緊接着,“唉!”鄧姐出現了。

“鄧姐,來!”田潤招呼了一聲,然後與顧婦、鄒靖進到一個房間。待鄧姐進來後,田潤說:“把門關上。”鄧姐即關了門。

“都過來,靠近點,我給你們說點事。”田潤說着,拉了張椅子坐下。顧嫂、鄧姐各拉了一張椅子,靠近了田潤,坐下。鄒靖則感覺田潤的吩咐與自己關係不大,再加上男女有別,沒有湊近,也沒有坐,就這樣站在旁邊。

田潤說:“我就直說了。我要脫離黃巾。你們願不願意跟着我?”

顧嫂大驚:“首領不是嚇我們吧?”鄧姐則問:“脫離了黃巾,又幹什麼呢?種地?”

田潤說:“黃巾很快就會滅亡。我不想死得那麼快,所以纔要脫離黃巾。你們對我最好,我希望你們也要好好活着,所以我邀你們入夥。”

“黃巾會滅亡麼?這個,不一定吧?”顧嫂問。

田潤說:“我打個比方吧。比如,我們三個就是黃巾。鄒靖就是官軍。如果我們三人聯手,黃巾就能勝過官軍。但是,事實上沒有。黃巾自起義以後,廣宗、穎川、南陽各自爲戰,就知道佔地死守和到處搶劫,從來就沒有什麼接應和援助。這樣一來,鄒靖就可以一個一個地,把我們三個人打倒。”

面對這麼淺顯的比喻,顧嫂明白了。又重複了一下前面鄧姐提過的問題:“那我們又幹什麼呢?種地?這年頭可不容易找到安生的地兒了。”

田潤說:“我想拉一些人出去,自己幹。首先要做的,就是投靠官軍,洗清我們黃巾的身份。脫籍從良。”

“這……官軍會接受嗎?不會把我們殺了吧。”顧嫂還有些顧慮。

“監牢裡不是還有個劉備嘛,”田潤說,“進攻廣宗的中郎將盧植,當過劉備的老師。”

鄧姐聽到這裡,說:“我看能成。”顧嫂想了想,也說:“成。”

“好。先就你們兩個知道就行了,可別走漏消息。”田潤道,“鄧姐去把劉備提過來。顧嫂通知大小頭領,一個時辰之後到衙門大堂聚齊,我有話說。”

顧嫂、鄧姐領命而去。田潤對鄒靖道:“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

鄒靖呆立半晌,然後向田潤下拜,口稱:“主公在上,請受立安一拜!”田潤道:“請起。哦,你是字叫立安?是不是站立的立、平安的安?”“正是。”

劉備被帶來了。一進門,對於田潤身旁站立的鄒靖就非常驚異。田潤道:“給玄德兄鬆綁。”鄧姐正要動手,劉備說:“不必了。一刀砍了便是。”田潤道:“繩子毀壞了豈不可惜。還是解開吧,不要用刀割。”劉備怒道:“我是說,在下的人頭,一刀砍了便是。”田潤不接話,站了起來,走到劉備身後,親自動手解繩子。劉備掙了兩下,掙完了田潤還解。劉備就沒掙了。

解開繩子之後,田潤對押解劉備的兩個小兵說:“你們出去。把門帶上。”然後拉了張椅子過來,“玄德兄請坐。”

這次劉備沒有抗拒,坐了。不過,心中已打定主意,無論田潤怎麼勸降,自己就是不說話。

田潤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後說:“如果沒有我在青州黃巾軍中,上午的一仗,玄德公應該誘敵成功。待到黃巾追擊到設伏之處,關羽、張飛左右夾攻,玄德公再回師復殺,必獲大勝。就此便解了青州之危矣。”

田潤停了停,見劉備沒搭話,便又繼續道:“解危之後呢,立安兄便應該回幽州覆命了。玄德兄呢?你願意就此回幽州覆命嗎?不,你不願意。你應該提出,進攻廣宗的盧中郎將,曾經以師事之。因此,你想率衆前往,助其一臂之力也。爾後,玄德兄與立安兄就此分道揚鑣。”

田潤再次停了停,見劉備還是沒有說話,便續道:“今事情有變。青州之危未解,五千兵折損三千。所以立安兄不能回幽州了。下一步向何處去呢?我想,還是去援助中郎將吧。玄德兄可願引見?”

雖然說田潤這次是直接向劉備提問,但劉備也照樣可以不回答。只不過,劉備沒明白田潤到底是什麼意思,因此問道:“女賊到底何意,何不爽快道來?”

“別聲張,小聲點,”田潤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黃巾。呆會兒,我就要脫離黃巾。所以,我不勸玄德兄歸降黃巾。我們爭取天黑之前上路。現在就請玄德兄與立安兄在此屋休息。我還要到正堂上去,跟黃巾的大小頭目交待一些事情。”說完,田潤招呼了一下鄧姐,出門而去。

關於重新結義的事情,田潤沒向劉備說。

還沒走到正堂,就聽到正堂傳來的鬧哄哄的聲音。待田潤進了正堂,大小頭領們立即安靜了。事先,田潤說是暫代卜已職位,擊敗劉備和攻陷青州兩個前提都已經實現了。田潤到底讓不讓出大首領職位呢?幾乎人人都在猜測。

“各位,今天上午一戰,憑着衆位頭領的帶領,憑着萬千黃巾兄弟的戰鬥,我們拿下了青州城,”田潤話裡,把功勞算在衆頭領身上,讓衆頭領聽了很是舒服。“現在,關羽、張飛也退去了。可以說,這裡的戰鬥已經結束。我所暫代的大首領職位也應該讓出來了。”

原來要讓職位!大小頭領中,有些人希望田潤讓出職位,還有些人不希望,更多的人卻並沒有什麼主意。不過,他們都非常關注田潤是僅僅將職務讓出來呢,還是直接讓給哪個頭領。因此,大堂之上頓時騰起了一陣嗡嗡之聲。

田潤不理會這些,繼續說道:“大賢良師正在廣宗與中郎將盧植交戰。我想去援助。願意跟隨我的,馬上回去吃飯,然後到北門等候。還有,擒住的劉備和鄒靖,我要帶走。”說完,田潤叫了聲顧嫂、鄧姐,隨即離開了大堂。

沒走幾步,就聽到大堂里人聲鼎沸。想必是爲了爭奪大首領職位,發生了爭吵。

接下來,在做飯的時間裡,田潤向鄒靖詢問了一下應該攜帶的輜重,然後讓顧嫂去準備。此時,由於其他頭領都在大堂,行事非常順利。

健婦營這邊,共有八十多名婦女。這些婦女主要就是做飯和縫補衣服,通常並不上陣廝殺。由於顧嫂的帶頭,健婦營願意跟隨田潤。

不久,黃川和一名不認識的頭領來了。說是願意跟隨田潤。兩人帶了五百多人,就準備在府衙蹭飯。田潤問了一下,另一名頭領叫郭路。

飯後,田潤、顧嫂、黃川、郭路上馬,帶着這六百來人和十輛大車趕往北門。爲減小目標,劉備和鄒靖被安排爲步行。三十來匹戰馬全部讓健婦營的姐妹輪流乘騎。

北門這兒也等候了六七百人,全是精壯漢子。田潤問了一下,這邊有四個小頭領,分別叫做張吉、陳康、朱義和羅望。

出了北門,掉頭向西,再向西南,走了兩個時辰,太陽就落山了。田潤沒有叫停。

再走了半個時辰左右,遠遠地望見了章丘的燈火。田潤一行千餘人不禁精神一振,加快了腳步。

正走着,忽聞一聲鑼響。道路兩旁很快就出現了無數的火把。

陷入重圍了!

還好,這些手持火把的伏兵在逼近到相距50步左右就停住了。以火把數量估計其伏兵人數,當在兩千人左右。

“某乃張飛張翼德是也!”一聲斷喝出現在黃巾隊伍的後面。後面的衆黃巾一聽,嚇得直往前擠。細細的隊伍,頓時縮短了很多,同時也粗壯了不少。

隊伍中的劉備一聽,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想往後擠,卻因爲更多的人正在往前擠而沒有成功。

黃巾隊伍的前面越擠人越多,旁邊手執火把的埋兵就往後面退開了一定的距離。長條形狀的包圍圈逐漸變成橢圓形。

“衆人聽了,吾乃關羽關雲長!”關羽終於在黃巾隊伍的前端出現了。

先前,劉備往後擠。從後面擠過來的黃巾漢子卻並不認爲劉備是想往後擠。他們誤以爲劉備是在阻止他們往前擠。因此,衆人一起使勁,最後把劉備擠到了前面靠近田潤的位置。這時,劉備見到關羽,大叫了一聲:“雲長,我是玄德!”然後就準備朝關羽奔去。但因爲先叫的這一聲被旁邊的黃巾聽見了,故此被人拉住。

田潤回頭道:“放了他!”劉備這才得以脫身,一溜煙跑到關羽馬前,道:“雲長,你可算來了!”

伏兵看上去有兩千人,實際上還是原來那五百人。其他的,都是關羽張飛臨時性驅趕的百姓。

關羽知道,接下來,應該是田潤說話。而田潤說話之後,黃巾軍極可能不服。眼見黃巾人數過千,必須打點精神,纔有可能壓住騷亂。故此,關羽僅對劉備抱了下拳,便沒有再理。

田潤動了。田潤、顧嫂、鄧姐三人打馬出列,沒走幾步卻又拐彎轉回,面對黃巾。

“我聲音不大,都靠近一點,”田潤說,“兄弟們、姐妹們,我們是黃巾,但我們並不是一生下來就是黃巾。是因爲T官污吏的層層盤剝,是因爲土豪列紳的長期壓榨,讓我們活不下去了,我們這才參加了黃巾。不參加黃巾,我們會被餓死、凍死、迫害致死;參加黃巾,我們有可能被官軍殺死。但是,參加黃巾總能讓我們過上幾天舒心日子吧。因此,我們就是要參加黃巾!

“其實我們的要求並不高。但凡能有口飯吃,這麼說吧,只要一天能夠喝一碗粥,保命不死,我們就可以不造反,我們就可以不參加黃巾。但是不行。我們辛辛苦苦種下的糧食被豪強收走。一天喝一碗粥,我們做不到了。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們這才參加的黃巾。

“參加黃巾,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事。黃巾裡面,也不見得就能吃飽飯。大小頭領,也正在演化爲作威作福的惡霸歹人。但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假使給一條活路,我們就可以從黃巾脫離。但是,誰能給我們一條活路?誰?”

說到這裡,田潤住口了。繮繩一拉,戰馬便從人縫之中退了出來。緊接着又在前面空地上轉了兩個圈子。衆黃巾,正聽到要緊之處,誰也沒有吱聲,全部都眼巴巴地看着田潤的一舉一動。

田潤停住了。關羽打馬跟上,與田潤並排而立。但千餘黃巾都沒注意,對關羽華麗地無視了。

“我,田潤田澤坤,我能給大家活路。跟着我,日子越過越好。”田潤突然想到一句流行口號,便喊道,“信田潤,吃飽飯!”關羽適時在旁邊幫了一嗓子:“信田潤,吃飽飯!”後面的張飛也喊:“信田潤,吃飽飯!”然後轉化爲千餘黃巾的呼喊:“信田潤,吃飽飯!”“信田潤,吃飽飯!”“信田潤,吃飽飯!”“信田潤,吃飽飯!”

喊了一陣,田潤覺得差不多了,就伸出雙手,在空中往下一按。衆人立即住口。田潤說:“我田潤,今日脫離黃巾。此去廣宗,不是救援張角,而是襄助盧中郎將。願意跟着我田潤的,就此留下。不願意跟着我的,也不強求。”然後提高了聲音,“翼德兄,撤去包圍,讓不願意跟隨我的黃巾兄弟離開。”

撤去包圍之後,田潤讓關羽當先而行,自己緊隨其後。然後是劉備及張飛的五百義勇及一千五被裹挾的百姓。張飛走在隊伍的最後面,提防黃巾騷亂。

健婦營最先跟上“信田潤,吃飽飯!”顧嫂和鄧姐喊了兩遍,便帶着健婦營跟了上來。然後陸續有人跟上。轉眼間,越來越多的人跟了上來。到了章丘,一清點,走了三百,黃巾還剩一千。顧嫂不算,其餘六名頭領都在。

田潤、張飛二人乘夜對這一千五百義勇進行編隊。也就是打亂重編的意思。關羽不會,但是想學,就在旁邊看着。劉備見關羽、張飛都不休息,自己也不好意思休息,就跟在關羽旁邊。黃巾小頭目黃川、郭路、張吉、陳康、朱義和羅望六人,被田潤命令旁觀。鄒靖、顧嫂、鄧姐及健婦營的姐妹們則休息了。

編隊完畢,田潤讓六名小頭領每人帶兵一百五十人。劉關張每人帶兵兩百。最後讓士兵紮營。張飛問:“那,澤坤大姐你呢?”田潤說:“我就算了。我沒有武藝,就跟立安兄差不多,通常都不上陣的。再說,我不是還有健婦營嘛。”劉備這時,也已經發現關張二人很相信田潤了,便說:“澤坤身爲最高首領,人身安全不容忽視。選幾個親兵吧。”田潤說:“來日方長。今後人多了再說吧。”

關羽忽道:“借這個空檔,不如我們四人就以明月爲證,結爲兄弟姐妹?”劉備不知道關張與田潤有些約定,但劉備眼力甚好,心思甚活,當即喜道:“雲長此議甚是。明月爲證,開亙古所未有。”

四人一字排開,面對月亮跪下。張飛道:“澤坤是大姐,大姐先說。”劉備一愣,小姑娘爬到頭上去了?但卻沒有做聲。田潤道:“茲有田潤田澤坤、劉備劉玄德、關羽關雲長、張飛張翼德,結爲兄弟姐妹。雖非骨肉,勝似同胞。今後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鑑此心,背義忘恩,人神共戮!”

次日,按照鄒靖所說路線,衆人趕往濟南。準備渡河北上。過泰山,又過了通往鉅平的岔路。正行間,前面過來一哨人馬。田潤和顧嫂此時正走在隊伍的前面。對方大旗上面的字,兩人均不認得。

雙方停住了隊伍。對方出來一騎,馳近,問:“你們什麼人,欲往何去?”

田潤道:“鄉間義勇爾。因與盧中郎將有舊,知其征戰廣宗,特趕去相助。你們呢?”那人道:“我們是左中郎將麾下,欲往青州征伐田潤。”

征伐田潤?這麼快我田潤的名字就上黑名單啦?田潤腦子有點充血,說:“即如此,容我片刻,立即爲貴軍讓道。”“行。”那人說完,打馬歸去。

田潤往旁邊望了望,說:“衆人聽了,馬車拖到路下,人讓到路邊。漢軍人多,我們要距離道路遠一點。旁邊有樹林,就鑽到樹林裡去。”然後放低聲音,道:“顧嫂到後面傳信。要劉關張立即後退,趕赴鉅平。另外,你告訴他們,我的黃巾身份已經上了官府的通緝榜,不是自己單方面能夠除去的了。跟我結義的事,讓他們保密。”

顧嫂去了。田潤跟着前面的人往旁邊讓道。對面的官軍沒有動靜。

田潤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慌亂。一定不能讓官軍看出破綻。因此,走兩步停兩步。似乎對於讓道很不情願一樣。過了一陣,田潤才道:“那兒有片樹林,我們進林子裡面乘涼去吧。”然後纔打馬慢跑。

田潤看中的,其實並不是這片樹林,而是樹林所在的埡口地形。通過埡口,就可以翻到山的另一邊去。

進了樹林,下了馬。等了一陣,六個小隊過來了五個,也就是七百五十人左右。這說明另一半人跟着劉關張後撤了。田潤悶聲不響,牽馬往埡口急走。衆人立即跟上。

過了埡口,擡頭一望,一列官軍約有五百人,正在往這邊繞道。原來自己的身份早就被這些官軍識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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